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子木走后的第三个月,我想我已经快要疯了。
她走后的第二天,报纸上就登了这一则消息。并没有太多的描述,名字也是化名,只是说在出事后男朋友和她的好朋友送去医院的路上身亡,后面就是提醒人们要注意交通安全之类的。
第三天,上学了。老师在讲台上宣告着这一事情。然后就有好多好事的同学过来问我怎么了,是不是报纸上登的那个女孩就是她。我颤抖着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有好多人对我说什么节哀顺变,叫我不要伤心之类的话,好多好多,就连老师都把我叫去了办公室谈话。
下午的时候她的父母来学校帮她收拾了她的东西。他们眼睛都红肿着,临走还不忘嘱咐我去参加子木的葬礼,我当时只知道点头,晚上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我的脑子里还在回想着那天的情景。
当时我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转过头,看到她倒下时眼睛还望着我和薄今,然后直直地倒在地上,货车司机也慌了神,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然后围观的人群迅速聚拢了过来,有人喊着快叫救护车,还有人说什么看这样子没救了。后面的车不停地按着喇叭,我只知道不停的哭,还说着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最后是薄今打的电话叫来了救护车,然后几个医生护士用担架抬起子木送到车上,我也跟了过去,送到医院时,伊佑已经走了。
这之后我和薄今很默契的没再联系,更没有说出那天的真相,但是一周之后,流言蜚语开始钻进我的耳朵,一个人,两个人,班上的人,年级的人,学校的人,一时间风风雨雨。最后还是传到了我那温和的父母的耳朵里,他们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说了句造孽呀。之后他们对我的态度就冷淡了很多。
我开始害怕上学,害怕和人接触。只要别人和我一说话,甚至是别人看了我一眼,那种快要令我窒息的愧疚便会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身体,啃噬我的心。
我开始不去上学,把自己锁在家里,然后学校也美其名曰“该生因受到刺激成绩下降严重,故校方劝其在家休养或另择他校就读。”
爸妈也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每天家里都像是一个冰窖,那种沉默可以令人窒息。
子木的葬礼我没有去,与其说我不愿意看到她的葬礼,不如说我害怕,是的,我害怕参加她的葬礼。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都是我。
我开始做噩梦,我梦到子木在梦里满身鲜血地爬过来说要带我走,我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没用。她说她恨我,我死了她才会甘心。
或者是梦到我们两个像平时一样站在楼顶上吹风,然后她突然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推到边缘,她的脸开始渗出鲜血,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应该在一起,你过来陪我吧。最后笑着把我推下楼去。
然后我会半夜惊醒对着天花板再无法入眠。
我不敢睡觉了,因为我一闭上眼那一幕就又会出现在我眼前。
我的眼前开始出现幻影,都是她以前笑着的时候,我的耳边萦绕着她的声音,她叫我晴海,晴海……
我消瘦了很多,看着镜子里那个像鬼一样的人,我觉得那不是我。
父母对我不闻不问。看向我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终于今天,我决定要走了。
子木,我要跟着你走了。你会高兴吗?我们还会是好朋友吗?
你一定会高兴的吧。我笑着想。今天我就来陪你了,你不要着急。
我轻轻反锁了房门,关上了窗户,虽然父母出差不在家,但是以防万一他们突然回来。
我在左腕绑上压脉带,血管还是不明显,我又系得紧了些,才浮现出来。
我把空的输液袋挂在衣架上,然后撕开一次性输液管的包装,连接输液袋,把针头刺进了左手的血管,解开压脉带,把速度调到一般快慢,空气慢慢地进入我的身体,有点胀痛,我躺下,看着血液慢慢回流到输液管里,有一种生命慢慢被抽离的感觉,输液袋被我刺了一个小洞,这样就不怕输液袋被装满血液无法流出体外了。
我开始慢慢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开始做梦,梦里子木在朝我挥手,叫我快过去,我跪着对她说对不起……然后画面慢慢变黑,子木,我要来了。我要来见你了。
黑暗之中我听见一阵模模糊糊的声音,说着什么不对啊,还早啊。
难道我被救过来了?眼睛,眼睛怎么睁不开。
“你已经死了。”是一个低沉还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
那你是谁?这声音绝对不是子木。
那声音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肯定又是我那笨徒弟惹的麻烦。我不在一会就要出事。”
怎么回事?
“说来复杂。其实你和那个叫秦子木的孩子本不该死。”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子木呢?
“这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弟惹的祸事,至于那个秦子木,她现在过得还好。”
我……可以见见她吗?虽然不太可能,但还是问了出来。其实能知道她现在过得幸福已经够了,可能我不该奢望太多。
“老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那声音说完这句话后又苦笑了几声。那你能做的是什么?“我可以把你的心愿托付给我的徒弟。但是,需要代价。”我希望……
“哦?”对方语调上扬,“不问代价是什么吗?这个愿望代价可是很昂贵的。”不问。
“有意思。”对方似乎很愉快。“等着吧……等着付出代价的那一天……愿望,也会实现的……”声音已经越飘越远。
子木,我无法陪着你,那么这样够了吗?
我等待着,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等待着支付代价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