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地站在阳台上,看天空,看云,我可以看一整个早晨,或是一整个上午,或一整个下午……夜里看星星,看城市的万家灯火……对我来说,什么也没有,有的就是时间,可以让我尽情地挥霍……
无聊,我扭开水龙头,看白光光的水儿细细地流,看那水波泛起细微的水纹,在白玉般的细瓷盆里打着旋儿,再流出去……
镜子里,那个白净的清秀的女孩是谁?是我吗?什么时候,我的脸儿变得这么尖了?什么时候,那星儿般闪耀的眼珠儿更黑了?……我还可以回到以前,那样天真,那样开心,那样傻傻地单纯地笑么?……
我一点也不想收拾他们战乱后的残局,我喜欢久久留着,让自己相信,我的身边还有他们是真心地对我……
那天我胡乱地在家翻箱倒柜……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什么……很累了,我呆坐在地板上,才想起,我好像丢失了什么?……
呆坐了很久,我终于想起,江成城送我的那条银质手链去了哪里?……
继续发疯一般地找,依然找不到……还是,他根本就没有送过?或者,那一幕,只是在梦中?我再次迷惑,突然之间变得失魂落魄……
半个月终于过去,我一点也不想独自呆在家里了,如果不是碍于面子——那群家伙嫉妒加羡慕的眼神,我早就想要回到学校去。
那一个夜晚,一个下雨天的夜晚。
他就静静地蹲在校门口的那棵树下等我。
“云云!”
我停下来,才看清是他。
“嘿嘿,云云……你是云云,我没有认错吧?”他比前次见面好像更瘦了,也更老了。
“是的,我是云云,叔。”我的心一阵紧,眼睛就湿润了。
“宁远不见了,找不着了,是吧?”他苦笑,使劲地眨着眼睛,那面容,越发地让我心酸。
他应该是很疲倦,疲倦得不行了,他佝偻的身子挣扎了很久,一只手费力地攀着那树枝,他才站起来。
“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自己的儿子啊,我又不傻傻瓜……”
“叔,我送你回家。”
“不,我就和你说说话。”他站着不肯走,无力地靠在那棵树上,“云云,我在这等你很多天了,你一定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我说,我确实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一定不知道,你都没来,金诗娜一定没有对你说……”他喃喃地简直是在自言自语了,“半个月前,宁远的爷爷,我的老父亲,嘿嘿,过了。”
“宁爷爷吗?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怎么会……”
“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了宁远的事情……然后,就中风了,在医院里只躺了一个星期,就过了……”他顿了顿,低着头,像是在沉思,然后,他缓慢地说,“过了好啊,好啊……现在,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啊……”
“回家,回家,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起身,因为身子没站稳,摇摇晃晃差点摔倒,我连忙一把扶住了他,才发现他的衣服都是湿的,还一身泥水。
“嘿嘿,不小心,摔在水坑里,不用担心,死不了……”
我忍着泪水,弯下腰细细一摸,才发现他的裤子全是水,脱下他的鞋子,皮鞋里居然可以倒出水来,袜子也没穿,一双脚被水泡得变了颜色,还起了皱。
我说不出话来,打电话给李清泉:“你出来一下,我在校门口,找你有急事。”
过了十来分钟,李清泉才急急赶来,“我没有叫他们——我……”
“我只叫了你。”我说。
“什么急事?公主殿下。”
我指着蜷缩在地上也不知是否睡着了的宁叔叔,“替我背他,我要送他回家。”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说实话,没有李清泉的话,我怕我会弄不动他,也怕司机会拒载。
下了车,李清泉背着他,我提着他的鞋子,我们一起走进那个小区,好些人都探出了好奇的脑袋——估计宁叔叔总是喝醉,一定告诉了他们宁远不见的事了——他们以为,是宁远回来了。
那些复杂的眼神,我也顾不上了,只有低着头一步一步上楼去。
从他的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进去,开灯。
屋子里一片凌乱,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几乎全是衣服鞋袜,我走过去,才看清,大多数是宁远的!
地上堆的,尽是空酒瓶子!
我的眼泪又扑扑地落下来。
宁叔叔他一定是多么想念宁远啊,他唯有翻出儿子的衣物,整日看着,借酒浇愁……一个人的日子,他怎么能走得下去?
李清泉想替他换干净的衣服,他清醒了,忙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多谢多谢。”
“叔叔,我和李逸云一定会把宁远找回来的,我向你保证!”我只得这样安慰他。
“你们走吧,走吧,我会自己去把宁远找回来的。”他说完,就把我们推了出来,厚厚的防盗门很快就发出“嘭”的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