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夜宋岩陈就已经脸色阴沉的站在了城墙上,看着前来报信的士兵,头疼的厉害:“李骁勇以前多么正直的人,现在怎么就成了个流氓了呢?是谁给了他胆子,遇到野蛮子斥候竟然还不回来?平日里打些游兵散将,练习练习免得手生也就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真要跟野蛮子正面交手不成,要不,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想着,就想到了那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估计又是这家伙的馊主意吧,当初真不应该打发他出去,也不记得是多少次了,每次这个痞子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跟着出城,这次又骗了一个军师的头衔……
老天,真不是我愿意给的,我是被逼的……好吧,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冲动了一点,可是,就一点而已。
宋岩陈长长叹了口气,神色担忧了不少,他一直这么站着,直到凌晨,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有些灰白的胡子上,显得有些寞落沧桑,皱纹深深几许,岁月在这位将军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他眼里依然闪烁着军人独有的光彩,人越老越是不服老,宋岩陈亦是如此,他抬头望去,终于看到了黑色的洪流滚滚而来,隆隆声渐渐震耳欲聋,他突然豪情万丈。
……
听着城墙上的惨叫声,史依晨脸色有些不太好,她等了一夜还是没有等到少爷回来,可是,野蛮子已经到了城下,想着最不愿意看到的后果,少女脸色就有些苍白。
她痛苦的摇了摇头,豆大的泪珠却不听话的滚落了下来。
突然,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下,史依晨回头,看着这个人,他有白皙的手指,白皙的脸颊,更有白皙的衣服,当然这样更符合小白脸的风范。江晨御常常这么叫这个英俊的过分的美男子,苏阴阳。
“苏叔叔……”
“叫我苏大哥。”苏阴阳纠正道。
史依晨点了点头,也不在意,焦急道:“少爷还没有回来,怎么办?”
苏阴阳看着少女梨花带雨的小脸,微微一笑道:“我掐指一算,他还活着。”
史依晨被气乐了,哭道:“你怎么能这样,野蛮子都到城下了,少爷他……他还在城外待着呢。”
“看,我说了,你也不信,你这是关心则乱。”苏阴阳循循善诱:“我跟你说,你不要什么时候都想着他,有时间的多想想我,你看我多听话,从来不乱跑,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了,虽然我年纪大点,其实我们蛮合适的,我比那小子成熟多了。”
史依晨恼怒的踢了他一脚,脸色羞红,嗔道:“哪有你这么做叔叔的!再乱说,我让少年揍你!”
你瞧,威胁都这么没有威力,真是个纯洁的小姑娘,我怎么不明白,把江晨御这小子都带成那德行了,小依怎么还这么纯洁呢。苏阴阳撇了撇嘴,颇为不满。
“好吧,好吧,你和小家伙亲亲一对,总行了吧。”
“苏叔叔!”史依晨娇嗔道,脖子根都羞红了,再也不敢抬起头了。
苏阴阳听的骨头一酥,老天,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好骗,江晨御这头大灰狼碰到的怎么都是小白兔呢。
我怎么就碰不到呢?
这一打岔,史依晨倒不觉得慌了,只是仍是颇为担忧,问道:“少爷……少爷,他真的会没事吗?”
苏阴阳淡定的一笑:“你要相信他,他厉害着呢,绝对不会有事的。”
“嗯。”史依晨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一笑,俏脸泛晕,赶忙低下头去,却没有注意到苏阴阳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
苏阴阳回到屋子里,邱炳正好从床上站了起来,拿起剑往外走去,苏阴阳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又要出去?”
“少爷还在外面,很危险。”邱炳淡淡道。
“可你的伤还没有好。”苏阴阳皱眉道。
“我死不足惜,少爷不能出意外。”
苏阴阳笑道:“你别救不了他,还让他反过来救你,到时候你不怕成为他的累赘?”
邱炳一愣,停了下来,之后却道:“我不会成为少爷的累赘,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怎么办,谁都知道怎么办,大不了一死!
苏阴阳看着邱炳倔强的朝外走去,微微一叹。这家伙真是榆木疙瘩,一点都不开窍。他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拦不住就不再拦了,或许三煞早就做好为江少爷一死的准备,或许这样小家伙会愧疚,但是愧疚总比死了好。
攻坚战已经持续了一天,大金骑兵却没有消停的迹象,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野蛮子,宋岩陈神色凝重,野蛮子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集中兵力攻打边城了,难道大金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思绪不由的飘向了城外,也不知道那两个笨蛋怎么样了。
宋岩陈眼中的两个笨蛋,正在石头剪子布,这真是一个让人为难的问题。江晨御决定往西走,可是李骁勇决定往东走,李骁勇的理由很简单,这家伙路痴的底子很浓厚,他对方向的辨别感错误的让人蛋疼。
这种军国大事,哪有这么石头剪子布决定的,江晨御这个石头剪子布的主意刚刚打出来,李骁勇就狠狠的骂了他一顿,江晨御讪讪一笑道:“你不相信小爷的话迟早要吃亏的,小爷分不清方向,但是脑子好使,我知道该往哪里走。”
“辨别不了方向,早晚要迷路的。打仗不能凭感觉乱来!”李骁勇有些后悔听他的话了,这家伙毕竟没有真正率领过大军,责任心似乎缺少一些,打仗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
江晨御不以为然,低下头,在地上画起了图:“我们昨夜往西走,等到了野蛮子,说明他们的大军是从西边来的。那么既然他们大举进攻,那么多士兵,粮草不可能就地补给,总有后续部队来送粮草的,我们总不能干耗着。再说我们马背上的粮草也不多了,不考虑他们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我们只有五百人马,正面和野蛮子打,先说能不能打个胜仗,就是赢了也是惨胜。要是遇到几股,我们可就回不去了。你说除了去偷偷的抢野蛮子的粮草还有什么主意?再说,既然野蛮子大军已经赶来,粮草过不了多久就会运过来,这是大金地界,这群蠢货绝对有恃无恐,不会那么在意粮草会被劫走的。”
李骁勇听的心头一震,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这种打家劫舍的事儿自己以前没干过,第一次干难免有些心虚,可是这种事情眼前的小家伙可是一个行家。
“你知道哪边是西吗?”
江晨御自豪的抬起头:“中午太阳在南边,我们面朝太阳左东右西。”
李骁勇哑然失笑:“谁教你的。”
“小依了,小依说这个方法百试不爽,她以前迷路的时候都是这么回家的。”
“那好,我们往西走!”李骁勇一锤定音,江晨御连忙退后两步摆手道:“这可是你的主意,不管我的事儿。”
李骁勇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上马率队朝西策奔而去。
他敢打赌,如果偷袭成功了,这家伙一定会回去大喊:“这是我的主意,功劳都是我的……好吧,功劳可以不要,把银子都给我……”
于是,所有和江晨御打过仗的士兵都知道银子和功劳不可兼得。但是,你想要银子,那是不可能的;功劳?你只有这玩意儿,爱要不要。
五百大吴边城骑兵就像一支幽灵,疾驰在大金空旷的草原上,他们并不知道边城的战事是多么的惨烈,也不知道前面的路是什么样子的。
江晨御每走一段路都要蹲下去查看地上的脚印,这份细心让李骁勇由衷的惭愧,我差点以为他是在找银子呢。
疾驰在陌生的大金土地上,总有几分胆怯,看着南边高耸入云的连云山脉,天上白云朵朵,悠悠飘,李骁勇有些恍惚,这种景象怕是大吴子民一辈子也看不到的。
由于白天担心被看到,所以行走一段时间总要停下来,仔细的观察情况,这样一直到太阳西落,也没有走多长路程。
于是,晚上他们如夜猫子一般,加速前进,终于找到了一处极为适合伏击作战的路段。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等着等着,江晨御又打起了呼噜。李骁勇不得不服,这小家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时候还敢睡觉,自己可是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李骁勇打了个哈欠,嫉妒的捏了捏他的鼻子,继续朝前望去,盼望着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现的野蛮子,不过,马背上的粮食是撑不了几天的,估计就快到了。
大金士兵之所以会有恃无恐,因为从来不会有大吴士兵敢深入大金腹地偷袭的,相反,大金也从来不敢这么干,这是十死无生的结果。
……
相比于八年前,那次廖成化疏忽大意,被边城骑兵奇袭,自己又战死边城,这次野蛮子倒是长了心思,早早在城下撒了地刺,扎了竹签,挖了战壕,拌马绳也被隐秘的藏了起来,这些原来都是大吴对付大金骑兵的,谁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大金却拿着这些东西来阻止大吴骑兵。
想来,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文明遭到战争的践踏,却又在战争中传播发展。
大金攻势越来越猛,多年的攻城无果,野蛮子早已找到了一套让自己死伤降低最少而效果最好的攻城方式。不得不说,这对于大吴,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宋岩陈眉头紧皱,似乎没有意识到大金这次的进攻如此犀利,相比于大金犀利的进攻,边城的防守似乎没有了以前那么坚固。
他抬头望去,大金银白色的军旗上一个大黑的‘韩’字格外耀眼。
“韩秋生吗?这家伙可真是阴魂不散呐,终究是出来了。”宋岩陈不由得笑出声来,笑声里多了些萧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