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宽抢过纸条,上面写着:你男人把我碑上的名字刻错了,你必须让他给我改过来。否则,我就在年底娶你,帮你戴上这枚戒指。请你留好。至于你的儿子奇奇,到时候你一并给我带来。
“小乐,小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我!”庞大宽摇着李小乐的肩膀。
李小乐手里的首饰盒早掉在了地上。她赶紧跑到沙发上,拿过大靠垫抱在怀里。
外面天早黑了,电灯没开,虽然开着电脑和电视,客厅除了电视那点微弱的光线,并没有太多的光亮。刚才两个人是在厨房看的快递,眼下返回客厅,屏幕上散发出来的那一点点微弱光亮,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李小乐一头扎向沙发。庞大宽借着电视那点微弱的光走向沙发。李小乐吓得声音都颤了:“你别过来。”
“小乐,你怎么了?”庞大宽找到灯的开关赶紧打开,客厅顿时一片光明。
李小乐整个人缩在沙发上,问庞大宽:“大宽,你到底把谁的快递给我送来了?你送错了吧?你不就管朝阳那片吗,你跑我们通州送什么快递啊。你肯定送错了。”
“小乐,我真没送错。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指名道姓让我给你送过来,还多给我加了二十块钱快递费。”
“你钻钱眼儿里了?也不问清楚是谁让送的,你就敢给我送过来!要是给我送一炮弹呢?把我家给轰了怎么办?这就是你们快递员的职业道德?”
“哎,我说李小乐,你怎么还赖上我了。别人发快递,我能知道里面是什么吗?是,有的时候他们不包装,我可能会知道。这个人,他是直接包装好给我的,我还乐得省一个快递袋。”
“小气鬼,就知道钱钱钱。”
“谁是鬼?”庞大宽做了个鬼脸。李小乐吓得一声惊叫。
“行了,小乐,你甭吓唬自己了。想想你是不是得罪谁了?要不就是谁的恶作剧。别当回事,戒指要么自个儿留着戴,要么我帮你扔了它。”
“不。我明天倒要看看,这是真的戒指还是破铜烂铁的。再说上面有指纹,我要留着,没准哪天能派上用场。”
“你不怕辐射了?”
“不怕了。有什么可怕的?”忽然李小乐就表现得十分淡定了。
李小乐把首饰盒塞到书房的书架里,用书挡好,生怕它会趁她不注意飞出来,然后关紧房门,以防那戒指带腿儿跑出来。做完这一切,她才想起要挽留庞大宽在家里吃饭。
“不吃了。回去看看庞虎,整天和小孩在一起东奔西跑,成野孩子了。再说万一晚上有找我代驾的,从你这里走也不方便。我的客户基本都在朝阳那一片。走了,有事电话。”
一整个晚上,李小乐噩梦连连。这一宿,她连灯都没敢关,蜷缩在被子里,眼泪不住地流。她多想有一双强壮的臂膀抱紧她,给她一些安全感。可是,没有。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恐怖。李小乐吓得坐起来,看着不停叫唤的电话,她不敢接,就如同看着一张巨型的狮子口。电话铃声变得越来越尖利,李小乐不得不拿起话筒:“妈妈,你睡觉了吗?怎么才接电话啊,我都要睡觉了。”声音遥远而微弱,李小乐这才反应过来是奇奇。
李小乐和奇奇说了会儿话又躺下,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笑自己先前吓得气都不敢出。如今身边没有男人,只有自己给自己力量。想当初前夫在身边的时候,夜里打个雷都会把她吓得半死。因为有人给她壮胆,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示害怕。现在白天夜里打雷她都不允许自己害怕,告诉自己只当那是老天爷感冒前打了一个喷嚏。
和杨部启离婚的时候,奇奇才七岁。她一直觉得他那么小,她恨不得再生出一双翅膀保护他。此时,李小乐盯着明亮的吊灯告诉自己,女人就是这样被锻炼得越来越坚强的。
早晨上班之前,李小乐把首饰盒拿出来,塞在包里。她不想再打开看了,想拿出去鉴定鉴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要是没有辐射性的物件,就不用怕什么。
坐在车上,她忽然觉得阳光明媚,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一想到如果鉴定完毕,证明不是有毒物质,那也未必能让她安心。人家既然把东西寄过来,还说上那么一大段话,不管威胁还是恐吓,总有目的。到底为了什么呢?
上午,李小乐的工作进行得不是太顺畅,蔡欣小声对她说:“李姐,你听说了吗,新来的小梁也是离婚的。”
小梁是个男生,比李小乐大几岁,人长得精瘦,还有黑眼圈,一看就是睡眠不足那种类型的。对于他是否离异,李小乐不感兴趣,她脑子里只想着那枚戒指。
蔡欣又说:“李姐,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李小乐心不在焉地说:“听见了,这关我什么事啊?”她不免有点厌烦,凭什么人家离婚,你们就四处给人家宣扬啊?肯定又是年底公司买礼物的事,就因为统计家庭成员详细资料,就这样把自己的家庭结构泄露得一览无余。
李小乐说:“咱们老板做间谍工作肯定行,几件礼物,我们就卖命地把自己家底全给揭了。离异这不是自曝家丑吗?”
蔡欣继续说:“不是,李姐。我觉得小梁有点不正常,他好像喜欢男生。”
李小乐正眼看蔡欣一眼:“别没事瞎嚼舌头。”
蔡欣说:“我看到他梳了下头发,竟然弹着兰花指。我的妈呀,只有女人才这样,就是我这样的女人也不可能这样弹手指。估计李姐你也不行。他八成同性恋吧?”
李小乐说:“我看你是工作累了,拿人家开涮呢。先别说他了,小蔡,你看看我这戒指,是真的还是假的?”李不乐没忍住,把首饰盒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蔡欣绕过来,拿起首饰盒,打开一看,惊讶地说:“这不是白金的吗?”
李小乐不经意地说:“顶多是枚银的。保不准还有可能是块白铁。”
蔡欣捏着戒指迎着灯光看着,摇着头说:“李姐,这绝对是白金戒指。银的可没有这么亮。这是谁送你的啊,你还这么怀疑?有人追你了?快给我看看姐夫的照片,我帮你参谋参谋。”
李小乐赶紧抢过戒指,快速放进首饰盒里:“行了,你小点声吧,唯恐别人听不到。”
“小乐,我看看。”小梁走过来。这是新来的员工,还不是太熟,李小乐不好伤人家面子,只好又把戒指拿出来,递给他。
小梁端详着,迎着灯光,左看看,右看看。那兰花指在李小乐看来,简直丑恶到了极点,她差点要把舌头吐出来了。她愁眉苦脸地看了看蔡欣。蔡欣知道她一定是注意到了兰花指,不禁得意扬扬地笑着。听老总叫小梁过去有事,李小乐这才松了口气。
下班的时候,李小乐拉着蔡欣一起到公司对面的超市,超市里有一家专门定制、清洗金银首饰的柜台。她准备把这枚戒指拿过去验明正身,然后再作打算。
刚把戒指递到首饰师傅手里,蔡欣就急迫地说:“是不是要用火烧才知道是真是假?不都说真金不怕火炼吗?”她看李小乐没说话,就继续说,“反正你不能放在你们的模子里,据说清洗戒指的人都能从原来的材料里给剥层皮。”
“你挺明白,那怎么还拿来给我看?直接用火烧一下不就行了?”手拿戒指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
“我烧?烧坏了那不是我的责任吗,你烧坏了,你赔。你尽管烧。你要是能用肉眼辨别,就别烧,烧得黑麻麻的,洗不掉可难看了。”蔡欣撇了下嘴说。
李小乐说:“师傅,这个能用肉眼辨别吗?”
“可以。金首饰成色越高越柔软,越无弹性,用牙咬用针划都会有轻痕。成色低的和假的刚好相反。而白银,用手指捏住折弯,成色高的软而且柔韧,次的折弯时就有点硬,或者勉强能折得动,有的甚至没办法用手指折动。”
“真罗唆,我们是让你看看这个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又不用学着怎么辨认。”蔡欣有点不耐烦。
对方看了蔡欣一眼,有点不高兴。他把戒指夹于两个拇指肚间,轻轻挤压:“这枚戒指,成色不错,不可能是假的。而且这上面镶的钻也不错,虽然小了点。如果你舍得把它扔在水泥地上,肯定会有沉闷的‘叭嗒’声,有声而无韵,并且不会回跳,俗称发出‘死声’。相反,成色低的金饰品,抛在水泥地上有韵且声响尖长,并稍有回跳。”
蔡欣急不可耐地说:“您的意思,这是个好东西?”
对方不看她,对李小乐说:“这枚戒指很不错。谁送你的,就好好戴着吧,不要怀疑它的真假程度。感情也不是用这枚小东西就可以鉴别是真是假的。有些东西要细细揣摩。”
李小乐脑子里晕晕的,好像这是某位男士追求她送给她,偏她小家子气怀疑对方的真诚度,要验明正身才相信一份爱情似的。她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和蔡欣走出首饰铺。
“李姐,告诉我,到底是谁送给你的?什么时候吃喜糖啊?我可等着包红包呢。我先给你包,到时候我结婚,你可记得还我一个大大的大红包。”
“你可真会算计。那你先告诉我,你的另一半在哪里?有目标我这就给你包。”
蔡欣摇着头说:“俺,大龄剩女一枚。何时嫁,未知。看来,李姐,还得是我先给你包红包,你就大方点盼着早点给我也包一个,行不行?”
李小乐笑着说:“行。我一定给你一个让你给我包红包的机会,也还你一个大红包。可你什么时候给我包,我还不知道呢。”
什么也别说了,这肯定是枚真正的白金戒指,还顶着一枚小钻的戒指。不用再怀疑它的真实性,也不用担心它会放射毒物毒害她。完全可以放心地把它放在家里、包里或者戴在手指上了。只是到底是谁送给她的呢?还写了那样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她的心终究是无法平静下来。
一回到家,李小乐就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并把电视的声音调到厨房也可以听得到的程度。
有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李小乐吓得顺手拿起桌上的仿古花瓶,一把将里面的干花抓出来丢在餐桌上。门锁还在响,李小乐听去就仿佛那钥匙肯定不是自己家的,绝对打不开自己家的门。那么门外的是谁呢?是送戒指来的那人?跟踪了庞大宽知道了自己的住处?李小乐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门外人很执著,门始终没打开。
李小乐这才想起来自己一进门立刻就反锁了。心想外面的人怎么说也是进不来的了,这才心惊胆战地问了一声:“谁?”
“姐,是我。”李小乐听出外面说话的是自己的妹妹。
李小乐赶紧打开门。楼道的感应灯很亮,果真是妹妹小小。小小迅速关上门:“姐,你这门锁换了?”
“换什么换啊,是我在里边反锁了。你怎么来了也不吭一声。”
“这不是高考结束了,我没地儿去就来投奔你了。姐,有什么活没有?我挣点小钱,留着上大学的时候花。”
“不是偷跑出来的吧?妈知道?”
“知道,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大的人了,用得着偷跑嘛。”
“你还说,初三的时候,你有没有偷跑着过来?害得妈提心吊胆的。这么大了,整天跟个小孩似的。你说你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刚才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吓得半死。”
“姐,你胆子变小了啊,还怕这个?没有你的钥匙,怎么打得开你家的门?”
“你算了吧,人家会开锁的一根铁丝就能把门捅开。刚才还真以为来敌人了。”
“和平年代哪儿来的敌人。姐,不是你在外面树敌太多,回家也害怕吧?从今以后,姐你不用怕了,我来陪你。我来给你站岗放哨,保你睡得心安。”
“得,说吧,这次来,不是又惹妈生气跑出来的吧?我这就打电话问问。”
“别啊,姐,我怎么会惹妈生气呢?我这都马上是大一的学生了,挣点私房钱也是应该的。我不能总跟妈要钱吧?”
电话忽然响起,李小乐接通:“妈。是我。没有啊,我一天都开机,什么时候打我不接了?可能信号不好。有的时候在地铁里信号就不好。怎么了?”她看妹妹小小正溜边儿往屋里走。“她来北京会网友?没有,妈,不会的,她现在就在我家呢,我保证她的安全。您放心吧,这么大姑娘了,都大学生了,怕什么啊。”
挂断电话,李小乐走到小小面前:“说吧,是真来投奔我找工作的,还是有其他目的?”
“姐,你看我都直奔你家了,哪儿都没去,我还能有什么目的啊。再说沈阳到北京这么近,坐动车才四个小时。听说北京城东到城西都得折腾好几个小时,你就当我从城西来你们城东串个门行不?”
看小小这么说,李小乐“扑哧”乐了:“你脑袋清醒点最好,网上哪有什么好人?对面坐着头驴在那儿打字,它说它是男性公民,是一枚大帅哥,你都可以信。可是你一见到它,原来竟然不是人类,你怕不怕?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姐,你这都什么比喻啊。你见过驴会打字吗?”
“别跟我装糊涂。我说的是人类里也有人渣,不仅有驴还有狗更有狼。你给我听好了,在我这儿,就不许去见网友。听见没?”李小乐俨然一副家长作风。
“不见不见。可是姐你得帮我找份工作。我得挣一个月的零花钱,闲着没钱花啊。”
“我回头看看吧。你也待不了几天,帮我打点淘宝得了。”
“成。”小小高兴地放下背上的双肩包,“姐,你可千万别跟妈似的,这样我逃出来的本意就又被抹杀掉了。我可是来躲清静的。妈一天老说我上网。”
“到底说实话了吧?还说不是逃出来的。躲到我里这就清静了?”李小乐正要关电脑,李小小说,“姐,别关,我用一下。”
夜里小小睡着的时候,李小乐却说什么也睡不着。她脑海里一直转悠着那枚白金钻戒。
“你男人把我碑上的名字刻错了,你必须让他给我改过来。否则,我就在年底娶你,帮你戴上这枚戒指。请你留好。至于你的儿子奇奇,到时候你一并给我带来。”
一想到这句话,李小乐就头皮发麻。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还敢威胁要娶她?难道,他认识杨部启?不然怎么会知道她的前夫是刻碑的呢?李小乐越想心里越紧张,索性爬起来走进书房,拿开两本书,首饰盒就塞在最里边。
她蹲下,把戒指拿出来,又看了一眼小钻,抛到视线以上的位置,看它直线落到地面上,发出的确实是“死声”。一想到这两个字,李小乐后背都发冷,就感觉身后有人在窥探她。她惊恐地回头看去,小小正披着长发闭着眼睛站在她背后。
“李小小,你干吗连个声儿都没有?你吓死我了。”
“姐,是你吓死我了。大半夜的,你一个人躲在这儿扔什么玩儿呢?戒指?是新姐夫送的吗?真好看。”小小拿着戒指就准备戴在她自己的手指上。
“放下!”李小乐大声喊了一声,把小小吓了一跳。小小不满地说:“至于吗,不就一枚戒指吗?我又没说我要。”小小嘟着嘴走出书房。
看着抢过来的戒指,李小乐浑身冷汗。这种晦气的东西怎么好戴在妹妹的手指上。看着小小生气了,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把东西放好,去卫生间通透地洗了遍手,喊小小也去洗手。
小小说:“不洗,我都躺下了。”走进卧室的李小乐,看到小小已经钻进毛巾被:“这天这么热,至于盖这么多吗?让你洗手你不洗,沾了戒指你还不洗个手。”
小小一听坐了起来:“姐,你是不是烦我来北京给你添麻烦?我就待一个月,我又没说在你这儿长住,我马上就上大学了,你还把我当孩子?不就碰了下你的破戒指吗?我比你小这么多,妈还总是偏向你,什么好的都给你,我就跟后娘养的没什么区别。这不能碰那不能碰,碰一下戒指怎么了?还要洗手,我就不洗,我又没沾你男人。”
“你说什么呢?”李小乐气得伸出手要打小小,终究没有下手。她不想把这事说给小小听,否则立马就能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她怕母亲跟着担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弄清这个人是谁,然后拟定一个确凿的行动方案。到底先从哪里下手呢?从杨部启那里吗?
躺在床上,李小乐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