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申时,还是没有传来王岳海找到妙妙的消息,静玉公主等得就有些焦急了。在屋子踱来踱去,赵青山也不好意思独自坐着喝茶,就站在一旁拿着茶杯,斟一杯喝一口,一边劝导:“公主莫急,王岳海耍不了诡计的。”
静玉公主气愤之极,对他厉斥道:“你怎的知道,你是王岳海肚子里的蛔虫,还是跟程大小姐有一腿?”
赵青山惭愧,公主这架势,好像自己外出偷情被逮到了一般,额头冒着汗说道:“公主明察,两者都不是,我对公主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如有违背,天打雷劈!”见公主发泄完坐到了椅子上,才认真说道:“公主殿下,不必心急,我们只是奉旨前来寻找程辽康的,再说卑职以为这件事情和妙妙没有多大关系,至少找不到合理的证据……”
静玉公主一拍桌子打断他的话:“你这么维护她,难道见过一面就念念不忘了,给老娘收起你的一见钟情!”
“见过好几面的。”赵青山心里纠正道,只是不敢说出来。瞧着公主脸色微缓,才说道:“公主殿下,卑职这是平心而论。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事情蹊跷?长公主殿下你这么聪明,一定看出来了。”
静玉公主同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再蹊跷,也有例外,或者之所以蹊跷是因为我们没有发现突破点。”
“公主殿下果然聪明。”赵青山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夸了一句话:“所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程辽康才能知道这其中的一切来龙去脉。”
可是时间地点夸对了,人没选对也是不行的,静玉公主冷眼看他:“别给我灌迷魂汤,你不就是为了维护你的梦中情人?”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都说男人三十而立,正值雄壮之年,我有梦中情人的年纪也应该是美丽的少妇的,哪是这些黄毛丫头,只不过我确实有一个梦中情人……”赵青山突然深情的看着静玉公主道:“那就是你。”
静玉公主脸上染起一抹嫣红,妩媚一笑,正笑得赵青山脑袋晕乎乎的,忽的抽剑横在了赵青山脖子上,咬牙切齿道:“给老娘老实点,我可没那么老!”两人挨得极近,赵青山趁机低声道:“恐隔墙有耳。”脸上哪有刚才的淫荡样。
静玉公主细微的点了一下头轻声道:“那你为何还要我来这将军府?”
赵青山故意打翻茶杯,大声嘿嘿道:“公主殿下不要这样嘛,你很年轻的,还很漂亮。”说话之间已挪步到桌前轻点茶水,写到:“陛下有旨,不可得罪王将军,明里敷衍,暗中调查。”
静玉公主机灵一抖道:“你真够恶心的!”话音未落,赵青山往前一跳,撞开门滚了出去,嘴里直道:“公主饶命——”
扭头看过去,只见墙角似有人影闪过,赵青山嘴角微微一笑,讳莫如深。
王岳海书房内,王岳海和王子渊坐在椅子上,听着来人的汇报:“两人在屋子里好像是打情骂俏,先是女的似乎对男的感兴趣,而男的好像喜欢程小姐……”忽的王子渊茶杯叮的一声落了地,忙说道:“继续说。”
来人正是小武,他继续道:“于是女的好像很生气,似乎发了脾气,然后男的似乎非要向那个女的表白,于是那个女子好像踹了一脚,最后力道好像大了一些,男的似乎撞开门滚了出来,又好像很疼,似乎大叫饶命。”来人说完话,抹了把汗。
岂料王岳海听得更累,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道:“似乎好像之类的话似乎多了一些。”
“那个,将军,听的话——自然不真切。”小武解释道。
王岳海摆手让小武下去,王子渊便忍不住讥笑道:“北国来的女人总是这么不要脸!”王岳海看他一眼,叹了口气,这孩子还需磨练啊,被一个女人折磨成这样。
王子渊说道:“父亲,看来这两个人不过是来找机会偷情的,不管便是了。”
“也不尽然,公主脾气很大,又不是亲生的,不足为惧。那个同来的男子气质不凡,相貌不俗,能吸引公主也理所当然的。两人若都是来打酱油的,也不太说得过去,毕竟江府灭门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皇上总不可能含糊过去。还是小心为上吧。”
王子渊吃的一笑:“父亲,你太小心了,孩儿看来,皇上派这两个人来或许只是来传个口信,江府灭门一事要不是皇上下了密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都还不知道呢。”说着看了父亲一眼。
王岳海不置可否,继续听儿子说话。
“既然只是来传个口信,那说明一个问题……”王子渊喝口茶,一笑道:“公主不是皇上亲生的,你可是皇上的小舅子,皇上有意把这事情交给你处理,既说明了对你的信任,也说明了江家灭门这件事情……”王子渊笑着说到这儿,便不再言语。
王岳海眼前一亮,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王岳海的儿子。看来是要赌一赌了。”
王岳海站起来说道:“子渊,你派亲卫军前往各处寻找来我大吴的野蛮子,遇到便抓了回来,皇上信任有加,我们总要查出些什么。看来这事情真是凉西城人勾结大金人报复江大人了。”
王子渊点头应是走出房门,嘴角恨意滔天:“程楚宁喜欢的就是那个男人吗?果然好手段,这会儿连公主都勾搭上了。”他手上青筋暴怒,面色狰狞。
客房内,赵青山已经爬了回来,坐在椅子上犒劳自己一般喝着茶。静玉公主嘴上嘟囔道:“为何父皇把密旨交予你,却不给我?”
赵青山可不敢再得罪这位姑奶奶了,放下茶杯做好逃跑准备说道:“那是因为你先走了一步,皇上没来得及通知你,就说与我听了。”
“我看是你给父皇说了什么话,点醒他了吧。”
“这个,公主殿下,鄙人惭愧。”赵青山扬眉吐气的害羞道。
静玉公主被他折磨得有些累了,转入正题问道:“父皇到底想要我们怎么做?”
“公主殿下不必焦心,皇上无非是想让我们取信于王岳海,让他调查此事,我们越傻越好,最好什么都听他的,暗中注意他便是,不可引起他的怀疑。此事若是跟他有关,我们还可以见机行事,若是跟他无关,皇上也不想冤枉他,让他产生不满,毕竟皇上爱着皇后是爱的骨子里去了。”赵青山说道。
静玉公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一个白痴,却不知道泻药还有让人变聪明的作用。”
“——公主殿下,你可真幽默。”赵青山浑身一个激灵,硬挤出了几丝笑容。
“那么好笑?”
“比‘那么’还好笑——”
……
小武走出将军府,脸色突然之间一松,变得木然起来,仿佛有什么事情堵在心里窝的慌,拉耸着脑袋,走向了远处的酒馆。他一脚跨进去拍着桌子吼道:“店家,上酒!”
酒馆里的客人一惊,热闹热闹的声音登时静了下来,静得可怕。小武谁不认识,那是少主身边的红人,少主的生死之交。听说得罪了阎王下辈子做不成人,可是得罪了小武让你连阎王都见不到。店家慌忙着拿酒上来。
小武猛灌着酒水,呛得直咳嗽,眼泪直往外流。瞧着周围一圈人想看不敢看,还时不时偷看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说道:“虚伪!”
小武尝不出酒的滋味,只觉得嘴里苦涩的厉害,猛的扔掉酒杯,莫名其妙的吼道:“臭女人。”吓得周围的人急忙闪身躲过。
接着拿来一个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都说酒能消愁,可是喝不醉的时候,怎么消愁?或者喝不进去的时候怎么消愁?小武想不到答案,最终放弃了。看着碗里清冽的酒水,似乎还散发着一阵阵浓郁的酒香,小武呵呵笑了起来:“这他娘的是水,要不怎么醉不了人?”
小武举起坛子,猛朝地上摔去,啪的一声碎片四处飞起,酒水撒了一地。店家慌忙走过来,陪笑道:“武大哥,你别生气,这酒钱算我的,你挑酒去,想喝哪一坛就挑哪一坛……喝几坛都行。”店家点头哈腰甚是尊敬。
小武看着店家,迷离的眼睛忽的犀利起来,凑到店家跟前说道:“你很怕我?”
店家吓得心里急跳,却不敢回答,唯唯诺诺。小武追问道:“你怕我什么?我是喝酒不给钱赖账呢,还是上了你婆娘的床?”
店家脸色通红,也不知是气愤还是羞耻。终于开了口:“都不是——”
“我脾气大,对也不对?”
店家也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该点头,急往后撤,却被小武抓紧了手。
“你们惧怕我身后的主子,所以不敢得罪我,是也不是?你们心里清楚打狗还得看主人,对也不对?我在你们眼里只是一条仗着主人乱吠的狗,甚至连狗都不如,是也不是?”小武自嘲的笑了。
小武突地抓起店家的手,猛捶着自己的胸膛,捶的店家眼泪直流——可真疼,哪见过这么折磨人的!
“你应该打我,我不守规矩,仗势欺人,你应该打我、教训我才对,你们纵容,只会让我变本加厉,更加的仗势欺人,懂吗?你们这群愚民!”
“懂懂懂……”店家无心听他说些什么,只是点头。
小武无力松开他的手,神情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当年自己独自一人习得一身武艺,嫉恶如仇,劫富济贫,曾想着快意恩仇,可现如今自己做了什么?就是跟着少主整日的花天酒地,无所事事?
自己对得起自己么?自己还是当初发过毒誓的自己吗?小武的眼泪涌出了眼眶,松开店家的手,走到柜台旁拿起一坛子酒,就朝外走去,忽的想起了什么,自嘲一笑道:“竟忘了酒钱?自己说自己没有赖过账,这话连自己都骗了,谁信呢?”
小武掏出一贯钱,哗啦丢在桌子上,跌跌撞撞的朝外走去。
天已黑,小武摇晃着走在大街上,他也不知道自己醉了没有,他很想醉,可是脑子却清晰地很。酒淡如水,灌下去直欲反胃。
小武直觉酸酸的酒气涌上了喉咙,扶着墙吐了起来。远处火把闪烁,渐渐近了,小武眯着眼,看了一眼,吃得笑了:“程小姐?”
妙妙被围在中央,周围一圈士兵,说是护送她前往将军府的,其实倒是押送。从那晚程大小姐被小武那样以后,王子渊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程府,接近程大小姐,除了小武,因为小武有责任‘享受’自己的女人。
小武这一声程小姐叫的倒也奇怪,要是以前碰上这样的女人,他绝对喊老婆的。
妙妙听到声音,循声看来,脸竟一红,笑道:“你怎么在这里?”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女人变脸可真快,这么快都认命了!可是不认命还有别的法子么?
“我在这里?”小武四周一看,喃喃道:“我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我在哪里?”
“找我有事吗?”
“找你?”小武看了妙妙一眼,唤她过来,走到墙角,半醉着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一定喜欢的不得了。”说着自个儿嘿嘿一笑。
瞧着小武的样子,妙妙觉得好笑问道:“什么事儿?”
“你哥哥得手了……你哥哥真厉害,把江夫人给杀死了……江夫人,就是你以前的主子,江天,江家……”说着小武呵呵的笑着,丝毫不理妙妙惨白的脸色,目瞪口呆的表情,颤抖着的嘴唇,自顾自的笑道:“你哥哥真厉害,灭门呐,天子脚下灭门呐……听说江家数十口人没一个活着出来。江少爷死了,江夫人死了……都死了。”小武好像说着最好笑的笑话。
妙妙眼睛睁大,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抓着小武的肩头,嘶哑的吼道:“你骗我,你骗我,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小武厌恶的打掉她的手,说道:“真他娘的脏。”转而笑道:“你怎么演戏这么像?是谁教你的?军师鬼王吗?她是你叔父,你们应该早就认识了。要不你怎么呆在江家那么长时间还不暴漏自己?”
小武竖起了大拇指,由衷的赞叹:“你们程家真厉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确实呵,都十多年了,这仇报的真值,哪怕你真的是个婊子,凭这份能耐当上少主夫人也不为过,将来一定是少主的贤内助。”
瞧着妙妙无力的靠在墙头,身子如空了一般,脸上毫无血色,不可置信的睁着无神的双眼,小武嗤笑道:“程大小姐,咱们都是一类人,谁也别说谁了,我应该祝贺你才对的。我敬你一杯。还有你的演技比青楼的姐们高多了。”
小武自己喝了一口,也不理妙妙,转身走开。妙妙忽的疯了一般跑过来,拽着小武的衣袖,声嘶力竭的哭道:“你告诉我,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夫人少爷他们都好好的,江管家那么厉害的。”
小武故作惊讶道:“江管家很厉害?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怪不得你哥哥能得手。”
妙妙忙摇头:“不是我,真不是我。”
“程小姐!”小武吼了一声,妙妙身子一震,期待的看着小武,楚楚可怜。
“我后悔了,我现在后悔了那天晚上我做的事。”小武说完,死死的盯着妙妙,双目赤红,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良久转身离开。身后是妙妙绝望的哭声……
一身白衣,站在王将军大厅,就像行尸走肉,双目无神,黯然失色,平添几分凄凉。妙妙就这么站着,静玉公主看着她,虽是难得的绝色女子,却没了神采,心里直道:“看来这些日子她过得不尽人意。”
“民女妙妙见过长公主殿下。”妙妙沙哑的声音说道,刚哭过。
静玉公主眉头一皱:“你来这南渡镇有多少时日了?”
妙妙轻声道:“到南渡镇已经二十日了。”
“二十日?”静玉公主问道:“你哥哥去吴都走了几日?这些天你可知道你哥哥程辽康的事情?”
妙妙闻言,眼泪簌簌的落下,跪地泣道:“小女子真的不知道,公主殿下,江家的事是真的么?你告诉妙妙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
妙妙摇摇头,哭道:“我不知道,我听了别人说的,你告诉我,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妙妙跪着往长公主身边移去。
静玉公主有些心疼,或许同为女子吧,不忍看她这样,无奈的点了点头。妙妙定在了原地,也不知道动了,原本期待的眼神顿时痛苦的睁大,似乎刚刚蓄积起来的一丝力量被掏空了,身子软软的瘫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