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朵尾巴
Ⅰ
“喂，是琦哥吗？你们今天来学校吗？”是之琪打来的电话，关切。
雨琦还有些醉意，只匆匆说了一句，“嗯。”便放下了电话，也没挂断便又睡去了。
“那就好，她们都在问我梦也姐姐的事，我挡不住了。”之琪似埋怨的说道：“喂，琦哥，你在听吗？喂……”
……时间7：00
“少爷，该起床了。”非也看着雨琦未穿衣服，陷在散乱的被褥之中，好在有热气。不过看这样子，雨琦在“起”与“不起”之间作过很艰难的抉择。
“下午再去学校吧。”看着慵懒的雨琦，非也的嘴角撩起难明的微笑，那是危险的预示还是幸福的伊始，无从得知。他帮雨琦盖好被褥，静悄悄的退出门去。
此时，云溪在另一处的客房踌躇。昨晚，他没有喝太多的酒，为梦也的事他已是一整晚都没睡过好觉了，只打着灯，端详着那张照片。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杀梦也的人是非也……非也是梦也的亲哥哥，他为要杀梦也？可就是这种感觉，萦绕在心头久久散之不去，他只觉得非也有几分恨意对梦也……
“云先生，可以用早点了。”是非也的声音，他竟然用“先生”这词来称呼云溪，想必是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词藻了。
云溪听出是非也的声音，眉头显而易见的皱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将这苗头压了下去，披上睡衣便向外走去。打开门，稍作温和的说道：“麻烦你了，我穿上衣服便过去。”
非也看到只披了一件睡衣的云溪，是被他那份随意给愣住了，不过他老练的收了收情绪，继而说道：“少爷还在睡觉，我在门口稍候一下便可，想必你还不知道藏厅在哪。”说着非也嘴角不禁一弯。不过，云溪也确实不知这藏厅在何处，他家固然有点家事，但与纪家相比之下，那是相距甚远。
“那好，我去换下衣物。”云溪把门虚掩上，利索地换起衣物来，然后做了些洗漱，前后不过十分钟。
“走吧。”看着从房内出来的云溪，非也依旧彬彬有礼地侧至一旁，向前带路。
藏厅在房子的顶楼，四下繁多的窗眼正透着风。非也没有急于开灯，他走过去将帘布卷起，这从外面看起来像是有褶皱效果的“墙体”竟然会是这帘子……勤快的光顿时溢满了整个藏厅，一张足以容下百人的长桌很是惹眼，上面放置着银质餐具，此时正熠熠生辉着。
坐。虽说这早点只占用了餐桌的百分之一，不过其丰盛程度也挺骇人。不过，这会云溪的心思并不在这早点之上，他随手抓过一个日式三明治，咬上一口，轻嚼，下咽，“非也，是不是你杀了梦也。”云溪的嘴里混着几丝肉味，硬是蹦出这几字。
非也被云溪如此明晰的一问，纵使他的定力颇高，此刻也是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没有回答，呼吸声清透可辨。云溪则随便又几口下肚了然后鼓捣起一旁的半熟鸡蛋。
“不是。”好久之后，非也清明的声音在餐厅里回响起。
“是吗？”云溪正碰巧在嚼着什么，声色不免有些含糊不清。
“是的。”非也的语调回复了以往的平静。即使是他干的，想他也不会承认，毕竟这事任谁谁都不会怎么傻。
一番强势的对话之后，气氛慢慢平缓了许多。这时，非也也是坐了下来，吃起早餐。不过，看这许多的早点，大半是要丢掉的。
云溪也是有修养的人，待得非也用好了早点，让他带着自己往雨琦的房间去。
敲过们后，好久无人应答，云溪便开门进去了。
Ⅱ
踏在这饶有弹质的地毯之上，有一种莫名的感触。云溪也没多逗留，便往主卧行去了。试图叫醒雨琦，却只是徒劳。无奈之下，起身拉开绸帘，坐在床沿，等着雨琦醒来。
时间8：10，还是没有醒来，而云溪就这般坐着有半个小时了。
雨琦像是醒了，眯着眼，“云溪啊，怎么早。”雨琦的声音可人极了，像是清涧中那声空灵的鸟鸣。
见得雨琦终于有点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云溪莞尔一笑：“你终于回来了！为什么故意装得冷酷，故意和我们走远？”说着，他无意识的停顿了一下，看着脸上跃起一挑红晕的雨琦，甜而笑起，“是为了梦也的事吗？”
雨琦没有选择正视云溪，他把头偏向另一边，唯恐被云溪那犀利的眼色给看个穿，“我本来就这样。”雨琦的话明显有些后力不足。
“是噢。”带几分戏虐的声音，“怎么样，几时去学校啊，纪少爷。”
云溪总算是寻回了几分开朗，前两天的云溪可不是哪个真正的他。
雨琦知道在云溪的面前他是演不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演了便是。他赫然向云溪扑去，把他拖至被褥中，像是哀求的说道：“不要把我的事和梦也的事告诉他们。我恨累，下午再去学校罢了。”
“嗯。”云溪又是被雨琦给唬到了，这小子总是这般神神鬼鬼的。
待得雨琦再度累倒，睡去。云溪这才起身往阳台移去。这尽纳入眼中的广阔，便是雨琦眼中的世界？一切都显得渺小，虚无……望向熟睡的雨琦，那是张与世无争的脸庞，看罢他的颜表泛起了那层见错出的神色。
太阳是一个劲往上升，总算是爬到了最高处，俯视着这颇显娇小的大地。
此时，三人也是用过午餐，在车上了。
没有人在讲些什么，偶尔拿几声鸟鸣倒是能带来些共鸣。
到学校时便是在上课了，让非也回了家，也没去教室便是去了宿舍，权当时不想打扰其他同学。
“云溪，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过等下见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察觉到。”雨琦终于是冒出话来了。
云溪也是愣了些许，含糊地回答道：“我尽力。”
“嗯……”
这段简单的对话结束之后又是较长的一段沉默期。
Ⅲ
另一头，扉页正在打扫，他可是用功的很。每个房间，每处地方都是精心擦拭过去，就他这幅认真劲，不明情的人还真会以为他在找着什么个东西。
此时他所在的房间，也是他最为认真打扫的房间，雨琦的卧室。不用说每一处陈设，就连细小的角落都不放过。已是擦拭到圆床了，非也竟然犯了个低级的错误，一时的不小心，踩空了，直往地上摔，好在及时握住了圆床边凸出的桃花装饰……
“嘀哒、嘀嗒”，像是齿轮转动发出的声响，有一种其与生俱来的沉闷。随着这声响愈演愈烈，圆床的床面开始向两边退去。
“哈哈哈，还是让我找到了。”非也的脸上是同往常截然不同的神情，密布着狰狞与狂喜……
华丽的起身动作，拂去衣角那几丝尘埃，往圆床下的幽暗通道行去。火光照例是应势而起，另一颗心不禁一揪，只有那鞋跟踏下的声响，荡漾，扩散。
被锁之人的眼中是模糊的很，好久不见的光扎得他的眼生痛生痛得。
“你……你……变回来了。”他盯着眼前的人影，声音有显而易见的颤抖。
非也先是一愣，旋即笑道：“纪老爷，好久不见啊。”说完，他快步向前，单膝着地，不论何时他的礼数都是这般周全。
“是南宫家的小鬼啊，哈哈哈……看来老天还是眷顾着我纪麟的。”方才的颤抖已全数被这份欣喜取代，“快，快放我下来。”
“这链条，我可奈何不了。”非也缓缓站起，依旧是恭敬地答道。
纪麟沉默了一阵子，继而说道：“一直呆在这破地方，让我的性子是越来越浮躁了。这钨钢锁本是我叫人打造的，没想到竟把自己锁上了，哈。这锁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那个畜牲以为拿到了所有的钥匙，其实我还备了一份。”
“是纪少爷干的吗？”非也似问非问地问道。
“那个畜牲不配当我的儿子。”非也的话是扎到纪麟的软肋了，直让他破口骂道。
非也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对于这类情形保持沉默方是金。
“梦也呢？你又怎么会来这？”这纪麟像是忽得想起什么，不禁为方才的失策懊恼着。
“梦也死了。”非也的言辞平淡无奇却又是毋庸置疑。
“……谁做的。”纪麟像是在狂风中咆哮的独兽，颤抖。看来他还是挺看重梦也的。
“自杀。”非也的回答淡得比白水还过几分。
“自杀……”明显震惊的表情只停留了一会，便是平静下来，“现在是你在接手梦也的工作吗？”
“是的，老爷。”几分尊重。
“好，替我去取些东西。”也不知被囚禁了多久，但他骨子里的那份桀骜却还是显而易见。
“是。”真是干净利落，让人寻不出半点毛病。
纪麟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东西在‘花旗’上海分行，卡在梦也那。”
“对不起，老爷。我在整理遗物的时候不曾发现这卡。”非也静静地道出。
“什么……”直是沉寂了好久，“也罢，这事先搁着，等你找到再来见我，现在还有一事更重要，要让你去做。附耳过来。”……
“实，老爷。”非也一手背在身后，单膝不着痕迹的附在地上，朗声说道。脸上的那份淡然明显被漫溢的绯红所取代，散发着似激动似诡异的神色。
看着那转身而去的黑影，纪麟也是自然的闭上双眼，嘴角挂着的弧度，狡邪极了，应当是纯正的十三度，那是恶魔在临死前的微笑，解脱着去找寻苦痛。那脚步声也淡去了。
“畜牲，下一次，我要你生不如死。”
Ⅳ
“雨琦，我们的东西都送到梦也的手里没？”皓一见着两人便是开口问道。
“嗯。”雨琦的脸上停泊着宛如初生的莲花方才带有的韵味，说是“出淤泥而不染”，细看之下却还是看得出有几抹悔晤死皮赖脸地趴在他的脸上。
“那就好。”对于这个迟钝到某种地步的笨蛋，真是没话说。
不过，雨琦脸上那细微的不安还是逃不过茹依的眼睛，她同她姐姐茹胭不同，前者更为细心，后者则显得大大咧咧。她的眉展隐隐一皱，望向茹胭，后者像是在认真地看着书，若仔细一看，便是看出了端倪，这书分明是放反了的……
雨琦有意无意地瞄向茹胭，却看到了她眼中的自己，是那么残忍，那般模糊。迅得偏过头，一刻也望不下去了。
已经是下午的第三堂课了，语文。空气中皆是那一触即碎的坚持，时间也变得缓慢与枯燥。
下课了，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从后门往外走去。
“茹胭，我们走吧，爸应该在门口等我们了吧。”即使在教室外，雨琦照样能听得出茹依语气中的那份凝重。
茹胭抬头望向雨琦的座位，空晃晃的，便低了头，笑说道：“嗯。”笑容是那么的僵硬。
看着从正门而出的两人，雨琦的脑子便是蒙了。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淡然如初的，可现在却弄得如此尴尬。待得雨琦缓过神来，却是与茹胭的神色相撞，她微张的嘴便是合上了，随茹依消失在转弯处……
“茹胭姐姐她们家好像也出了什么问题。这几天，不仅茹胭姐姐愁眉苦脸的，就连茹依姐姐也是。”之琪是不知从何处飘荡而出，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叹息道。
雨琦用手抚过之琪的脸，随即往有茹胭的方向追去。
之琪捂着方才雨琦抚过的地方，叹息着，念叨着什么：“对不起……”
另一边，雨琦已经是到校门口了，正听着门外的一行人在议论着些什么，其中便是有茹胭与茹依还有一男两女的中年人。
“我们不是和你们说得很清楚了吗，还来干什么？你们要离就离，我和茹依反正要一起过。”茹胭对着三人咆哮道。
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中间的男子，脸阴沉得像是布满雷云的天空，一触即发的模样。一个女子走上前来把手放在茹胭的肩头，却被茹胭推开，只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茹胭那，话不能这么说，茹依只是和她妈妈一同去外面住罢了，你们还是可以在这一起读书的啊。”
茹胭完全是不吃这一套，复说道：“你们要离就离，要合就合，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我不想管你们的事，我和茹依一起生活，你们过你们的。”茹胭是把长久以来的愤慨在一时间释放了出来。这可是雨琦从未见过的，一直以来茹胭都是以一个活泼可人的形象活在他的印象之中。
“啪！”一巴掌落下的响声兀然而起，静极了，连时间和空间也是，被定格住了，好久。
看着男子渐渐缩回的手，茹胭的泪不迭地往下落。茹依连忙搀住摇摇欲坠的她，不知所措。
男子抚了抚自己的手，也许是惊异，却很快便是恶狠狠的说道：“这……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我们只是来告诉你们一下，茹依很快就要和她妈搬出去了。”
“你……你这个罪魁祸首……”茹胭对着男子嘶声力竭地喊道，失神的双眸充斥着无助。
男子也是气得很，抬起手，便又想教训一下茹胭……
瞳孔愈聚愈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地挤碎了，便是小时候那个最爱的父亲，碎了，尽数碎了……
次回预告：第三十一朵幻化
雨在天空中看到的“后宇”，定是很美，只是隐隐的，有几分不安的气息，诱拐着雨点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