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此时的天也开始逐渐放亮。
“就是这儿了!”乔安娜突然止住脚步,揪着维特隐藏在一根倒塌的大树干后面。“嘘……别出声!你看,是布鲁克林人。”
维特朝着乔安娜指的的方向望去——那里的确有五六个小矮子聚在一起低头嘀咕着什么。
“我们尚且观望一下它们想要做些什么。”乔安娜示意维特不要轻举妄动。
维特没有意识到,这应是他从赏金猎人身上学到的第一课——面对敌人首先要进行仔细地观察,确保之后的对策能够一针见血。
那几个布鲁克林人先是窃窃私语了一番,后来便分散开来,但是并没有就此离去。他们当中有几名些俯下身去,在茂密的草丛里寻找着什么——因为矮小,当他们埋入草丛,就再也看不见了。其余的都在四下里没有头绪地乱嗅。
布鲁克林人的嗅觉比较发达,远在人类之上(当然到不了狗的程度)。他们乱嗅时的姿态,就如同几只遇到险情时的老鼠一般。
没过多一会儿,场上就只剩下其中的一名布鲁克林人,而且并没有发觉一直监视他们的维特和乔安娜。
乔安娜对着维特低语到:“我现在过去,你跟在我后面不要发出声音。”
维特心想要叫他别发出声音,那还不如原地待命。一个商人哪有赏金猎人的身手,这真是强人所难。但是又怕其他的布鲁克林人一会儿知道被乔安娜逮到了自己的同伴,反过来袭击自己。维特只好小心翼翼地随着乔安娜悄悄地由大树根前匍匐进入草丛。
如果你没有尝试如此近距离的与布鲁克林人居住地四周的草丛地面“亲密接触”,我想你定然不会知道这些草丛下面都掩盖着什么——数不尽的被啃食后丢弃的小动物尸骨!这些尸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维特此时连反胃的功夫都没有了,他真想马上去沐浴场将全身洗个干干净净。
乔安娜在前面用双臂进行缓慢地移动,一面回过头来对维特紧皱了几下眉头。意思是说:“你给我麻利点,不要拖了后腿!”
两人匍匐了一会儿,便距离那名布鲁克林人没多远了。
“真没想到布鲁克林人那土黄色的皮肤上还长着毛!”维特实在是难以忍受这种煎熬了。
乔安娜此时猛的从草丛里站了起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背后的短弓在手中撑满,箭头死死地指向眼前的小矮子。“站在那里别动!”乔安娜威胁道。
只见那布鲁克林人吓得跳了起来,却没敢逃走。也许他也知道,如果他此时选择逃跑,那么恐怕他的屁股上就得平白的多出一个洞。这个小矮子十分害怕,全身哆嗦着双手在面前拼命地比划,嘴里还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那种声音就跟杀猪时差不多。
看到乔安娜成功擒获了这个布鲁克林人,在几丈远以外其余的布鲁克林人“唰“的没了踪影。看来是准备抛弃这个同伴了。
“你能告诉他别再乱吠了吗?”乔安娜回过头对维特寒暄了一句。这一句在维特耳朵里可不是那么中听。
接下来乔安娜将那个被擒的布鲁克林人用绳子绑了起来,在后面牵着,想叫他带着自己和维特前往布鲁克林人的隐居地。那个小矮子貌似知道乔安娜想要他做些什么似的,带着两个人走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
“我看他是在兜圈子。”维特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知道布鲁克林人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又怎么会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做呢?“这里根本看不到布鲁克林人的营地。”维特耸了耸肩。
“谁告诉你他们的营地是在陆地之上了?”乔安娜对维特的无知表示遗憾。“这里便是通往布鲁克林人地下城堡的入口。”乔安娜用脚扫平在她面前的草丛,显露出一处大小只能容纳一个人类进入的通往地下的洞口。
“怎么样,我找来的向导不错吧?”乔安娜笑着说道。
维特显得十分惊异。
十二.
由维特打头阵,爬行在这个狭窄的、通往布鲁克林人洞穴的隧道当中。他的身后是乔安娜。
为了避免那名之前被两人捕获的布鲁克林人逃走,乔安娜重新用麻绳制作了一个套索,禁锢在小矮子的脖子上。乔安娜一边催促维特快点行进,一边用力拽着那个布鲁克林人。
布鲁克林人被乔安娜拖曳的十分痛苦,他张着嘴,吐出一条小小的紫色舌头。布鲁克林人在两人身后奋力挣扎,两条腿不住地向隧道地面的泥土中蹬踏,双手紧握住牵制住他的绳子。一不小心便来个狗吃屎,弄的满脸是泥。
“如果你不那么使劲地拽着他,也许他就不会撕心裂肺的叫了。”维特被眼前深不见底的隧道和始终没有停止过的杀猪声弄得心烦意乱。
“如果你省去那些抱怨,也许我们早就该站在这个隧道的尽头了!”乔安娜倒打一耙。
两人继续忍受着隧道中稀薄的空气和令人发指的湿度向更深处爬去。维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上已经开始生长出菌类植物。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丝光亮——这尤其使维特兴奋不已。
维特与乔安娜正式离开了那令人不愉快的狭长隧道,发现所处的洞穴豁然开朗。这里不仅竖立着许多用动物头骨堆砌而成底座,并由几根木棍顶起的灯台。在洞穴的顶部还用绳子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器具。那些器具全部选自玻璃制品,被下面的火光一照,发散出色彩斑斓的光晕。
很明显,那些玻璃制品全部是被布鲁克林人从城镇中偷来的。布鲁克林人恐怕认为是人类将他们驱赶到地下过起如今不见天日的生活,那么从人类那里索取一些“不义之财”也是理所应当的赔偿。
维特与乔安娜从一个石制的拱门通过后,身边出现了大量的布鲁克林人。这些个头不大的小矮子们见到有两个人类闯了进来,都纷纷畏缩成一团。特别是见了乔安娜手中的短弓和佩戴的长剑之后,更是再不敢多看他们一眼。此时那个被擒的布鲁克林人也停止了叫喊,乖乖跟在后面做起了俘虏。
不要说维特,就连乔安娜也是第一次光顾布鲁克林人的洞穴。这里的环境与她之前的设想截然不同:
布鲁克林人的洞穴中有着十分奇特的结构。在一处被小矮子们休整的较为平坦之地的四周,环绕着高达十几米的泥土筑墙。这些筑墙的表面显得坑坑洼洼——其实它们是被故意堆砌成这样的。最下面一层最为突出,越往上的高度就越向里凹,最顶部与原本的洞穴合为一体。如果仔细观察,筑墙还被分为很多层级,层级与层级之间的缝隙被零零散散的木棍支撑住,就好比在两片嘴唇之间夹上几根纤细的牙签。这里貌似是布鲁克林人日常居住的寝室。
而维特与乔安娜现在所站的位置,便是他们的广场。
平日里布鲁克林人都会聚集在广场上,只有等到累了,才返回到四周的筑墙中去。筑墙并没有阶梯,看来每次布鲁克林人都要攀爬上去。维特真为住在顶端的“小朋友”感到不幸。而他们每日所做的,无非就是醒了吃,吃了睡。广场上看不出一丝的生活情趣和游乐设施。
维特二人随后还一路光顾了布鲁克林人的水源地和他们的公共浴场——“布鲁克林人大泥潭”(维特当即便想出这个恰如其分的名字),真是不敢想象那种场景。成群的布鲁克林人在一堆烂泥中翻来滚去的!但是这里的泥潭却因为靠近水源而显得十分冰凉,布鲁克林人会想到用泥巴来降温(这里实在是闷热潮湿,洞穴中真的生长着很多菌类植物)。
真正吸引住乔安娜的,是一处被壁画覆盖的墙面。布鲁克林人在壁画中描绘了使她欣喜若狂的元素——“一条飞翔的龙”。
十三.
“尤斯凯尼亚显身大地,万物生灵涂炭;世界化为冰封。”乔安娜用手轻抚着那些被布鲁克林人刻在石面上的壁画小声念叨着。
在布鲁克林人的壁画当中描绘了一场浩劫——无数绝望的布鲁克林人哭喊者,跪倒在一条飞翔在天际的“龙”的跟前。这条“龙”的嘴中吐出形似利刃的冰柱,将其余反抗的布鲁克林人全部撕碎。而壁画中的山河,也因为这条“龙”的出现沉睡在极度严寒的冰层之下。
“布鲁克林人的描绘证实了那则寓言的真伪!”乔安娜此时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乔安娜。”维特指了指壁画中的“龙”,“这也许只是布鲁克林人信奉的神灵。”
“对,可那是条‘龙’!”乔安娜指证道。
“好吧,就算那是条‘龙’,这又代表了什么?”维特百思不得其解。
乔安娜若有所思,在她的脸上呈现出维特从未见到过的神色——准确的说是惊恐。乔安娜的眼神琢磨不定,直直地望着维特。
“你不理解壁画中所要表达的含义是不是?”乔安娜问道,其实她相当肯定维特根本没有听说过有关这条“龙”的故事。
维特果然表示出费解的神态。
“她是尤斯凯尼亚,是呼吸着暴风雪的邪恶化身。她的哭泣化作冰雨,夹带着犀利的冰雹。当她发怒时,便会将她看到的一切变成冰雕。”乔安娜生动的为维特形容了这条“龙”的本事和她的脾气。
“你为什么一直用到‘她’,难道‘龙’还有性别之分?”维特姑且相信有这么一条“龙”的存在。
“我们谈到的,是一名拥有至高无上的邪恶法力的女巫。而‘龙’只是她外表形态的其中一种。”乔安娜说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而她的出现往往代表着人间的浩劫,就跟这壁画描绘的一样!”
你都听到了吧?你估计会认为这个女人疯了。倘若我不是一名魔法师,我的想法大致与你相同。
可能是因为我太孤陋寡闻?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女巫的名字。这也许是赏金猎人自行为这条有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龙”和那位邪恶女巫起的名字。但是乔安娜唯一说中的,就是关于“外表形态”的一点。
这个世界中有太多人崇拜“龙”了,他们崇拜得发疯!这里我又不得不提起史特维斯。他就是当时将那些“龙”极度神化的代表人物之一。
我承认,追寻“龙”的踪迹是令人敬佩和推崇的。但是一名魔法师若想将自己变成一条“龙”,那就是走火入魔!
是的,史特维斯真的这样做了!依照史特维斯当年在法术界的造诣,像今天你我这样,简单的变成只苍蝇,还是绰绰有余。但是想化身成为一条“龙”,那简直是痴心梦想!而且绝对不会得到法术界的准许。史特维斯的愿景和他的提议遭遇夭折。或者说,他的梦想被法术协会一致反对并试图扼杀在摇篮里。
探寻不到,又极力地想去拥有。这便是这些狂热的“龙”的崇拜者容易跨越的原则底线。特别是对于一名伟大的魔法师而言。
在史特维斯真正被人们发现在万象山谷一间破烂不堪的小木屋的病榻上垂死挣扎时,他还依旧没有放弃他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中是否还存在比当时史特维斯强大数倍的魔法师。总之布鲁克林人洞穴中的壁画使我心神不宁。
“听着,乔安娜。我不管你所说的故事和那则寓言的真伪。我也不管寓言中的残酷现实是否会在不久的将来席卷整片大陆。我只知道,我们是来营救巴特的。我相信此时的巴特比任何时候更需要我们!”维特态度十分坚决的说道。
“啊,是的,你说的对。”乔安娜试图借助维特的话来平复心中的忐忑。她突然想到布鲁克林人远比人类之前就生存在这片土地之上了。也许这场人间的惨剧早已发生——虽然这并不能解释寓言中的女巫。
乔安娜的手指尖轻触着壁画上的每一寸,久久才离开,显得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