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铅色,鹅雪纷飞。蜀城效外,马蹄携香而来。同行几人下马进城,随意的进一家酒坊,取些酒,打算去去身上的寒气。数里外的凌云山,盛产雪参,同行几人正是为此物而来。
朝南座的是当家少主北墨霁,另外几个魁梧的男子想是随行的侍卫。
“李青,出去打探打探。”北墨霁说。
李青者起身抱拳走出了酒家,余下的几人面色谨慎,吃着食物。
“我的儿呀!我的儿——”酒家的店主扶着自己的妻子,悲痛的走进店中。
北墨霁等人,饮酒吃食漠不关心。邻桌几位书生模样的男子,同情道:“不知道是第几个了?”
“怕是过了这个数?”另一男子伸出五指翻了两翻,道。
“这么多?可怜天下父母……”先前的书生嗓音哏咽道。另外几桌的食客听闻之后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蜀城、中正城、凤城短短数月连连上报失踪儿童达百人以上,家有稚儿的无不提心吊胆得的过着。酒家的店主不过是痛失子女的其中之一户,现如今哭成这样,定是找回了尸首。众人也爱莫能助。
北墨霁等人出了酒家后在靠着城门最近的旅店暂作了歇息。午后,雪停了。巷子里幽幽的传来笛声,不时让人精神上有些恍惚。北墨霁本无向外探望,但一阵风推开了窗子。楼下的巷子里,正有一个孩子摇摇晃晃得向深处走去,神态有些怪异。
笛声渐渐急促起来,北墨霁不疑有它,飞身跳下楼抱起了小孩子,竟发现那孩子眼神空洞无力,似乎很迷茫,笛声突然音止。
“咳咳咳!”被拐进巷子的人正是小溪,徒然惊醒下的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上了。
“哇呜——呛死我了!”小溪抱怨道。
北墨霁颇有耐心的等着手中的小娃能发现些正常反应在,但等了良久后,她才似乎想起自己的处境。
飞快的从他身上跳下,小溪警备的盯了北墨霁小会儿后才放松神情的说道:“你?救我的?”
见着迷迷糊糊,心思到也细致。北墨霁心赞了一声,这娃娃不错,有前途。
“呀!惨了,画丢了!阿奇要骂人了——”小溪头刚偏上,立马想起了正事,也不及向北墨霁道谢,泪眼汪汪的向大街跑去了。奇怪的是,他跑里后背的袍子里掉出一卷轴子。北墨拾起一看,可不是画轴嘛!他真是高估那小家伙了。
李青从一则突然现身抱拳叙述道:“方才属下见到了数位黑影冲着爷这边过来。属下与其中一人交过手,功夫了得,皆在我们四人之上!”
“冲着本世子来的?北墨霁问道。
李青低头说道:“未伤及属下,感觉什么恶意,应该不是。”
难道是偶遇?北墨霁耸肩轻笑,世上岂有如此巧合的事?回到旅店房间中,北墨霁将手中画轴,搁置在了一边。品着浓茶,沉思起来。
笛声?幼童?百条性命?柳国还真是太平不了几日。待取得雪参,早日离去才是,免得那匹夫日后神神叨叨没个太平。
失神的片刻,北墨霁的脑中浮现一画卷。青山低翠,秋水凝蛑,是她?怎么会想沅淇婶子呢?他摇摇头不再遐想,突来兴致,摊开搁在一边的画轴来,只见近画端书着: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是流行于南方的柳体?怎么出现在梁国?不对,这柳体更具形态,笔画转换随性,洒脱自然。只顾着图中的诗,却没好好欣赏图卷。北墨霁为一时失态感到好笑,还真像个毛头愣小子,轻易间露自己的性子,叔父见了又该罪责上几句。
想起叔父,北墨霁的脸色越见凝重。
圣上与叔父的矛盾越发的明显,朝中的局势却一片混乱。为了重创叔父,他竟然将三教九六之辈系数打进了军中!这是拿江山博弈。宫门一禁便是四年,甚至都不曾让他们父女见过一面。叔父怎会忍让到如此地步?大可领着一队人马把小溪儿从宫中夺出!可叔父为何迟迟不动手呢?
北墨霁理不清头绪,饮过茶,倒头入枕而睡。
凤城.杜家
书房中,凝厚的气氛将同来商讨的刑部众位大人,渗得半日说不出话来。冰天雪地的寒冬里,擦汗的帕子都湿得僵硬了。
一本折子一条性命,已有一人多高,那该是多少孩子?家中有相仿年纪孩子的大人,见着眼泪都有些不忍的掉下了。
“杜大人,下官愿拿小儿拿诱饵,引出贼,一网打尽!”突然起身提议的阮正元阮大人,已过而立,家中三女一子,他能拿唯一的儿子拿诱饵,不免有些让人叹嘘。
“败了呢?阮大人可曾想过!”出言喝诉的与阮大人交好的陆鸣陆大人,二人品阶同等,平日往来较多,感情甚好,自然是明白阮家的小子是一家的命根宝,要去了,不说阮夫人,就是阮正元也极有可能因而丧子之疼变成痴傻儿。
“如今贼人在暗处,各位又无可行的法子,那我们只能从孩子着手寻找些蛛丝蚂迹来,犬子年纪也相仿,阮大人如不介意,倒是可以让他们二人结伴出府玩耍。”杜璟慎重的说道。
杜璟在书房的话终是没能瞒过杜夫人。杜夫人守在房子,拿着帕子,抹了半日的泪。她年过四旬方得一子,夫君如何做得出手?恒哥儿要是有个好得,他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让贼人擩了去,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
杜夫人越念越痛,见儿子从外头走进了屋,一把痛哭地把杜恒搂进了怀中,哭道:“我苦命的儿呀!”
抽噎声越来越重,窗下走过的杜璟杜大人也有些动容。但衣者父母官,不能保一方的百姓的太平,已经是他们为官者的失职,如今正效了秦生月的法子,拿百姓的子女做诱饵,他如何做的出来?父母对子女的心虽各有不同,可天下有几个父亲能眼睁睁放着自己的孩子走上死路?他亦不能,何乎百姓?
这一日起杜大人避着杜夫人没再回房间过,用食也在书房草草了事。隔日里,阮大人的小子阮浩然跟着一起进了府。杜大人特意把杜恒领进屋给二小子都作了介绍。
阮浩然先前还怕生的躲在父亲的身后瞄杜恒,可见了杜恒手中漂亮的纸鸢,一下开心的围着杜恒问东问西起来。
杜恒见阮浩然这么识货,很自然的把他认定在了自己的一国。很自豪的对着他说:“是我自己做的呢!这个也只能自己飞飞,要是能要现成的木匠师傅,我们也可能站在上面飞起来呢!”
“怎么可能呢?都是纸糊的呀?”阮浩然可不信。
杜恒忙解释说:“真的。去年初春的时候,我学院朋友就让他家中的木匠做了一个超大号的纸鸢,他让他的护卫骑着马架飞了纸鸢,自己就站在上面,可威风了!”
阮浩然一脸惊愕,那人好好大的胆子呢!
“他他好厉害!”阮浩然有些崇拜杜恒的朋友了。
“那是,他打架可是百战百胜,就是与我同班钱傻,肥得跟小猪一样。他都能说扔就扔出去!”杜恒有些怀念天天了。
“我爹说,打架不好,有缛斯文。”阮浩然喃喃低语道。
“强者就是硬道理,别理那些大人,我们放纸鸢去,走!”见着外头划着风,杜恒兴奋的向屋跑了去,可家中处处是宅院,纸鸢受限飞不起来。他一恼就拉着陆浩然出府去玩了。
一直跟着两孩子的护卫,全神戒备起来,出了府,那就是随时都可能遇险。
宝风斋里,小溪的右手被穆奇死死的拽在手中,没有他意,而是小妮子太能跑,昨日不说把画丢了,就是人也险些丢了。要不看紧点,一转身寻不着人了。
二人典了画卷,店中的管事忙问道:“前日不说有两副吗?为何只有一副呢?”
买画的东家可都定好了,要中途变了卦,对店中的声誉极不好,再说利润也相当。
“妹妹昨日出门,丢了。”穆奇不爱多作解释,见犯事者不敢开口,便代她说了。
“采莲图?”管事压着悲疼的心情问道。
小溪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挺心疼的,先后也画了好几日才成的。
“我的姑奶奶,三千两就这么着没了?”管事也晕了。
小溪一听银两数,扯着穆奇袖子说道:“管事说三千两?原来他一直诈我们的!”
管事狠不得暗自抽上一巴掌,嘴贱了不是!随即改口道:“不不不,说错了,是三十两!对就是三十两!”
小溪抽出自己的手,走到管事面前,突然揪着他的耳朵,很是气愤的说道:“姑奶奶可不是耳背,告辞!”
走出宝风斋,小溪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能掉了画,三千两呀!我们能顿顿上食客天吃了。”
穆奇好心提醒道:“你前后卖了四幅画。”
“哇——我的一万二千两呀!”
一万二千银?宝风斋的管事泪旺旺的想着,那有的可能?其它三副也就各自卖了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