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梦诗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桑珠悄悄在自己耳边说的,她想,这些,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吧,尤其是,邻床的大叔才夸了自己。梦诗的脸一阵红,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行为不正的人。可在别人眼里,就不会是这么看了。毕竟,自己才毕业,才参加工作。。。
但,医生说,必须选择人工流产,孩子是保不住了,否则,大人也会有危险;就算能保住,只怕也可能会是畸形,一是梦诗体质太差,二是感冒发热时间太长,三是用过太多的刺激性药物。
来不及惊喜,那一瞬,梦诗似乎就掉进了冰窟窿。。。八月炎热的季节,她却全身冰冷,瑟瑟索索,躺在病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她依然一直在颤抖。。。
总是一个人,她不想再说话,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她默默地把脸埋在被单下,悄悄地流泪。。。
曾经,自己就这样有了俊秀的孩子!可是,还未曾高兴,还来不及为此幸福,就要马上失去!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包括俊秀,包括唐朝飞燕。
躺在寂静的午夜,梦诗想,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注定自己和俊秀的结局。
她不想将这些告诉俊秀,自己已经和俊秀分手了,当初,自己就对自己说好的,要彻底地放手,她不想,也不能,再去找他。。。不想要俊秀瞧不起自己。。。
“身体恢复好,就要尽快做流产手术,知道吗?胎儿再大的话,流产会更辛苦,危险也就更大。。。”桑珠在梦诗的耳边,轻声嘱咐,看着梦诗,她的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不得不更体贴地提醒她。
“我知道的。”梦诗咬着嘴唇,应了话。
又是一天过去了,夜里,桑珠来到梦诗的床前,温柔地为她打来饭菜。。。
遇见林,是梦诗做梦也不会想到的,尤其是在自己最沮丧,最落魄的时候。
原来,住在最里间的病床的就是林的美国朋友tom。
林和tom一起自助游西藏,因为水土不服,高原缺氧等,tom病了。林只得将他送进医院。
梦诗晕倒的时候,林刚好赶来,是林将她抱了出来,然后在她醒来前又离开了——他怕她会尴尬。
前天的夜里,也是他静静地守候在她的床头,一遍遍***她紧皱的眉头。。。
当然,梦诗没有发觉。
这夜,梦诗头疼得厉害,心底却清醒得很,从知道怀孕的那刻起,她便不再说话,桑珠还以为她睡着了,就早早离去。
林在很晚的时候才回的病房。
“tom,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林,那个女孩,你认得吧?”tom指了指梦诗。
林没有吱声。
“担心的话,就留下来好了,为什么要躲闪呢?”tom说,“我看得出来,你对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情。和对朱丽叶,不是一样的,你,怜惜她。我看得出来。”
林叹了一口气,来到梦诗的床前,而梦诗刚好听见他们的谈话,尽管tom说的是英语。寂静的病房,她感觉到他的一步步接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得装睡。
林用手细细翻看床头的病历卡,“许梦诗。”他念出声来。
走上前,他再次伸手,***了她的眉头。他感觉到她明显的战栗,他看得出她在强忍泪水,被单里的手紧紧拽着什么,“梦诗,在我面前,你可以脆弱一次。”他喃喃地说。
他想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哭泣。可是,犹豫了一阵,他并没有那么做,他知道,梦诗是何等骄傲的女子,且让她自己愿意脱下坚韧的保护外衣吧,不要让她觉得羞愧。。。
第二天,tom出院了,林却留了下来,“tom,你去新疆吧,我在这里等你。”原来,他们的计划还要去库尔勒,塔里木,伊梨,敦煌。。。
为了梦诗吧,林取消了后面的旅行。。。后来,他自己是这样解释,“旅行,有的是机会,但能为梦诗效劳,机会可不是常有。”
尽管如此,林还是不敢大意。为此,他绞尽脑汁想了整晚。
所以,第二天,情况是这样的。
黎明时分,林捧着一束鲜花,夸张地假装来接tom,然后,更夸张地假装发现了梦诗。
“嗨,是你啊,许梦诗?真是太巧,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他的花就忘记了初衷,送到了梦诗的怀里。
梦诗也不去识破他,羞涩地笑笑,也装作是无意间与他相逢。“嗨,周凯林,是你啊,你不是在美国吗?”
“这就叫做缘分,知道吗?我们又有很久不见了吧?谁会想到,我们在医院里相遇?”林故作从前的洒脱,虽然,他已经了解了梦诗的病情,心底正翻涌着各种苦涩的滋味。
他为她心痛,更为她痛心。曾经,她一直遥远地和自己保持着距离,那么骄傲,此刻,他想鄙视她,却鄙视不起来。所以,只能鄙视自己,比她更没有没有骨气。
当梦诗说,“你朋友出院了,你不一起走吗?”
林简直要发飙,“你都成这样,我能走吗?!”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笑,“我还有事没有办完呢,还要停留一阵,让他先走了。”
林感到一阵好笑,曾经,自己也是多么骄傲,不可一世,怎么到了梦诗面前,变得如此窝囊?
于是,一日也只敢来报道两次,其余时间就四处流浪。他需要冷静,冷静地问自己,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丫头吗?还是先前就已经爱上了?还是只是怜悯她?
她绝对不会爱上自己,因为这样而爱上自己。如果因为这样而爱上自己的话,林也不想,这不是真正的爱情,用感动对方而获取的爱情,那只是回报,只是感恩。。。
许梦诗,我一定要让你爱上我!
从嘴里跳出这句话后,林吓了一大跳!曾经,好像,若干年前,自己就说过这句话,不是今天的话,倒是忘记了,当初是多么地豪言壮志!
在梦诗动流产手术那天,林原本很想陪在她的身边,最后,还是假装很忙,没有去,所以,怀孕,流产这件事林也就假装不知道,就这样过了。
“你还真行啊,感冒都要住这么久。”林故意这样打趣她,梦诗脸红得厉害,她想,不论林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反正,这样做,让梦诗感动不已。她感谢他在自己面前一如从前的嘻哈,若是突然换成关切的话,梦诗可能在他面前会无地自容,早早溜走了。。。
夜里,林留了下来,“今天跑了太远,太累了,梦诗,可怜可怜我,别赶我走,不想回宾馆了。”
因为中间床铺的大妈出院,也有tom的出院,所以,病房只剩下梦诗,留下了空床。
梦诗知道他是想照顾自己,她也已经知道最初自己痛得昏迷的夜里,就是他的手在安抚自己。
梦诗想,人生真是奇妙,真是好笑,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是俊秀,也不是志成,是老天将林送到自己面前来的吗?
她希望是志成,又希望不是,但更不希望是林,那样,对他,不公平。
夜里,小肚疼得厉害,梦诗咬着嘴唇却不敢出声。她不想欠林太多。
医生曾经交代,如果疼得厉害,需要马上告知。可因为林,梦诗强忍着,她不想给他太多麻烦,他和自己,只是最简单的校友关系,更何况,自己曾经和他闹得很僵,她想,那些往事,她不会忘记,他也一定不会忘记。
所以,下体的血液流的吓人,她也没有吱声。
天亮后,她叫他走,“你去忙吧,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他疑惑地看她,“真的吗?”
“嗯,不要对我太好,好吗?我会不自在的。”梦诗说的是真话。
“那好吧。”林离去了。
但他只是在休息室抽了一会儿烟,他还在想自己对梦诗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慢慢踱步出来,再次来到病房,吓住了。
梦诗不在,只见一个护士在清理床单,那鲜红的一滩血,是那么地刺眼。。。
他的舌头像被什么僵住了,直打结,“那个,那个,这个病人,哪去了?怎么了?”
“大出血,送去抢救了。”护士淡淡地说,“你是她什么人?昨晚在这陪护吗?”
“嗯。”他除了机械地点头,不知再说什么。
“你在做什么?女朋友那么痛,你是死人啊。”护士明显地在责备这个不称职的陪护男友。
林虽然有点委屈,却是明白了,梦诗依旧和自己在保持这距离,她不想让自己走进她的世界,是自己在害她,而不是帮助她。
他在医院里呆到梦诗再次回到病房,他等了很久,确定她没事后,才在那个黄昏,再次走进她的病房。
“嗨,梦诗,这次,我是真的来向你告别了,tom在等我。”他故作轻松地说。
“林,谢谢你的照顾,相信我,许梦诗是最勇敢,最坚强的。”梦诗也故作轻松地说。
“我走了,有机会再见。”
“嗯,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