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凌锋又被送进了医院,还有其他受伤的人犯。外面依旧把守的很严,警察依旧如临大敌,严格排查出入的人员。
方若儒得到周天的特批,专程去了一趟医院,探视巴凌锋。
巴凌锋对方若儒的到来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苦笑了一下,抱歉地说道:“方伯父,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方若儒轻轻地坐到巴凌锋的床边,摇摇头也苦笑了一下:“我麻烦什么,现在有麻烦的是你,你这个年轻人啊,怎么那么混啊!”
“没办法,也许,也许我天生就是坐牢的命!”
“话说的一点都不争气,年纪轻轻的,竟说些丧气话,真拿你没办法!”
巴凌锋挠挠头皮,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坐牢呗!”巴凌锋又苦笑了一下。
“唉,我虽然不爱听你说这些丧气话,但我还是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你,我想为你请个律师,你的罪行不重,据他们现场勘察,你没有人命,在袭警的问题上我已经和周天作了沟通,可以大事化小,现在的问题是你该如何振作起来,准备迎接新的生活!你知道吗?”
“方伯父,这太让你费心了,我想,我的罪行还是由我自己来承担吧,我已经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我不想再因为我的事,让你为难,你是个好官!”
“为了挽救一个很有希望的年轻人,我想即使我犯点错误,也是值得的。我已经是五十来岁的人了,仕途和荣辱对我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事情我已经办妥了,你就尽心尽力地配合律师的工作,估计律师过两天就会找你!年轻人,你听伯父一句劝,不管迎接你的是什么,你都应该振作起来,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方伯父,我”巴凌锋有些哽咽了。
“好了好了,就不要说别的咸的淡的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还会找你的!这段时间,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行为了,行走在社会上,你这个性格肯定是要吃亏的!”
方若儒走了,巴凌锋反复琢磨着他的话,从他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他的罪行应该不大,再加上方若儒从中斡旋,即使坐牢,也不会坐不久。当然这中间注定要有方若儒个人的牺牲,甚至,还会有错误搀杂在里面!
巴凌锋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该何去何从,按照方若儒的意思去做吗,那样他的罪行肯定会轻一些,但是方若儒该如何面对四面投射过来的目光呢,他又会因此而给自己带来哪些影响呢?甚至都应该是一种考验!
巴凌锋还是决定自己的罪行完全由自己来承担。在这个问题上,他决不能再牵连进任何人,尤其是方若儒!像方若儒这种人,才是法制的希望,才是社会的希望,他不能让他因为他而失去说话的分量,更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陷入到四面楚歌的境地。不就是坐牢吗,那就坐吧,坐牢也是一种生活,尽管那是一种苦难的生活,但也是人的生活!
两天之后,果然来了个律师,三十多岁,戴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但从他的步伐上看,却显得稳重而老练,应该属于精英的范畴。巴凌锋上下打量打量他,便示意他坐在床边。律师也盯着巴凌锋看了几秒钟,但他没有按照巴凌锋的意思坐在他的床边,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巴凌锋的对面。
“你就是巴凌锋”
“是的,请问您该如何称呼?”
“江文,律师,是方书记让我来做你的辩护律师,你就称呼我江律师好了!”
“哦,你好!”巴凌锋向江文伸出了手。
“你好!”江文也伸出手来,和巴凌锋握了一下。
“前几天,方书记找到我,他也和我说了你的情况,希望我能替你打这场官司,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有所了解了,我想”
“江律师,你听我说!”巴凌锋不等江文说完,便抢过话头:“我知道我的罪行,我也渴望自由,但我不能因为我的事儿而影响到他,更不能连累了他,他是个好官!您可以转告他,他的好意我领了,但是我不同意你做我的辩护律师!哦,倒不是我信不过你,我知道江大律师的名声在滨湖是很响亮的,我只是想我自己的事情应该由我自己来解决,我不想让任何人介入,尤其是方书记,这个请您谅解!”
“果然有性格!我临来的时候,方书记就说了你的情况,怕你有所顾虑,也担心你拒绝,所以特意安排我来先来打消你的顾虑!我希望你能认真听一听!”
“那你跟我说实话,我的事,对他究竟会有多大的影响!”
“要说一点影响没有,那是假话,但是至于究竟影响到什么程度,我想,至少应该不会影响到他的仕途,其他的我就不敢保证了!”
“因为我这个事儿,以后他说话还会有多大的分量?”
“这个,我也没去想过!”
“对于他这个职位的人,一旦说话失去了分量,那会意味着什么,这个你想过吗?”
“所以,方书记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但是我不能接受你为我辩护,如果我真正需要辩护的话,我也会自己去找!话又说回来,如果法律是公正,我想,至于是否辩护,辩护到什么程度,结果也都是一样的,中国的法律不是重证据的吗?”
“虽然你的理解有些偏颇,但我暂时还是尊重你的意见,我会把你的话带给方书记,并征求他的意见,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江律师,我说过,我不会选择你为我辩护,这个你就不用费心了,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一切事情,包括以后要走的道路”巴凌锋极力地婉拒江文。
江文见和巴凌锋谈不通,就安慰他几句,然后告辞了。他走的虽然有些失意,但他感觉到巴凌锋确实与众不同,他不但有头脑,而且有思想,有主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也弄明白了方若儒为什么要极力为他去奔走。
他直接去找方若儒,将巴凌锋所说的话带给了他。方若儒知道这小子的倔劲儿又上来了,他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我只能暗中帮帮这小子了,江律师,我谢谢你的帮助,这个事儿咱就先搁在这,以后再有用到江大律师的时候,还请不要推脱!”
“方书记说的哪里话,您一直是我所崇拜的偶像,能为方书记做点事儿,那是我的荣幸!方书记,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今后有什么事儿,也包括巴凌锋的事儿,您尽管吩咐!”
方书记将江文送到门口,二人握手告别
几天之后,巴凌锋伤愈出院,他被送进了看守所,等待着上边的提审。但是警方好象将他忘了似的,始终没有再传训他。江律师也没再找过他。
这一天,巴凌锋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地板上闭目养神的时候,看守所的大铁门开了,随着一阵脚步声音,巴凌锋听出来应该有两个人进来了,而且应该是一男一女,但向他这里走来的只有那个男人。巴凌锋已经习惯了窗外大铁门的哐铛声和脚步声,他没有睁眼,依然在头脑中过滤着他的心事。
“巴凌锋,出来!”走过来的警察打开房门,朝他喊道。
“终于要提审我了!”巴凌锋暗中吁了口气。他便懒散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向门外走去,他懒得挑眼皮去看警察。咋看警察都是一副面孔,冷冰冰的,好象这里的每个人都欠了他们永远也还不完的债似的。
“接待室有人在等你!”警察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话,就在前面带路,将他引入接待室。
“谁,这个时候,谁能来看我,谁有这个权利啊!又是方书记,或者江律师?”巴凌锋边走边在心里琢磨着。
接待室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脸上挂着微笑,穿着一种职业女装,显得成熟而干练,又不乏女性的魅力。巴凌锋扫了一眼她,好象不认识,但又似曾相识。他低头在头脑中过滤所有认识的女性,但和谁都不怎么像。
“是她”巴凌锋突然像被电击了一样重新抬起头来看,那女子依然在微笑着注视他。
他一哆嗦,真的是她!!
“怎么,不认识我了”女子没有起身,依然微笑着问。
“你,你怎么来了?”巴凌锋没有回答,而是茫然地问了一句。
“我放假了,回来看看爸爸妈妈,听说了你的事儿,就过来看看!”
“你在国外还好吧!”
“很好,就是忙,压力也大!你怎么样?”
“我?我还能怎么样?”巴凌锋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去。
“干吗那么拘谨,怎么不过来坐?”女子热情地招呼他。
“我,你,我不是说过吗,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现在不行了,谁说的也不算了。司法局指派我做你的辩护律师,我不想见你,但也身不由己啊!”
“我不用律师,你可以走了!”
“这个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这是司法程序,就像你现在想坐牢或者不想坐牢,都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一样,这些都由法律说了算!”
“方伯父派你来的?”
“我不归他管。他想管我,现在也管不着!呵呵,现在我只属于法律!”
“哦,你想怎样?”
“打赢你的官司,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把握!哦,顺便说一下,我不会借助任何外力!”
巴凌锋的眼睛闪出一丝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了,他摇摇头:“不要费力了吧,我知道我的罪过,那不是一纸答辩就可以抹去的!”
“很多因素是社会造成的,那个先不提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受的那几年冤狱,完全可以抵消你现在的罪过,我还可以告诉你,在臧小军的问题上,你没有人命,也没有太多的过错,而且许三他们那个帮派也不属于你,你的社会危害性不大,这个我认真研究过你的卷宗!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在臧念祖走私的问题上,从某种意义上讲,你是个功臣!”
“我?功臣?”巴凌锋抬头向她,一脸的疑惑。
“是的,相信我,没错的!”女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我能出狱”
“最坏是缓期执行或者监外执行,应该不会坐牢的!”
“我,我,我能自由?”巴凌锋兴奋的直搓手,脸上也泛着阳光。
女子看着他孩子似的动作和表情,不禁掩口笑了。“你先别美,告诉我,出去之后,你都什么打算?”
“干什么我没想过,我只想过,我该如何在牢里度过,我不能白耗时光!”
“好了,今天咱们就谈到这吧,你也整理整理思路,明天详细和我说说你的案情。然后顺便告诉我,等你出去了,该怎么感谢我?”女子对他挤挤眼睛,随即脸色一红,飘出了接待室。
巴凌锋愣愣地站在那儿,他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她的出现,和她那说话的神情,分明透露出一种亲切而又朦胧的信息。他的心又乱了,随即生出许多的滋味来,但他分辨不出这些滋味究竟是甜,是苦,是酸,还是辣。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