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600|H:360|A:L|U:http://www.*****.com/?chapters/20106/30/1630214634135356715308750992897.jpg]]]一
总觉得天会放晴的。可是淅淅沥沥了三天,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
苏苏站在门口咒骂了几句,抖了抖伞上的雨水。
花店里冷冷清清的,只有电视机里传出的男女主角煽情的对白。
是谁唱的“我们的爱像烟火,灿烂过后是寂寞”,难道不是这样么?
刚去看了苏薇然,心里很是烦躁,连Lazy都老实地缩在墙角不敢招惹她。
前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如此,下着雨,下个不停。
苏薇然说,会放晴的。然后就捧着一束海芋出去了。再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十八岁的苏苏独自处理了苏薇然的后事,经营着这家花店。花店叫“瑾苏”。
她叫苏瑾,但苏薇然只唤她“苏苏”,方雅淳也唤她“苏苏”,只有那个两年前已经消失在她生命中的叫做楚亦垣的男人固执地叫她“瑾苏”,是瑾苏,不是苏瑾。
就这样,那个人,消失得不留一点痕迹,连那样的称呼,也没有再听过。
那也是在雨天。
同一个雨天。
她开始害怕雨天,害怕它会带走她所珍爱的一切。现在,她所拥有的只有这家花店,这只西施犬,还有手机里那几个保存了多年却未拨过一次的号码。陌生了,忘记了。
她用一块紫色的布盖住了房间里的钢琴。那架,从她来到这里就一直陪伴着她的钢琴。还有一本琴谱,《纪念》,和一段他诉说的爱情。
她把头深深地埋在手臂里,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他。已经不记得他的笑了,连他的模样都忘记了。只留一个背影,走得决绝。她的额头,却始终留着他的气息,那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他不见了。苏薇然出车祸那天离开了。他轻轻地唤她“瑾苏”,欲言又止。他吻着她的额头,“对不起”。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那天下着大雨,只有她一个人蹲在雨里哭泣,还有身旁的一把孤零零的伞。
她想要告诉他,苏薇然出事了。她想要抱着她哭。因为,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可是,连他也不要她了...
全世界便只剩了她一个人。
她不愿再去想。
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Lazy在她脚边轻轻地蹭着。她倒忘了,现在还有Lazy。
“Lazy,你告诉我,你不会也像他们一样离开我的,对吧?不会一声不吭就消失掉,丢下我一个人,不会的,对吧?”
Lazy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她抱着Lazy,不再说话。Lazy陪着自己好几年了,在自己最无助的最痛苦的时候,只有它陪着...
二
“小姐,请给我一束海芋。”
苏苏愕然,抬头看了看,是一个穿戴很讲究的中年人。衣冠楚楚,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有钱人。
“先生,对不起,我们没有海芋。”苏苏不紧不慢地回答。
对,店里不卖海芋。薇然过世后,就没有再卖过海芋了。这是她生前最爱的花。她说,她的爱,如那海芋一般纯洁。苏苏知道,薇然一直深爱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这也是五岁时,父母离婚的原因。但她从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父母离婚后不久,父亲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薇然带着苏苏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原来应该有卖的吧?我看那边桶里还有一枝。”
苏苏看了眼那位先生所指的花桶,确实,还有一枝,多余的一枝。
“那枝海芋,是多余的的。若先生想要,就送给你吧。”
说着,苏苏便拿起那枝海芋,用白色的绸带为它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是一枝绿色海芋,世称“绿女神”。
为什么这个场景如此熟悉?那位先生有些慌乱地接过花,从包中抽出一张红色纸币放在桌上。
苏苏微笑着拒绝,“我说了,这枝海芋,是多余的。先生若不嫌弃就拿去吧。这家店里,不卖海芋。”
“是吗?请问,你是这家店的店主?”
“是。我叫Ivy。先生若是想要海芋的话,我会每天为你留下一枝的。”
“谢谢你的花,打扰了。”
苏苏看着那位先生离去。
如果,这就是薇然那如海芋般纯洁的爱情...
“若真的不合适,也强求不来。”
苏苏乖乖地闭了嘴。方雅淳和沈馨芸闹别扭也是家常便饭了。方雅淳算是苏苏的邻居,一年前搬到花店的隔壁的。开了一家DogHospital。因为Lazy的缘故,两个人也渐渐走得近。沈馨芸是方雅淳大学时就在一起的女友,因为出身富贵,自是一副大小姐脾气,心高气傲。苏苏倒也不以为然,毕竟两个人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三
之后与沈馨芸的见面是在夏至那天。真的很热,很热。
苏苏趴在桌上打盹。她是个爱偷懒的女人。
看了眼表上的时针,正好十二点。
“什么怪人嘛!哪有夏至的正午让人送花过去的!”苏苏愤愤地整理着手中的香水百合。附近的法国餐厅打电话来订了一束茗果子,还要在一点前送到。
苏苏早已经在心里把那个买花的人骂了千遍万遍了,可是为了做生意,也只好忍忍了。
苏苏匆匆地赶到餐厅,把花递给服务员后就站在冷气旁吹凉,等着服务员给她钱,然后尽早回花店吹冷气。她想着,如果在门外那辆凯迪拉克的跑车上打一个鸡蛋,绝对连煤气都省了。为什么这家餐厅里都没有人想到这点呢?应该多多提倡节约资源的嘛。
远远地看着服务员把花送到一对恋人的桌上。苏苏没有近视,自然能看到,那个正对着苏苏的女人,是,沈馨芸!她正娇媚地笑着,与对面的不叫方雅淳的男人碰杯。
双脚不由自主地靠近。谁都不知道,两个人,竟以如此的姿态重逢。
她,与,他。自嘲。
“沈馨芸,和雅淳哥分手,就是为了这个男人吗?”苏苏字字顿开,“这个男人”说得尤有力道。
她想过重逢,却怎么也想不到,重逢竟是如此的局面。她宁可只记得他离去时决绝的背影,也不愿此时看着他对别的女人微笑。
楚亦垣惊讶地看着苏苏。回国后,问了些朋友,才知道两年前他走之后她就退学了。
沈馨芸脸上是红一阵紫一阵。自己与方雅淳的事并未对楚亦垣说起,生怕苏苏随口说出些什么。
“苏苏,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雅淳,所以才希望我能答应和他在一起。可是,我对他真的没有感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就算我把你当作好姐妹,也希望你不要再逼我了。真的。而且,我,我要订婚了。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夫。”沈馨芸亲昵地握住楚亦垣的手,脸上早已布满泪痕。
现在的女人,都那么会演戏么?苏苏吸了口冷气,一阵阵心疼。如果自己也有这般的本事,是不是当初他就不会走了?
她冷冷的看着楚亦垣,“你还是这么有本事啊,能让天下的女人都傻傻地跟着你走。原来都要订婚了呀,呵呵,确实,嫁个富二代确实是比跟一个开宠物医院的男人要好,换做是我,也是那么想的,只是没有那个本钱哈。你们慢用,我就不打扰了,省的楚先生要怪我惹哭了他的心肝宝贝。祝你们幸福。”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那么凄凉地,逃跑。
他想去追。可是沈馨芸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亦垣,为了你,我连朋友都不顾了,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不能丢下你,就能丢下她吗?楚亦垣拿起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
似乎,她已经有另一个,喜欢的人了。她应该要幸福的,她没有错。错的,是她的母亲。
四
苏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努力地回想着他的笑,想起曾经那个在阳光下笑着对她说“做我女朋友”的他,想起手把手教她打网球的他,想起在自己发烧趴在图书馆的桌上睡觉时喂她吃雪糕的他,想起曾说要骑着白马娶她回家的他……
那样的他,早就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他突然地离开,现在又要娶其他的女人。
手机在桌上响了十几分钟才停止。苏苏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头晕乎乎的。她伸手想拿手机,整个身体却重心不稳地向前倾去。
她的王子,并没有在她即将倒下的瞬间抱住她。
倒地的声音很响……
方雅淳焦急地拨着通话键,电话那头传来好听的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花店里的灯一直开着,玻璃门上挂着“休息ing!”的牌子,还好门没有锁,方雅淳直接推门进去了。
“苏苏,苏苏,在不在楼上啊?”
方雅淳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苏苏的手机却在二楼响个不停。
方雅淳上楼,只见苏苏倒在地上,脸色苍白。
“苏苏,苏苏……”方雅淳连忙把苏苏抱下楼。
感受到冰冷的液体进入身体,苏苏慢慢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脸。她重又闭上眼睛。如此,宁可不醒罢。
“苏苏,你醒啦!”方雅淳关切地问。苏苏“嗯”了一声,眼神直接忽略他身边的人。
“不是一直呆在店里吗?怎么也会中暑?”方雅淳小心地削着苹果。楚亦垣背对着他们看着窗外。
想起中午在餐厅的情景,苏苏恨恨地看着楚亦垣。就是这样的背影,决绝地背对着他。
“楚亦垣,给我滚出去!马上!”
楚亦垣脸色大变。
“苏苏,别这样,刚才还是楚先生送你过来的。要先谢谢他啊!”方雅淳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苏苏并没有接。
苏苏深深地吸了口气,头还是晕晕的。
“我宁可在家里病死也不稀罕他送我来医院!为什么要谢谢他?!谢谢他抢走了沈馨芸那个女人?!”这些话,似乎是吼出来的。吼完的时候已经明显中气不足了。苏苏晕晕地靠在床上,看着眼前两人的脸色大变。她从不是个任性的人,可是,楚亦垣的出现,却恰恰点燃了她的导火线。
两年前,莫名其妙地分手,然后消失不见,两年后,重又出现,拿着匕首,一点点割下她的防备。
这一次,她真的没有办法坚强面对。她再也无力筑起防备的城墙。
她用仅剩的力气扯下了手上的输液管,金属针头在血管里刺痛着她的呼吸。
她的激动,他们预料不到,方雅淳赶紧叫护士。他们以为,她会大哭大闹。
并没有……她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躲在被子里,任他们怎么劝她也不听。
楚亦垣,如果能重来,我不愿遇到你。真的。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楚亦垣轻轻地吟唱着。
苏苏突然露出两只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还是那么纯洁,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慢慢地走近。苏苏并没有闪躲,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除了苏苏,没有人知道楚亦垣离开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的精神受到如此之大的冲击。他只以为是他错了。
医生说苏苏患抑郁症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由于没有接受治疗,还会一天比一天严重。
方雅淳显然没有太过惊讶。大学时候选修过心理学。与苏苏交谈时,他也看出些端倪,也曾劝过苏苏去医院检查。苏苏对方雅淳那样的话很是排斥,在他面前也不由自主地掩饰自己。
楚亦垣哄她吃了药,看着她睡着才离开。手机显示有二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沈馨芸打来的。
他清楚的知道,有一个女人,在家里等着他。那个女人,即将成为他的未婚妻。
脑海中反复出现今天在花店的情景,方雅淳抱着脸色苍白的苏苏从楼上跑下。为什么是他抱着她,她的母亲呢?她的家人呢?
他也曾想过日后会遇到她,可不知会是如此的境地。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沈馨芸在客厅里等着他。她递了杯红酒给他。楚亦垣皱了皱眉,他没有睡前一杯红酒的习惯。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会倒牛奶喝。”
“我打你电话,你都没有接。我想,你应该和朋友去喝酒了,怕你喝多了,所以想等你回来。”
“以后不用等我了,迟了就自己先睡。”
“嗯,那你也要记得,如果回得迟就给我个电话。”
“知道了,你睡吧。我去洗澡,还有一些文件要看。”他把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转身进了浴室。沈馨芸欲言又止。
浴室里的沐浴乳已经不是两年前用的牌子了,柜台上也摆满了沈馨芸的化妆品。似乎,苏苏是从来不化妆的。可是左腿上的疤还是很明显。一点点地刺痛着他的神经线。
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去忘记那个叫苏苏的女孩。真的忘记了吗?
方雅淳替苏苏盖好了被子,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
他猜到了那个叫楚亦垣的男人就是沈馨芸要订婚的对象,同时,也是伤害过苏苏的人。
她的眉头仍是紧锁着,但嘴角却有微微笑意。
“苏苏,有没有说过,你很像精灵?”
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有妈妈,还有楚亦垣。
只有她自己知道。
而这一夜,除了她,无人入眠。
五
苏苏懂得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沉默地看着方雅淳。
“苏苏,雅淳哥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你的。你自己的情况自己也知道。听雅淳哥的话,住院治疗好不好。”
“因为我的和其他人的抑郁症不一样对么?所以要把我当神经病一样地关起来,对吗?”她淡淡的笑着,问。
“不是这样的。苏苏,连雅淳哥你也不相信了吗?现在,雅淳哥就是你的亲人了。”方雅淳诚恳地看着她。
“亲人?亲人?我的亲人,都丢下我了。曾经,我也把他当成我的亲人,我还自以为是地相信着,我还有他。可是,他也丢下了我。”她平静地说着,像在叙述着别人的事一样平淡,“那天……下很大很大的雨。薇然拿着一束海芋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过。我好怕,好怕,我接到从医院打来的电话。我不敢去医院见她,我不敢。甚至,我不敢哭。我去找亦垣,我想告诉他,我不能没有他,如果没有他,全世界就只剩下苏苏了。我还没有开口,他就说,我们不合适。对啊,我们不合适。他有很好很好的家庭,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孤儿。法国音乐学院,维也纳演奏厅,钢琴才女……呵呵,什么也掩饰不了,我就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孤儿。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昨天。我以为,我已经忘记那个人了,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