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快要乐出内伤了……我无限讽刺地想着,退出了办公室,然后去找韩欣和景柯。
暮光的演唱会已经圆满结束了,因此两名成员在西安的行程里面现在就剩下了最后一项——离开。韩欣对着艺人总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不容易乞求一般借着担心袁晨彬的借口,要来了多在西安呆三天的机会。
这告诉我们,其实明星艺人也不是真的就能呼风唤雨的,而且比起我们这种小人物,他们更糟糕,他们甚至不能掌握自己的人身自由。
而且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特权的东西,让我们不得不牙齿痒痒——袁晨彬一通电话打给艺人总监,把韩欣等人在西安继续滞留的时间延长成了两周。
——两周……两周是个什么概念?韩欣和景柯就因为多了这两周的滞留期,可以少接十多个通告,并推掉一个知名厂商的广告,我就算再迟钝也可以用脚指头估算出这会带来多少损失,但是一切都在袁晨彬的红娘……啊不,月老计划面前让了步。我远远看着正坐在茶水间认真晃可乐瓶子的韩欣,心想,小样儿,等你见了幕晓,好戏才要开始上演。
我一脸期待的表情被她侧过脸来的时候捕捉到了,她冲我招了招手。
顺着主管的叮嘱,我坐在沙发上,冲着韩欣和景柯第一句话就是:“我请了个长假。”
“啊?”韩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几天?”
“三周。”
“给,你可以喝了。”她利索地把可乐丢到景柯怀里去,然后看着我:“那你不是都快要开学了?”
景柯哭丧着脸,拿着可乐看看里面冒出来的细小泡沫,怨愤地瞪了韩欣一眼。
我点点头:“严格来说,不是快开学了,而是我不用来公司就可以去上学了。”
“我还以为你没事……怎么了?”她关心地问:“还是因为之前受到了惊吓吗?”
我找不出符合逻辑的借口,就着她的话点点头。
景柯小心地把那瓶可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说:“我都听袁少说了,林嘉绮,你是被袁少和慕华芩的伤惊吓到了吗?”
“不是——很恐怖的啊!”我夸张地说:“你不知道我去面对着那个丧心病狂的疯男人,说话要有多大的勇气呢!我现在回想都觉得后怕……”
“……你不是还把人家小男孩骗得一愣一愣的就把你和袁少给放出来了吗?还好你不是演员,”景柯翻了个白眼:“你演技真烂。”
韩欣的语气显得低落:“我们都快走了,你也不来公司。”
“你们可以找我啊,反正还有电话嘛。”我笑笑,心想等你见到了幕晓,你还有空找我么?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问我:“你才去和袁董他们一起商量过,已经决定好要上诉了么,细节怎么准备的,律师啊什么的都搞定了没有?”
“袁家做事还用得着你担心,”景柯插话:“到时候怎么可以坐等袁家找到的顶级律师好好虐虐那个有胆对袁少动手的小子。”
我看着景柯,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冲我诡秘地炸了眨眼。于是我心领神会,看来他也已经知道袁家请的这个顶级律师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于是感慨起来——除了韩欣,地球人都知道了。
“那什么时候开庭呢?”韩欣问我。
“走诉讼的流程很麻烦,大约还得一段时间,”我将律师幕晓的原话说出来:“我估计吧,开庭要等半个月左右。”
“我们还能看到开庭么……”她看起来有点儿发愁:“我这辈子还没有进过法庭。”
我白了她一眼:“是啊,你看起来很向往。”
“对了,”她无限憧憬地对我说:“那么嘉绮,你是不是还要做证人呢?听起来多牛啊,证人!”
“你以为是我想的吗?”我实在无力吐槽了。
景柯冲我摇摇头:“别理这个疯女人了,林嘉绮,记得配合好律师的工作哦。”
我冲他点点头,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自由韩欣依赖你疑虑地看看我们俩,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俩今天怎么笑得这么诡异呢?”
离开公司,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比我想象的紧凑,忙着被警察问话和配合幕晓做证词方面的事儿,也没能如愿地搬到顾小西那边去,总是在安静下来才有空一个人对着空房间发愣,在黑色的九月——开学到来之前,我就要踏上那个法庭做证人了。
于是,这段日子里,我也就事与愿违地,常常坐在袁晨彬的病房里面,听幕晓,袁董还有袁夫人商量,慕华芩偶尔也来参与一下。病房里面,袁晨彬总是一脸困倦,大家总是一脸商讨国家大事的沉重肃穆,我总是一脸因为进入不了状况的,担忧国家大事一般的沉重肃穆。
然后这个病房就仿佛已经窒息了一样的沉重肃穆。
所以,有那么一些时候,在大家休息,都安静下来的的时候,我坐在袁夫人旁边的那个位置,会看到袁晨彬如释重负地深呼吸,好像好不容易找到空气的鱼。
——然后我就会感觉到那种比之前的窒息感更加让人难过的某种情绪,它在我心底作祟,一个声音仿佛暗示一般地缠绕着我。
——它在对我说,他也很累。
我想这一定是我的错觉,我的某个感官出了问题,即使在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我还是不能让自己安下心来,我看着他,我讨厌我的目光专注。
——我也讨厌我心口微微的疼痛。
在有空的时候,我去看了顾小西提到的,学校里面论坛中关于这件事的描述,然后我吓了一跳。
顾小西告诉我的版本已经算是保守的了,待到我去看的时候,页面上已经一片混乱了,大家,主要是学校里袁晨彬的那堆花痴和一些八卦热衷人士各执一词——虽然没有一个执的是正确的词,但都义正言辞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据说不是慕华芩被她前男友叫去,而是袁晨彬主动请缨要去制裁这个前男友的,而且不是袁晨彬生气了先动手的吗?”
“楼上的一定是小道消息吧,我跟你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而是慕华芩和前男友藕断丝连,被袁晨彬捉奸啊!”
“我才不相信袁晨彬会做这样的事呢,我打赌他一定是为了保护慕华芩,真是痴心的好男人……”
“我看是放不下面子吧,多半两个男人都是因为面子问题才闹到这一步的!”
……
——很显然,在我们所有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故事已经经由众人之口发展成了数个更为神奇的版本,这么多会让袁晨彬吐血的版本,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
于是我在医院病房再次见到这个故事里面的主人公也是受害人——袁晨彬的时候,油然升起一种他在医院没有网络,无知也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所有的细节都已经谈好,幕晓很细心,我们甚至对大家的证词都做过检查,并设想了对方律师可能问出的比较难以应付的问题,基本上万事俱备,只欠开庭了,最后一次商量之后,大家都一副胜券在握的心态,除了依然不愿意介入的袁晨彬和心怀鬼胎却不得不服从的我。
一众人浩浩荡荡要离开病房的时候,袁晨彬叫住了我:“林嘉绮,你等一下,我有话问你。”
袁董和袁夫人要送幕晓,这是他们的惯例,慕华芩还在等我一起走,我面露难色,袁晨彬说:“怎么,难道有什么不方便?”
是的很不方便,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被慕华芩抢了个先:“那嘉绮,你留下吧,我先走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回头看袁晨彬:“什么事?”
“你有没有告诉韩欣?”他用手撑着床,试图坐起来。
我不得不走过去轻轻扶他:“没有,你也太信不过我了。”
我的手触到他的背部,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刻意不看着我,说:“因为你压根就不可信。”
我也不想和他争辩,手上微微用力,把他扶着坐起来,然后站在病床边说:“说吧,你什么计划,我以为你会在开庭之前安排他们见面,结果月老,你让艺人总监给韩欣安排一堆培训,你难道是打算让他俩法庭见么?”
“不行么?”他反问。
“……这可是你的官司,”我无奈地说:“要是幕晓见了韩欣一个激动,发挥失常怎么办?”
“我说你这人真消极,你就不能想着幕晓见了韩欣,一激动,发挥超常了么?”他终于转过脸瞪着我:“再说,其实你们商量的这些天里,我一次也没有说过我要把那男人怎么怎么样啊。”
“……”我怀疑我听错了,“难道你不想将他绳之以法出口气?”
“想过,曾经很想,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是一时冲动,要怪只能怪我倒霉,怪慕华芩倒霉,会有这样的前男友。”
“是啊,慕华芩不但有这么一个前男友,还有你这样的前前男友,她真可怜,看男人的眼光一直都没长进。”我由衷地感叹。
“……回正题,”他白了我一眼,说:“后天开庭,你和韩欣一起来。”
“啊?”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我和她一起?”
“反正你作证的时候可以从听众席走过去,你要保证韩欣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幕晓和我们到得比较早,而幕晓又是律师,不会走下去,所以我要韩欣先看到幕晓。”
“然后呢?”我摩拳擦掌,仔细听着他的计划,有点儿兴奋起来。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向我一摊手,说:“到时候就看韩欣有没有勇气不临阵脱逃,而是留下来等到结束以后走过去和幕晓说话,要是我都把幕晓带到了距离她只有十来米的地方,而她还没有勇气走过去,那只能说明他们俩这辈子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