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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人在广州清平

我换了号码,走在广州一条叫清平街的街上,这里打工的人很多,比较适合我。换卡的时候发现萍萍给我留了一条短信:其实你一分钱也不值,有十万是可怜你给你逃命用的,另外十万是看在你记得我的生日份上。记你一个生日十万块,你他妈也太浪费了!我本来想再打一下她的号码,却把卡给扔了。这世界太实在,一点点幻想都是有毒的。别想坏了脑筋,免得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这几天我上网查了公安部和中山公安局的网站,没有我的通缉令,放心了很多。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卡里的钱被冻结,或被取走。所以我每天都会到不同的地方去取钱,然后存进我弟弟和我爸爸妈妈的账户,自己的几张卡也分别存一点。

平时除了出去取钱,我绝大多数时候呆在房子里。这是我挑了很久的房子,有前后两个门,都是铁门。现在盗贼很猖獗,所以门也会相应升级,像防火墙那样,否则没人敢租你的房子。我看中的就是这一点,前面的是铁锈斑驳的重铁门,除非用大炮,否则任谁一时三刻也打不开。就算我自己有钥匙,平时出入也很得磨蹭——我有时候很无聊,自己开自己的玩笑:这防火墙真他-妈嚣张得不得了,连自己上网也不成!后门是一大片平房,真有事有条路可以跑。周遭还有人养着狗,我本来以为这也是个好处,其实不是。这些狗有事没事都叫,半夜里两只公猫争风吃醋或者一雌一雄打情骂俏,都有它的事,这就讨厌了。我现在是在跑路,精神本不大好,老是失眠,让这些家伙半夜一搅,它们痛快了,我可别想睡了!睡不着就自己跟自己说话,

我走到左边,很神秘:知道吗,泡妞有三步戏!

我走到右边,很虚心:请问这位大哥,是那三步戏呢?

左边:听好了,那第一步是好感;第二步是接吻;第三步呢.........

右边拍掌大笑:啥啥,傻子都知道是上床了!

左边拍拍右边的头:真聪明!但是你知道哪一步最要紧吗?

右边想了很久:不知道,大哥哥你快说你快说!

左边:看着你如此诚恳的哀求,大哥我实在于心不忍。好吧,我就说吧!第一步最要紧!但有时还得看有没缘分。大哥我自大一点,觉得也就是三分天意七分人为。第二步嘛,二八开吧。第三步是一九分。这样算来就得出结论了:你要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相识并上床有50.2%(7*8*9/1000)的机率!恐怖吧?

右边:真是一个惊人的发现,啊呀,我要快回去看着女朋友!

这样说着说着,忽然觉得真他妈又可笑又可怜!竟有点后悔了。

自己对自己的否定,这是一个标志,意味着现在精神崩溃的危险指数相当高。正如老罗斯福所说,我们唯一要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是的,恐惧心理本身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慢慢地我不再和自己开一些太过份的玩笑,也不让自己想一些太严肃的问题,因为无论哪一种都有可能让自己的情绪一下子沉下去,沉到任何人也无法捞得起来。“低空飞行”是危险的,我需要穿着思想的救生衣睡觉,尽量让自己处于情绪平静的中间位置。

这样子的生活过了一个多月,公安各部门网站也一直没有关于我的什么事,中山的报纸也没有什么新闻;我的钱也全部分散了,一切都蛮理想,和我计划的一样。我不知道公司是否报了案,如果是,若干年之后这个案也会成了坏案,也就鲜有人会去翻它了。毕竟不是什么大案,抓了人还得到法院去审,证人早不知所踪了,就法律原则而言,疑点利益归被告,这个对我特别很有利。我唯一担心的是萍萍,只有她一人才有我参与这件案件的直接证据。

在这种孤零零而且惊惶惶的日子里,觉得人生就只剩下两件事:亲情和爱情。两者之中,亲情恒暖而不会变质,人无论多么孤单走得多么远,心中永远有个依靠在那里,那是家的感觉;更剧烈的是爱情,动辄教人为之生与死,只要稍稍往自己的人生深处探进,我就会崩不住,眼泪哗然。这样,我觉得我的人格分裂越来越明显,整个人好像撕开了两半,一半极理智,一半却极多愁善感。

作为一种抽象而又确实存在的东西,我不知道是理性的神更强大还是感性的神更强大,比如我自己来说,我做错了事,我会认错,会改过,但是之后再不后悔。这是我很明显的心理特征,我认为理性的,着眼于现实,而且一生不会改变,相当强大;感性的一面,它不是每时每刻都出现,但它一直贯穿人生的始终,时而似气若游丝烛火将熄,忽又如长江大河一发不可收拾。现代文明在人生的范畴里,似乎一直是理性之神和感性之神的斗法,随着现代认识水平的上升,人似乎变得越来越理性。但最终理性会胜利吗?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或还是强大的理性恰恰是感性生命之神生生不息的衬托?

协调自己的理性和感性这是一门艺术。我很惊奇自己作为一个本身似乎就有心理疾病的人居然也能做到。我发现有很多著名的心理医生或者心理学家,他们本身就是心理病人。这让我更加肯定自己。这段时间我开始看犯罪心理学之类的书,一来我可以更清楚自己的心理缺陷,防患于未然;再且可以好好地打发这一段寂寞的时光。

美国犯罪心理学家提特斯说,犯罪心理学研究只有依靠生物学家、精神病学家、内分泌学家、脑电学家等的共同努力才能面目一新。所以说犯罪心理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东西。

我更喜欢的是心理病的人格说。德国精神病学家K.施奈德在他《精神病质的人格》一书中说:情感缺乏类型的人缺乏羞耻、怜悯、同情、名誉感、良心等高尚情感,具有冷酷、无耻的人格特征。我觉得他只说对一半,情感缺乏有多种,不同层次的个性类型及其形成原因,冷酷未必就无耻,无耻未必就没有怜悯。当然,毕竟他是主要生活在上个世纪上半叶的人了。作为开路人,有其历史局限,水平差点是难免的。但他说的人格是什么呢?雷蒙说,人格即是个人的全部,包括智慧、性格、本能内驱力、情绪稳定性、态度、兴趣、气质、社会性和个人的仪表,以及他的一般社会效能。它是一个对环境起调节作用的心理体系。而且研究犯罪者人格问题的犯罪心理学家普遍认为:人的犯罪心理发展到人格的改变,表明这个人的犯罪心理已经定型。要矫正这种心理定型了的人格,需要做极其精细、复杂、长期的工作。嘿嘿,这样看来其实我是没救了。

犯罪心理学在古代中国也有,我们叫善恶说。但是现在的国内学者把它拉进犯罪心理学,虽然似乎有点“那个”,但也说得过去。

西汉初期的董仲舒,这是个混球!他说,“圣人”天生性善;“斗筲之徒”天生性恶;“中民”则既可为恶,也可为善。简直是个混蛋!人都是人,哪里有还没出生就先分人家三五九等的?不值一哂。

荀子则认为,人生来就有“好利”、“疾恶”、“好声色”的不良本性,只有“师法”,就是进行遵守礼义法度的教育,才不会作恶。这个荀子还是有点意思的。

说善恶,不说孟子,是说不过去的。孟子认为,人人都有“恻隐”、“羞恶”、“是非”之心,有些人之所以干坏事,是因为受了环境的影响。他说:“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这让我想起了马加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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