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才离开医院不到两个小时,我就再次被人抱着又送进了医院。如果有个地洞,我恨不得钻进去。
“高热还没有完全退下来,输液降温,再观察一夜吧。”是那个心理医生的声音。
我发现我有两个最大的缺点,一个就是记性太好,很小的时候的事情,芝麻小事,我都会记得很清楚,不但是生活中的,甚至是我的梦境,我几乎都能放电影一般慢慢回放,想要定格在哪一个瞬间,就在哪一个瞬间,包括最细小的细节,最微妙的感觉,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甚至说话语气的快慢,动作幅度的大小,我总是能记得一清二楚……
然后,便是听觉,我能分辨出别人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我有一半的记忆是在梦里吧,所以,没有看见的人,我却能记住他的声音,尤其,我能感觉到每种声音的感情,是喜悦或是害怕,是温暖或是寒冷,是喜欢或是厌恶……
“请问,林医生你的名字是叫林易枫吗?”我试探地问。
“是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啊。”他有点惊讶,因为他认为,我都还没有看见过他的脸。
“我们以前见过面的,我记得你的声音,你肯定记不起我来了。”我笑着说,为自己居然听他的声音就认出他而感到骄傲。
“哦,是吗?”他显然是忘记了正月,那场大雪中我们的相遇了。
闭着眼,我任凭许明月喂我吃完了一小碗白米粥,还是从李耀宗爸爸的宾馆带出来的,我吃得出那种味道。
“许明月,你们去玩吧,不要因为我而剥夺了你们宝贵的约会时间。”我说道,现在,我很有力气了,只是眼睛依旧很疲劳,有时,我甚至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了,我是否会悲哀?
“李沐云——”许明月握住我的手,“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呵呵,老天从来就是不公平的啊,你现在才知道?”
他们都沉默了。
“你们都走吧,该干嘛就干嘛去,不要守着我,这样我会很有歉疚感,如果有压力的话,病情只会加重……”
他们太了解我是怎样的人了,静了片刻,李清泉说:“那我们走了。”
大概是去了医生办公室后,他们又折回来了,许明月说:“李沐云,我对医生打好招呼了,还有,你妈妈应该马上会赶过来,你别赶她走,好吗?过一阵,我们再来看你。”
“去吧,”我很不耐烦,“别这么啰啰嗦嗦像个大妈,好吗?”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我还是选择不睁开眼睛,省得我又看见我不想看的人。
无聊了很久,我摸索着打开手机,凭着记忆,我竟然打开了音乐播放器,奶茶刘若英清亮的声音婉转地流泻而出……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爱你你轻声说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一定让深爱的人受伤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永远不会再重来有一个男孩爱着那个女孩
每次听着这首歌,我就会想起那段属于我和江成城的往事,就像歌里写的,那些,都是永恒的记忆,永远不会褪色。。。
那首刘若英的《后来》被我反反复复听了又听,我一直都感觉有人在我的病房里安静地陪着我,可惜,我没有异能,不能根据呼吸或者气味来辨别人,因为他一直都是很小心,为我换生理盐水。或者,也只是我的错觉?
门被轻轻推开,像一阵风一样闯进来的匆忙的脚步声,我知道,除了我那亲爱的老妈,不会还有别人。
“云云,你好些了吗?明晚我给你请假吧?”她快步来到我的床前,“你的手机快没电了,我帮你将音乐关掉,好吗?”她这样说,没有我的同意,却是不敢做。
我没有回答她,但还是自己摸索着将音乐退出了。
“眼睛还痛吗?要不要做一个检查?”她依然是不敢摸我的手,因为,我会甩开她。
“想吃点什么?妈妈去给你买。”我可以想象她此刻的着急也许是有着几分是真心,但虚假可能还是占多数吧。她生来最会作秀,她是不想留把柄给别人说三道四而已,我猜她此刻这般温柔体贴地呵护女儿也只是演戏给谁看吧。
“云云,不要让你妈妈太伤心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果然,知母莫若女!我真是太了解她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听得出那个男人是谁,是简建伟!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初恋……老同桌……老**……她和他的关系太复杂了!
我回想起去年冬天无意间听见的那场架。
“为什么你每次都这样?李建成,惹出事来,总是让我给你收烂尾。”金诗娜气急败坏。
“你可以不去啊,烂就烂,谁怕谁呢!”老爸轻描淡写却是苛刻难听。
“不是宁远看到李逸云的手机,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下三滥的男人,居然主意打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对!我就是下三滥,而且,这个下三滥就像魔鬼一样缠住你,缠住简建伟了!”
“你说要提拔你二哥,简建伟二话不说,两年时间就把你二哥从一名最普通的刑事科科长升到了市公安局副局长……你要开公司,我就给你投钱……你为什么还要得寸进尺?”
“金诗娜,你给我闭嘴!我怎么会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拿我的钱给简建伟的是你!让我染上毒瘾的也是你!送我进牢房的还是你!我走上这条路,都是因为你!是你利用我在先,我还傻傻地自以为那是真爱……哈哈哈……”
“云云是你的亲身女儿,你怎么能拿她做诱饵?”
“你不是说,云云是简建伟的女儿吗?没有云云,你和简建伟会乖乖听我的话吗?”
……
“拜托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虽然从没有痛恨过他,相反,我也很多时候都怀疑过,自己就是他的女儿。
“云云……不要这样和简叔叔说话,从来,简叔叔都是最爱你的人……”
“最爱我的人?最爱我的人是宁远!你们都是骗子!”我气得大叫,随手就将手机向她砸去,大概没砸着,手机在地上“哐啷”一声,估计又是摔成两半。
“我不想看见你们!”我哭泣起来,“我只要宁远回来!”
“医生,医生。”我听见她在慌忙地大叫。
有医生护士赶了过来,“你们先出去,不要刺激她。”还是那个林医生的声音。
有护士温柔地替我打了一针,估计是镇定剂吧。
“宁远,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将我也带走,要留下我一个?”我在心里说着,眼泪再次不争气地顺着眼角,静静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