尽管早上一进门许世纶就声明有了不错的进展，但林非连问几句的兴趣也没有。他还在想着关于关于九区的一切，不知是否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原先最大的动力此刻已经不复存在。彼得先生的那席突如其来的谈话，带来了太大的冲击，所有计划好的一切几乎都被打乱了。唯一的好处是，至少从此刻起自己不用再背负那些额外的东西。阿兰这小子此刻一定正见识着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意识到自己没有半点的工作状态，林非决定还是先离开。或者叫丁越出来？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可不适合开怀畅饮。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失态后宣泄出多少。但也不能回家，他清楚地记得早上又让卡妮受了冷落，既然没有心情和精力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那么还是先避避风头。
林非在心中不停思索着，当他终于抛开这些头疼的内容时，发现自己赫然已经站在九区实验室的大门前。
再次踏入了这里，林非觉得是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自己几乎记得面前那巨大荧光屏上的每一个参数，以及附属的一大堆装置的功能以及特点，却没发现四周的角落里还有几株无花果。这是自己相当感兴趣的植物，大概是因为人造光源的影响，这几株的色泽有些暗黄。不过哪来的水分？林非很清楚这种大型的地下实验室四周都浇注了足够厚度的钢筋混凝土，而西斯告诉过自己这里已经三年没有人用过了。
多年的习惯使他不会放过任何疑问。顺手取出一点无花果的汁液，熟悉地萃取配比后放到了分析探头下。半个小时后结果就出来了。意外的情况出现了，15号片段在已知的生物体中根本没有出现过。为了确定这不是一个变异的特殊情况，林非又从其他几株上取了样品，结果完全一致。林非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西斯的话如果没错的话，这几颗植株一定相当宝贵。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楚以前谁在这儿待过。
西斯这两天有意拖延着，虽然纳尔逊已几次催促。以前或许会因为巨大的压力而迅速行动，现在他明白自己的使命和价值，在一切结束前是不用担心什么意外的。尽量能多一点儿时间，好掌握这个实验的一切。既然他们这么重视，那么就让这成为他们的噩梦。
这是西斯前思后想的结论。自从看了那些内部资料，他很清楚一旦泄露将引起多大的震荡。所以直到现在，也不明白纳尔逊狂热行为的动机。从公司年庆时众多的教会人员和每年慈善捐助的对象，都可以看出他们有不浅的关系。他决定找霍克，只有这种神通广大的内部人员，才能出其不意地重击纳尔逊，断绝他东山再起的根基。主教大人一定很有兴趣，替教会挖出这样巨大的安全隐患。
就在他要动身时，接到了林非要求见面的消息。
“进展怎么样？”一间现代风格的酒吧里，享用着甜点的西斯随意问到。
“还不错，比预想的要好不少。”
“现在看有多大的把握？”
“七到左右。你对这间实验室的历史了解吗？”
“有什么问题吗？”
“我发现有些设备磨损的程度很厉害。更有意思的是磨损的地方和我的习惯基本一致。”
“我接手的时候这里就没有人了，不过近二十年来那里都用来做这个项目。所以显而易见，肯定也是一位和你一样的生物学家。”
“那他为什么终止了？”
“这些都是机密，我的权限不够。”西斯怀疑地看着林非，他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突发其来的想法。
林非苦笑了一声，“如果这种问题还有什么忌讳的话，合作将很难顺利完成。”
“说的对，信任是一个基本保证。”
这条路行不通，林非觉得有些沮丧。应该想想其他的办法。要是导师在就好了，上次他说实验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肯定知道不少内幕。林非又想到了索斯特，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和那个莫测的老头儿打交道风险太大了。就在准备放弃的瞬间，他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接到林非主动邀约聚会的信息，特别其中还着重点明约瑟夫的不可或缺，陈涛不由感叹自己这个学弟终于成长了。或许是从阿兰的际遇感到了自身的危机？陈涛笑了笑，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还是那家气势恢宏的体育馆，依然是击剑项目。尽管只是第二次学习，但林非已能在陈涛的手下坚持十个回合。
“真不敢相信。”一下场，约瑟夫就迎了上来。
“是的，我也很意外。”
“看来你可以拥有新的事业。”
“但愿有这么一天。”林非笑了笑，“我听说安市还有一个独立于评议会的科研组织？”
约瑟夫有些愕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可不怎么清楚，我们这些人只热衷于实验室。”
“只是个人的兴趣，历史表明往往民间机构会取得更为伟大的成就。我们这些经常遇到瓶颈的人或者可以去那儿寻求突破。”
“不，你知道这这不可能。只要是评议会覆盖的范围内，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抱歉，这话说得有些偏激。”
“不可能是民间的平行组织？”
“当然不可能。难道你不了解评议会的性质吗？他们不会允许哪怕十人以上的类似团体出现，这是关系到权威性和主体性的问题。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凡是违反过的都得到了足够的教训。彼得先生没有向你讲过这些吗？”
“我们谈理论的时间更多一些。”
从这个明日之星的嘴里，林非很快就得到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比如他知道了近三十年来唯一一个卓越的遗传生物学家就是丁元，在评议会数目庞大的顶尖生物学家里唯有他称得上天才人物。
“你说他是真正的天才？”
“是的，我了解一点儿。比如他想出了一种创造基因片段的办法。”
“可我从没有看到相关的记录。”
“自从丁元死亡，这一切便成了禁忌。公开资料上那个人的记录只有寥寥几笔，不过这些事过去的时间并不久，一些小道消息还在四处流传。很多人认为他的死充满了玩味。”
“那你怎么看？”
“即使采取了什么过激手段，那也一定有他的原因。”
终于有了些眉目，这让林非有些小小的兴奋的同时也收获了不少其他的东西。虽然不能确定那些植物就是想象中的实验品，但肯定有相当重要的关系。那种从未出现过的基因片段只可能是通过特殊方法制造出来的，如果是自然变异，不可能这几株同时拥有。丁元之前一定在那里待过。
回到九区消除了植株的测试记录后，林非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以前彼得也讲过丁元的死亡，当初他极力否定了自己的推断，认为不可能是评议会的原因。现在看来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林非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彼得一向都是颇为宽容地号召大家独立思考，但是当初这么一个简单的看法却被他断然否定，肯定存在什么隐情。这完全有可能，彼得是一个合格的导师，但更是一个优秀的上司。如果他认为自己不该知道，那么可以隐瞒一辈子。
林非郁闷地发现自己似乎卷入了什么出乎意料的麻烦，现在已经没那么容易脱身了。这个老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一定要问问他，究竟有什么就绝问题的办法。
“你有事情找我？”
“是的，霍克先生。”
在第六区的一间小教堂里，西斯终于找到了和善可亲的霍克主教。西斯尽力地讲述着自己面临的一切，在他的润色下纳尔逊和他的女儿俨然已经成了罪不可恕的反叛者，他抛弃了自己的信仰并试图挑起一场混乱而从中渔利。
霍克主教神色平静地聆听着这一切，这让西斯颇为失望。
“你说有关于永恒传说的内容？”
“是的，先生。审慎起见，直到完全确定了这个惊人的事实我才来找您，所以实验已经推进了一大步。”
“你做的很好。”霍克的称赞让西斯又燃起了希望。“不过你搜集的这些还不够，这只能表明他在进行这些实验，但无法说明他的意图。”
“但评议会的规定……”
“我知道，但凡事总有例外。你不了解这种内部人士，他们对各种规则了若指掌，从这件事的风险而言肯定早就想好了开脱的理由。我想你也不希望这样一个家伙还有机会继续为恶。”霍克大有深意地望着西斯，让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无所遁形。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
“这么大的事情不会是他自己的主意，最好能挖出后面的人。”看到西斯有些犹疑的眼神，霍克补充到，“这是最好的方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