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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上) 阴流道师弟生怨

虽说自武功尽失之后,龙剑隐身上的戾气已消失了一些,变得非常温和。特别是在与沈钺的朝夕相处中两人产生了情逾父子一样的情感。但看到沈钺放走了武光纠夫和冈迓无起,龙剑隐还是很不高兴,不满地道:“臭小子,武艺高强了,翅膀硬了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徒儿有违师命,请师父责罚。”沈钺诚惶诚恐地道,“徒儿只是觉得不能滥杀无辜,人死不能复生,杀一人容易可要是错杀了好人可就救不起来了。”

“哎,你这孩子就是心肠软!”龙剑隐长叹一声道,“但江湖险恶,心狠手辣之辈所在都有,更有一种人表面上假仁假义,道貌岸然,肚子里却是奸恶无比,不得不慎呀!”

沈钺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一旁的上泉信纲道:“剑隐兄过虑了。依在下看沈少侠面如冠玉,更兼心地善良乃是福泽深厚之相。咳咳……”

沈钺见上泉信纲脸上仍隐隐有一团黑气,知道他体内的毒还未排尽,便道:“前辈请不要说话,在下先助你将体内的余毒逼出体外。”说着,将两掌贴在上泉信纲背后的“神藏”、“灵台”二穴,鼓动内劲缓缓输入体内。上泉信纲已服食了逍遥派的独门灵丹“清香滴露九转还魂丹”,又自运内力进行排毒,体内所中之毒已所剩无几。

少时,沈钺将双掌从上泉信纲背后拿起,道:“好了,请运气试试。”上泉信纲依言运气在体内走了一遭,觉得顺畅通无阻,毫无滞碍,知道这毒已然被全部逼出体外,心中大喜,连连称谢道:“多谢沈少侠活命之恩!沈少侠内力宏博,在下钦佩得很,甘拜下风!一年前的约定就此作废如何?”

还不待沈钺回答,龙剑隐怪目一翻,冷冷道:“这如何使得!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扶桑国的阴流剑术厉害还是我逍遥派的逍遥剑法厉害。不过你中毒才愈,身上又有剑伤如若这时比试倒显得我们占了你的便宜,这样吧,待你功力恢复之后再比。”

见龙剑隐执意要比,倒激起了上泉信纲的傲气与豪情,忖道:“沈钺虽内力深厚,毕竟年岁尚轻,临敌经验不足,即使不能全胜总不能输于他。”便道:“剑隐兄既然要比,在下只好从命向沈少侠领教几招。”

沈钺虽觉得上泉信纲既然已经认输,还强求人家比武未免不近人情,但见龙剑隐态度坚决,没有办法只得点头应诺。想起上泉信纲被武光纠夫与冈迓无起追杀之事,问道:“不知前辈怎会与武光纠夫、冈迓无起这种人结下仇怨?”

上泉信纲长叹道:“哎,说来话长,这是在下师们不幸呀!”

趁着沈钺三人说话的当口,威威、柔柔已去摘来了一些果子,分给三人吃。吃过果子后,上泉信纲接着说道:“我这一派剑道称为阴流,创派祖师叫****洲移香斋。移香斋师父生于战火频仍的‘广仁之乱’,其时军阀相互争伐,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爱洲移香斋师父看到平民百姓在战乱中被无辜杀害,心中愤慨,立志要拯救百姓于倒悬之中,便四处寻师访友,学了一身高超的武艺。做了几件甚得民心的大事,在民间有‘剑侠’之誉。但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面对纷乱无道的局势,爱洲移香斋也只能自叹弗如,自知以一己之力无法与时势抗衡,遂生出了绝世而去的念头。晚年之时隐居于鹿岛精心研究武学,博采众家之长,删繁去简,创下了阴流剑道。”

“原来如此。”沈钺觉得新奇,听得津津有味,对爱洲移香斋油然而生出一股崇敬之情,“这么说来,爱洲移香斋前辈与逍遥子师祖一样都是创派祖师了!”

龙剑隐嘿嘿冷笑了两声道:“你这小子胡说什么!你逍遥子师祖天纵英才,博古通今,武艺已臻超凡入圣之境,焉是爱洲移香斋所能比拟的!”

上泉信纲一笑置之,续道:“我自幼喜欢习武,早就听说了爱洲移香斋的大名,便不远千里到岛去拜访他,求他收我为徒教习阴流剑术。爱洲移香斋问道:‘阴流剑术的修炼极为苛刻辛苦,你耐得住吗?’我答道:‘当然,我愿意接受任何苦修。’爱洲移香斋微微一笑,把我带到院子当中,拉了一把拴在树根的绳子,一只猴子跃了出来。爱洲移香斋道:‘要想当我的徒弟先要学猴子爬树。’我听了不悦,心想,千里迢迢慕名而来,竟然要我学猴子爬树。移香斋师父觉察到我内心的不满,顺手取了一把木剑和一支竹棒,道:‘你用这把木剑朝我头顶砍过来,咱们试试看,究竟是你的木剑快还是我的竹棒快。’我心中不服,手持木剑奋力向他咽喉刺去。就在木剑要刺到他的咽喉时,移香斋师父斜身躲过,跳跃而起,手中的竹棒狠狠地砍落在我的头上,身手比猿猴还要敏捷。我心悦诚服地拜倒在移香斋师父的脚下,听从他的指点,跟在猴子后面勤练爬树、跳跃、翻转等‘猿术’。经过五年的苦修,我才掌握了阴流剑道技艺。”讲到这里,上泉信纲停住了,陷入了对往事的深深回忆之中。

过了一会,上泉信纲才又接着道:“有一天,移香斋师父带回了一男孩,这就是我的师弟武光纠夫。”

听到这里,沈钺“啊”了一声。上泉信纲明白这“啊”里的意思是说:“既然武光纠夫是你的师弟为什么还追杀你?”又叹了口气,道:“武光纠夫为人轻薄阴损,喜欢结交一些无品行的浪人,整日价纵酒作乐,眠花宿柳。自恃身怀武艺最爱替朋友出头,得罪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移香斋师父知道武光纠夫的行径后,很是愤怒,正言训斥了他。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武光纠夫仍然我行我素,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移香斋师父一气之下将之逐出了师门。被逐出师门后,武光纠夫凭借着师父传授的武艺,在江湖上闯出了很大的名头。不过这是恶名而非美名。唉,这是师门之大不幸呀!”上泉信纲一脸的无奈,连连摇头。

上泉信纲取了一颗果子放在嘴里嚼了嚼,润了润喉咙,又道:“其时移香斋师父对阴流剑术进行了增删,使之更加完善,并写成一本书,这本书叫做《新阴流剑道》。一天移香斋师父将我叫到跟前,对我道:‘为师年岁已高绝意江湖,你天资聪颖,为人正义,阴流剑道的发扬光大的重任当在你身上,万勿使为师失望!’说毕便授予我《新阴流剑道》一书。我拜读再三觉得博大精深,每有新得。多年来,我四处寻觅良材打算将新阴流剑道传授予他,可惜都没有找到才德俱佳的良材美质。难道新阴流剑术将绝于我手不成?”说着,上泉信纲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包裹,层层打开,现出一本纸页泛黄的书来。上泉信纲拿在手中摩挲再三,递给了沈钺。

沈钺连连摆手道:“这是前辈师门不传之秘在下岂敢妄观!”

上泉信纲哈哈大笑道:“沈少侠定是觉得过两日咱们便要比较武艺看了于在下不利而不肯看吧?这也忒多心了,看看又何妨呢?”

见上泉信纲如此脱落大方,沈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上泉信纲并不勉强,又将《新阴流剑道》包裹起来,放入怀中,接着续道:“为了应剑隐兄一年一度的比剑之约,我早早便到富岳山脚下租赁了一间客房住了下来。这一天刚好是咱们的约定之日,天刚黑下来,我便装束停当,准备上山。正在这时,忽听得窗外‘喀嚓’一声脆响,似有夜行人经过。想到今晚的比剑,我本来不想多事,哪成想,‘喀嚓’声过后便传来女子凄厉的呼救声。我心知这定然是哪家黄花闺女落在了采花大盗手中,更不多想拿起宝剑推开窗户便追了出去。

“借着淡淡的月光,我看到前面一个矮子肩上驮着一个女子向前狂奔。那矮子本来颇有功夫,但驮着一个人怎能跑得过我。追到一片密林里时,我提气从他头上飞越而过拦在了面前。矮子二话不说当胸一掌推了过来,我跟他对了一掌将他震出几步远。几个回合下来矮子自知不是我的对手,扔下肩上的女子就跑。我救人心切并不追赶,走到女子跟前正要扶起她,只听一声娇喝,女子右手一扬,伴着刺鼻的香气,一团白茫茫烟雾向我脸上掷了过来。我心知中了敌人的毒计,但跟那女子相距如此之近,再加上一点提防之心都没有,被掷了个正着,只觉得胸口一闷,头脑一阵晕眩,这是中毒之相。我赶紧屏住呼吸吃了三粒解毒丸,同时以内力压住体内之毒使之不发作。”

沈钺、龙剑隐虽是事后听说,也知道上泉信纲并没有因为中毒而毙,也心惊胆战,暗自为敌人的阴险卑鄙而咬牙切齿。

顿了顿,上泉信纲续道:“我强自支持不让自己倒下,这时,就听嘿嘿两声冷笑,林子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同门师弟武光纠夫,一个就是那个矮子。那女子也赶紧跑过去跟他们站在一起。原来,武光纠夫心知不是我的对手,又知道我爱打抱不平,这才想出了这么一条诡计。武光纠夫见我中计心中窃喜,道:‘上泉信纲你我虽一门学艺,但移香斋这糟老头存有私心,将阴流剑术悉数传授于你,对我却隐匿不传,还将我逐也师门。哼,我听说移香斋写了一本《新阴流剑道》的书,劝你还是乖乖交出来。念在同门之谊的份上我可以将解药给你,否则,嘿嘿。’我这时方才知道武光纠夫之所以使如此下作的手段原来是为了《新阴流剑道》。当下强忍怒气道:‘你作奸犯科自毁前程,怎么反埋怨起移香斋师父来了?《新阴流剑道》是本门武学秘笈,你已被逐也本门焉能给你?’武光纠夫仰天一阵狂笑,道:‘你中的乃是五香软筋散,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我一阵晕眩,手脚酸软,知道撑不了多久,呆在此多一会便多一分危险。抬头看到月挂树梢,想到今夜正好是与你们约定比剑之日。一咬牙挥舞长剑向武光纠夫他们冲了过去。武光纠夫功夫本来就不及我,再加上我使的都是拼命的招数,杀出了一条血路,一路跑上山来了。”

上泉信纲毕竟大伤初愈,讲完事情的经过不免有些心浮气喘。沈钺道:“原来这个武光纠夫如此歹毒,早知如此,刚才就该一剑结果了他!”

上泉信纲道:“武光纠夫武艺之高强在扶桑国是有数的高手,他刚才是被你紫电剑所发的紫光吓住了,才这么快的败在你的剑下。今后遇到他时还要多加小心才是。特别是此人极为阴毒不得不防。”

沈钺颔首称谢道:“多谢前辈提醒。你大伤初愈不宜过于劳累,还是歇一歇吧。”上泉信纲点了点头,盘腿倚着一棵树坐下歇息。

上泉信纲所受之伤主要还是“五香软筋散”,身上的刀剑之伤不过是皮外伤并不甚重。现在“五香软筋散”的毒质已被沈钺以内力逼出体外,将养了两天便已完全恢复了。

这两天来,沈钺与上泉信纲一起谈论切磋武学,上泉信纲号为“剑圣”在武学上实有不同凡响的造诣,沈钺受益匪浅,于武学的理解又进了一层。现在上泉信纲已然痊愈,想到即将到来的比剑,沈钺心中惴惴,又有期待。

到了第三日清晨,上泉信纲对沈钺、龙剑隐道:“既然剑隐兄执意要比,在下便领教一下沈少侠的高招。逍遥派除了逍遥剑法之外,逍遥游轻功独步天下,这样吧,咱们别开生面在树上比一比如何?”

“在树上比剑!”沈钺感到有趣,望了龙剑隐一眼。

龙剑隐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钺儿,你就领教领教信纲前辈的新阴流剑术吧。”

见龙剑隐同意,上泉信纲施展出“猿术”爬上一棵枝叶繁茂的高大松树,果真敏捷如同猿猴。沈钺暗自提了一口气,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子直直上升,已然跃上一枝粗大的枝干与上泉信纲互相对峙。沈钺知道像上泉信纲这样的成名侠客是决不会首先出手的,便抱拳施礼道:“请前辈指教!”一剑斜斜刺出,正是逍遥剑法中的“北溟有鱼”。五年来上泉信纲与龙剑隐共比剑五次,对逍遥剑法可以说了若指掌。当下将来剑磕开,顺手还了一剑。两人在树上你来我往地斗在一起。转眼之间,三十招之限已过,按理说上泉信纲自当投剑认输才是,但两人都将对方当成了难得一遇的对手,都舍不得就此撤剑罢斗。

阴流剑术讲究的就是身形的敏捷灵动,像猿猴一样。上泉信纲自从跟随爱洲移香斋学习阴流剑道的第一天起就是在树上攀来爬去,爬树犹如履平地一般。逍遥游轻功虽说丝毫不逊色于“猿术”,却是在地上练习的,到了树上便有点施展不开来。数十个回合之后,沈钺便落了下风。沈钺知道跟着上泉信纲在树上腾来跃去自己定然要败。当下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双脚牢牢地钉在树枝上,一剑一剑地挥出去,任由上泉信纲跳来跳去就是不为所动。

哪知上泉信纲似乎早就料到沈钺会有此一招,心中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只见他挥动手中利剑“喀嚓”一声将沈钺所站立的树枝截为两段,沈钺只得跃上另一根树枝。上泉信纲又挥剑将沈钺刚刚落脚的树枝砍断。但听“喀嚓”“喀嚓”之声不断,一棵繁盛的参天大树快要被上泉信纲砍秃了。威威、柔柔在下面觉得有趣,不住地拍手,口中“嗬嗬”直叫。

沈钺心想,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心念电转,想起龙剑隐说过逍遥剑法重“剑意”而非“剑招”,一边使出逍遥游在枝叶间来去穿梭避让,一边凝神观察上泉信纲的剑招中的破绽。恰好这时,上泉信纲一手攀在树枝上,反手一剑刺了过来。这一招本来无懈可击,但沈钺既悟得了上层剑理便看出剑招中的破绽。屈指对准来剑一弹,“嗡”的一声上泉信纲刺来这一剑失去了准头,同时,双脚在树枝上轻轻一点,身子急转已到了上泉信纲的背后,凌空一剑刺了下来。

上泉信纲对逍遥剑法本来早就了然于胸,再熟悉也不过了,没想到沈钺突然生出这么一招怪招来,与逍遥剑法似是而非,心中一讶,回身自救已来不及。眼看着沈钺这疾如闪电的一剑即将及身,无奈之下,只得脚底一滑,从树上飘落下来。这样一来无异于认输了。

上泉信纲双脚刚着地,沈钺也翩然从树上下来,两人相对而视,哈哈大笑起来。上泉信纲道:“沈少侠武艺卓超,在下认输!”

沈钺忙道:“承让了,在下不过是侥幸胜了一招半式而已。”

上泉信纲抱拳对龙剑隐道:“恭喜剑隐兄,你赢了!”但见龙剑隐脸上殊无愉悦之色,怔忡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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