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顺而不争,它适应万物的形式,而不固守自身的特殊形态。在圆时为圆,在方时为方,在高山为瀑,在山涧成溪,在洼地成湖。。。”我翻开书念道,“当时,老爸就给我们读了这一段,是叫李逸云解释的吧,他当时是怎么说的了?”
“他说,我们做人,也要讲究自己的原则,对自己,我们做人要真,为人于善,待人以诚,我一直记得他说的那十二个字。”江成城说。
“对,我也记得他做人要真,为人于善,待人以诚那十二个字。”我说,“但是,后面的他说些什么,我不太记得了。”
“后面他说,可是,世界万物是变化的,所以,我们就要像水一样顺应万物了,在圆时为圆,在方时为方,就是要我们,面对真诚的人,我们比他更真诚,面对友爱的人,我们对他更友爱。但是,面对虚伪的人,我们可以比他更虚伪,面对狡诈的人,我们要比他更狡诈,在卑鄙的人面前,我们可以不谈崇高。。。”江成城的记性很好,我不得不佩服他,他几乎把李逸云的那些话一字不差地记住了。
“那叫以善报善,以恶惩恶,我记得。”我说,“老爸后来好像还提到了教育上的因材施教,我不怎么感兴趣。”
“宁远哥当时也解释了后面一段。”江成城对宁远说,“宁远哥,我也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你说得真好!”
“是吗?我不大记得了。”宁远微笑着淡淡地说道。
“你说,在高山为瀑,你认为是一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在山涧为溪,是一种隐忍,而在洼地成湖,则是一种沉稳!”江成城说得愈发地动容了,满面光彩也愈发地闪耀,“宁远哥,我印象最深刻了,你说,那是一种荣辱不惊的最高境界!”
我惊讶极了,我有时都忍不住报怨自己记忆力太好,该记的,不该记的,统统留在脑海里抹不去,可此刻才发现,江成城他也记得那么好!
“不要这么看我,我记性比不上你。”江成城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腼腆地笑着说,“我记得是因为我那时候,回家就把这些话写在了日记本上,不时又翻出来看看,告诫自己要怎么做,所以,才能记得这么好。”
“哦,是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那闪闪发亮宛若寒星的眼睛里,是我最熟悉的清澈和真诚。
“当然,后面还有一段话是你说的,我也记下来了。”
我扭着身子,歪着头,在椅背上托着腮,做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来看他。
见我不相信,他就“嗯嗯”几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起来,“你老爸说,水虽柔弱,却有持久之力。他叫你来解释看看滴水穿石,你就说,这是一种柔韧的力量,一种持之以恒的信念。。。你说不下去了,你老爸就叫你举例说明,你就说,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哈哈哈,你被难住了,你老爸叫我来补充,我就说铁杵磨针。。。结果,我也被难住了,你就幸灾乐祸地笑了半天,还笑出眼泪来了。。。你说,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江成城快乐极了,也得意极了,一点也不像平时那只顾埋头读书的书呆子了。
我每每回忆起小时候和他一起的日子,也会很快乐,却没想到,原来,那些不经意的日子,也会让他这样快乐。
我再看宁远,他也被我们感染了,一脸的微笑,一脸的幸福,一脸的回忆,他也想起了他和李逸云一起长大的那些日子吧。
我们说累了,车也开到了周家桥中心完全小学,宁远将车开进了校园,因为是假期,校园格外宁静,只是操场上铺满了樟树的落叶。
雨姨下楼来接我们,家属楼没有回城的好几个老师们也都出来对我们打招呼,一个还是当年我的语文老师说,“是李沐云啊,长这么高了?记得你来我们学校那年,你都不到栏杆高。。。”
我也热情地含笑着和那些熟悉的,不怎么熟悉的老师们一一打招呼,还拆开一箱牛奶,分别送给她们的孩子们,有的应该是带孙子了吧。
宁远还是很安静也很稍微惊讶地看我。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来,都会用像第一次一样的眼神看我。
“饿了吧,来,进屋吃饭吃饭。”雨姨张罗着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现在,她都不会数落我乱花钱乱买东西了,因为她说她的,我都只是听着,然后又继续买我的,再说,我也不像小时候一样经常来了。
一边吃饭,一边不知怎么的,我又谈起了祁门红茶,“雨姨,下次来我给你带很好喝的下午茶。”
“什么下午茶?”她现在也不像以前一样守旧了,很容易接受新生事物,“以前你给我买的咖啡,我都还没有喝完,还有红酒,好几瓶都还没有开封呢,现在又换下午茶了?”
“对,我先和江成城去试试,味道好,就给你带回来。”
“什么茶?”江成城问我。
“问他。”我故意卖关子,指了指宁远。
“嗯,是李逸云的,他和朋友一起开的一家茶楼,我才说要带她去喝茶,她还没去,就嚷着要和成城你一起去,现在,还没喝,又要送给雨姨你了,你说这样的妹子,算不算得上大方呢?”
江成城和雨姨便呵呵笑了,雨姨看着我,却是对宁远说:“云云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孩子,从小开始,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总是要和别人一起分享。”
江成城那含笑的目光像一屡最温柔的阳光,透过我的眼睛,却是直射进我的心房,它就怦怦地跳得厉害起来,我想,我的脸一定是微微红了。
吃过饭,雨姨说要留我多玩几天,还说上次没留我,很不好意思。
我知道她指的是圣诞节那次,忙说“别,别”,她就说“那你这次留下来,让雨姨好好补偿你”。
一个近似自己母亲的长辈,从小带大自己的雨姨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江成城也一直留我,说带我去宁县和他的同学们疯玩几天,宁远也在一旁敲边鼓,我再不答应,就不是人了。
于是,宁远独自回紫江了,李逸云不在,他基本上无心呆在这里做我和江成城的电灯泡,他这样说。
一出门,也才发现,我们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地消失了。
“宁远哥,拜拜!”我和江成城在宁县下车,和他挥挥手,他说等李逸云回来,就叫我们过去喝祁门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