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儿的倔强,方若儒觉得十分痛心,这可是以前绝没有过的事情。
几天前和女儿的正面交锋,他当面虽然没怎么发火,但是他着实气了够戗。几天来,他无论是工作,还是休息,都在脑子里面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把他们俩的情思斩断,彻底地斩断。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去劳改农场走一趟,也见识见识这个叫做巴凌锋的究竟是何许人物?竟让他的女儿如此着迷,如此痴情!顺便也能看看他的老同学,也就是那个监狱长。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
这一天,他打理完了工作,就驱车前往五台子监狱。他只知道巴凌锋被关在五台子监狱,但究竟在哪个农场他并不清楚,他又不能再向女儿详细打听巴凌锋的服刑地点,那样就会引起女儿的疑心,还是自己亲自去问老同学吧。
百八十里的路程,只一个小时就到了,他先去看了监狱长。老同学见面,当然是少不了一番客套,一番拍打。
闲聊了一阵,方若儒言归正传,说出他此行的目的,是要看一个犯人巴凌锋!但又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就只好来问他。监狱长很纳闷,就问他们是怎么个关系。方若儒谎称,巴凌锋是他一个老乡的亲戚,那个老乡让他抽空来看看他,他今天得空就来了。
监狱长对巴凌锋大加赞赏,说他真是块材料,就因为摊了官司才进了监狱,否则此人将来绝非等闲之辈!但尽管这样,也没有影响到他聪明才智的发挥。前几天还因为开发了一个软件而获得了减刑一年的特别奖励。他说他的潜力巨大,无论将来做什么,他都会是一条龙!
听了老同学的话,方若儒想见一见巴凌锋的渴望更加强烈。他知道巴凌锋服刑的具体地点之后,就辞别他上路了。他要尽快地看到巴凌锋本人,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法力,竟让女儿如此为他神魂颠倒?
又颠簸了一个来小时,他终于到了劳改农场。
他将老同学写给李队长的条子直接给了本人。李队长就欲派人将巴凌锋找回来。方若儒说不必了,那样显得自己太高高在上,还是亲自跑一趟,去会会这个年轻人吧。李队长也给他写了张条子,说把这张条子给出劳务的警察就可以了。
方若儒带着条子,问明了方向,又驱车前往巴凌锋他们的劳动地点。
巴凌锋依然在收拾那些田地。他一直想去向中队长提他要去出重体力的劳务,但是又怕中队长不批。不但倒也罢了,说不定还得大骂他一顿!他觉得他必须找个十足的借口才行。但是无论如何他始终没有找到这个借口,也就只能先在田地里磨洋工了。
劳警接待了方若儒,他看到中队长写来的条子之后,没敢怠慢,立刻就叫巴凌锋去见方若儒。
巴凌锋看看来人,40多岁的模样,从装束和气质上看,应该来头不小。他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只有跟着他走。
方若儒看见这个年轻人之后,也是一愣,他见巴凌锋真是气宇轩昂,如果不是那身劳改服穿在身上,再加上常年的劳作和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憔悴,用风流倜傥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即使现在这个样子,仍掩饰不住他的英气!看来女儿的眼光着实不错。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劳改犯,他想他对他们的事决不会再干涉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巴凌锋再优秀,他也必须把两个年轻人的想法都消灭掉,不管这种感情滋生了多久,发展到什么程度,他必须将她们斩断!因为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看看离开他们劳动的地点已经很远,方若儒就选了个比较高一点的地方,收住了脚。他和巴凌锋面对面站着,他想从气势上压一压对方。但方若儒表现出来的决不是那种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神气,他想先置巴凌锋于无所适从的境地,然后再向他摊牌,好让他在慌乱中败下阵来,进而丢掉他对方小芳的所有的幻想和企图!
巴凌锋瞅着他,一脸的不卑不亢,他觉得他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即使天王老子来了,他照样是这个态度。
“你认识方小芳?”
“我们是高中同学!”
“我是他父亲!”
“哦,是方伯父!”听了来人说这句话,巴凌锋的肩膀立刻震动了一下,脸色马上变了一下,但立刻就恢复了原状。他想方小芳的父亲亲自找上门来,肯定是方小芳出事了!因为小芳从自己这里走的时候,心情是极坏的,他一直担心她会想不开,出点什么差错,那他的灵魂将会受到一辈子的折磨!现在她父亲来了,那她肯定是出事了,巴凌锋能不震动吗?
“小芳怎么了?”他急急地问。
“她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方小芳没事,巴凌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他嘴里喃喃地叨咕着,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父亲听。
“她把你们的事儿都跟我说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方若儒单刀直入。
巴凌锋没有吱声,他不知道她究竟和父亲都说了些什么。他没有言语,他在琢磨方若儒此行的真正意图。
“你觉得你们合适吗?”
他还是没有言声,仍在默默地等着方若儒的下话。
“我希望你不要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你们并不合适!”方若儒边说边观察着巴凌锋的表情,看看他都有什么变化,巴凌锋除了仔细地听着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你们已经是两个世界中的人了,不管你的官司是冤枉的也好,不冤枉也罢,你毕竟在坐牢,我希望你收回你所有的想法!”
“我并没有什么想法!”巴凌锋开口说话了,他觉得方若儒的话有些刺耳。
“那小芳怎么变成了那个样子,整天魂不守舍的!”
“那是她的事,您该去问她而不是我!”
“可你为什么不拒绝她的情感?”
“我拒绝了!”
“那她怎么还那样?”
“这个您最好还是回去问问您女儿!”
“一个巴掌拍得响吗?如果你不是给了她心存幻想的机会,她也不至于如此!”
“您什么意思?您的意思是说,我一直在她?”
“我分析错了吗?”
“我没那么想过,从来没有!”
“可是你有责任!”
“如果您是为解决问题来的,我可以和您谈谈,如果您是指责我来的,那么对不起,回家好好教育教育您的女儿吧,我那边还要干活,失陪了!”巴凌锋终于忍不住了,他对他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不再理会他。
“你站住!”
“我为什么要听您的!”
“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这么个态度?”
“您又是什么态度?我告诉您,虽然我在劳改,但是我也是人!况且应该呆在这里的原本就不应该是我!”他早就不打算和方小芳来往了,既然话又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对她父亲也就无所谓态度不态度了。何况方若儒又是报了指责他的态度来的,有些话已经明显地侮辱了他的人格,虽然他的话说的不是很深,但里面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等等,我还有一句话!”
“那就请说!”巴凌锋站住了,却并不回身,只是冷冷地回答。
通过谈话,方若儒知道了这个年轻人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对付得了的。他沉着冷静,不卑不亢,看来来硬的肯定是不行了。但他还必须把他和他女儿的事情做个了断,至少他要巴凌锋亲口说出一句对他的承诺。如果要想继续和他谈下去,他必须得改变态度了。
“年轻人,你先消消气,刚才也是我太急噪,态度有些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别太往心里去!我相信,你也不愿意让小芳终日的苦闷消沉!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助她从痛苦中摆脱出来,也算我这个做父亲的求你了!”方若儒站在他的身后,语气和态度明显地缓和了。
巴凌锋沉默了一会,才徐徐地转回身。他面对着方若儒,一脸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做些什么。他觉得,他对于了断这件事,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他还想让他做什么。
“方伯父,您说我该怎么做?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都做了!”
“答应我,把你心里的想法都彻底地扔掉,永远不再见方小芳,即使偶然见到了,也不能表露任何的心迹!为了她的前途,我求你了!”
“好吧,方伯父,我听您的,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我也不想拖累她!”
“那我谢谢你了!”
“方伯父,您太客气了,小芳是个好姑娘,她应该是您的骄傲!”
“言过其实了,我就是从小对她的要求严一点而已,其实她是很懂事的!”
“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按您说的去做!”
“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后生,只可惜”他适时地止住了话茬,他怕说他的遭遇又要刺激到巴凌锋。
“方伯父,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我答应您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
“好的,谢谢你了,你的事情我也一定要抽空过问过问!”
“您在和我做交易吗!”巴凌锋有些惊诧于方若儒的话。
“那倒不是,这也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
“那就不必了,这件事,将来我自己会处理的。”
“你想怎么处理?”
“还不知道,但我会把他送进监狱!”
“使用极端的手段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方伯父对你说句中肯的话吧,就是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太冲动!”
“我不会的!”
“那好吧,年轻人,你就好好改造吧!你是块材料,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如果有用到我方若儒的地方,就说,我很喜欢和你这样有作为的年轻人打交道!”
“好的,谢谢方伯父!我该走了!”
“再见!”
“再见!”巴凌锋回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回走,能够帮助方小芳从感情的痛苦中挣扎出来,他觉得这应该是他值得去做,也值得去庆幸的事儿,尽管他的内心里会很痛苦。
他走出不远,又突然折回身,向方若儒走来。方若儒一直没有走,他一直目送着巴凌锋离去,心里却在暗暗替他惋惜,多好的一个人才啊,就这么被社会给吞噬了!他见巴凌锋又转身回来,心里不由一惊,莫不是这小子又反悔了?但他极力的在心里平静着自己,看看巴凌锋有什么举动。
巴凌锋走回来。“方伯父,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您,就是您一定要注意臧小军这个人,那是个纨绔子弟,他一直对方小芳心怀不轨,您一定要多注意她的完全!”
“哦,是吗?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的!”方若儒脸上露出感激的微笑!
“再见,方伯父!”
“再见!”
方若儒一直目送着巴凌锋走远,才转身回到车里,他打电话请求他的老同学监狱长和李队长对于他此行一定要保密之后,就又悄无声息地回到滨湖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