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林白和二胖子两个吃了早餐,然后买了水,就往八达岭那边去。
在挤公交的时候那人多的,只让林白无话可说,车上一个胖乎乎的小女生直嚷嚷道:我的肉都被挤疼了啊。
林白在一旁惦着脚尖,都不知道该怎么笑。
好容易到了地方,买了门票,开始爬长城,长城人多的想要快走一步都没有半点可能,几十米的城墙,一个小时也都挤不过去,二胖子这家伙明显是吃过这方面的亏得,他就带着林白从别人下城墙的地方走起,就是和别人走相反的道路,这样,果然轻松了很多。
到了长城了,也没有别的可以做的,抚着城墙大声的吼几句,站在烽火台下摆几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用蹩脚的英语跟过往的外国人聊几句天,然后,在一阵阵风呼呼的吹着中看着长蛇样蔓延开去的城墙,想起孟姜女的传说,想起几千年前的古人为了这么样的城墙耗尽了生机,想着发生在这古城墙下中华民族和游牧民族间发生过的舍生忘死的战斗,留下的数之不尽的滔天的血液,心中莫名的就有了一股凄凉。
一天的时间在逛长城中就度过了,回去休息了半个下午,第二天,二胖子带着林白上天安门。
林白走到天安门的时候,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他就开始一个劲的往地上吐口水,眼睛那是时时的瞄着四方,心中有一种别样的报复的感觉。
二胖子间了,奇怪的问了原因,林白就把自己那套理论说了。
二胖子听了,直说:“你真是……你真是……”
林白吐了好几口的口水了,都没有人来罚款,他就问二胖子道:“怎么没有戴红布的过来罚款啊。在传说中在京城天安门前吐一口口水那就是五十块钱啊。”
二胖子听了,直骂林白思想落后,他道:“京城的街道都是用水冲洗过的,干干净净,也没有谁一个劲的想着往地方吐口水,也就你这种素质的人。你真是……你真是”
他表示无话可说。
这时候林白才知道伟大的京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神圣,只是地方上那些人,为了他们的需要,在人的想象中构造出了这么座城市出来而已。
记得在过去中国的传说中,说起西方来就定是以为那里是黄金遍地的热土,翻块地就能挖出个金矿出来,西方的人个个都是菩萨,那里人人善良,个个有饭吃,从来没有饥荒战斗。
有一篇笔记里曾经说过这么个笑话,说两个西域的和尚到中国来,他们上了五台山和泰山,自己说,他们为了到东土来,历经了重重磨难,渡过了焰火飞腾的火焰山,渡过了寒冰彻骨的流沙河,中间历经了十八年,原本一起出发的人有十个,结果真正到达东土的人也就两个,在他们的传说中,中国的神山有四大,一是泰山,一是华山,一是五台山,一是珞珈山,传说中山上遍地是黄金,观音、文殊菩萨看起来就像是活的,只要到了这几个地方就能够立刻立地成佛。
人们总是以为见不到的风景都是仙境,没见过面的姑娘都是美人,真是可笑无比,哪里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其实,只要能常常守住自己的心门,在哪里不都是一样呢?
活在哪里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活在自己心里。
二胖子又带着林白到大学城那边逛了逛,见林白对着末名湖也是一个劲的吐口水,他赶紧疾走了几部,示意并不认识林白这样没素质的人,他实在觉得丢人,而林白却觉得非常畅快。
第三天的时候,两人去了白云观。
“中国有三大道观,一是BJ的白云观,乃是丘处机升仙的地方,元朝皇帝因为信奉他,重建了白云观;一是开封的延庆观,乃是王重阳祖师升仙的地方,想重阳祖师原本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秀才,却因为遇上了吕洞宾,成就了波澜壮阔的人生,真的是……一是青牛观,传说中乃是张道陵升仙的地方。”
林白听了,道:“二胖子,你对道教似乎很热衷啊,怎么着,想以后做道士不成?”
“嗨,哪能呢,主要是大学没事干,然后就BJ四九城的乱逛,知道了点东西,其实,这些故事观里面的壁画上都有的。”
林白和二胖子两个人走着,已经来到了目的地,抬头一看,古代风格的门墙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勒建白云观’五个大字。
里面香雾缭绕的,求神祈愿的人非常多,一个个在祖师像前跪拜着,念念有词。
林白忽然的觉得很有意思,想开天眼,却发现根本睁不开眼,这时候他才知道京城果然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是有了些能耐就可以张狂的。
忽然的,走过一件观宇后,发现前方一个角落里很多人围在那里,林白和二胖子两个觉得有趣,都挤了进去。
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瞎眼道士正在那里用脚写字,他写的字雄强伟状、浑厚有力,好像有磅礴的气势蕴含在其中,这脏道士写完之后,他又立马从怀中掏出火来烧了。
纸一边烧着,他一边叹着气的说道:“香啊,真是香啊。”
忽然的,林白身边的一个女人道:“这是木道人啊,他一直在京城各大道观中来往,听说他双目失明,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能够在人把他的字体写下烧了之后来判断一个人以后的文运,很多文坛的大师据说在没成名之前都找他烧过纸的。”
“啊,我记起来了,确实是他,他不仅双目失明,而且腿还是跛的呢。”
……
听了周边人的说话,很快就有人跃跃欲试了,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士走了上去,这人看起来很是温润,似乎有些才起,他写了两个字,然后当着瞎眼道士烧了,却见那瞎眼道士闻了烟气,猛然的捂着鼻子咳嗽了起来。
“臭不可闻,丑不可闻。”
周边的人听了,眼光都聚集在中年男士身上,这中年男士恨恨的盯了瞎眼道士一眼,满面通红的走了。
接下来又陆续的有一些年轻人上去,那老道士都只是捂着鼻子叫着‘臭不可闻。’
“哈,现在的文气有这么不堪吗?”林白笑笑着走了上去,也写了两个字。然后烧了,那老道士闻了,大笑了起来,不知怎地,他一把挤出了人群,然后就不见了踪迹。
“喂,你还没说怎么样呢。”周边的那些人叫嚣的问。
林白也觉得奇怪。
“怎么不说话就走了啊。”林白道。
“哈哈,有可能因为你文曲星降世,老道士不好透露仙机啊。”二胖子看着林白戏谑道。
“去。”
两人又在道观里转了转,然后回去睡了。
晚上的时候,林白只感觉他很久不见动静的眼珠忽然的又闹腾了起来。
只听一个声音道:“走,出去耍耍去啊。”
“耍耍去。”
然后,林白就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空,接着,然后身体也没有了感觉。
林白再有感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黑乎乎的房子内,里边一条四脚蛇正在一脸兴奋的指挥着眼睛前进。
“走走,向前走,冲啊。”四脚蛇发疯样的叫嚣道。
林白知道这四脚蛇就是他的眼神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吃了春药一样的兴奋啊。
这‘眼神’一路朝着东边飞奔,天上的月亮已经正中了,夜,深了。
忽然的,林白透过眼镜看到了一连而是多个女子正跟着一个穿着僧袍的和尚在往前走,这些人的身后,一个年轻男子正瑟缩的跟着。
四脚蛇似乎对这个很有兴趣,就跟在半空中慢慢的走。
终于,和尚似乎把她们带到了目的地,是一处高大的坟冢。
“晦气晦气。”林白瞪了一眼四脚蛇没有说话。
那些女子跟着和尚围着坟冢绕起圈来,一个个口中念着佛号,看起来极为的虔诚,那个年轻男子找了个机会从中一把把一个女子拉了出去,那女子猛然愤怒了起来,指着男子的脸骂道:“我正跟随圣僧赶往西天极乐世界,你是什么人,敢来阻拦?”
那男子似乎被吓到了,瑟瑟发抖道:“草,兰儿,我是你老公啊,半夜三更的闹什么鬼啊,你赶快跟我回去啊。”
“你想阻拦我上极乐世界?”那女子一把推开了男人,又跟着人群围着坟冢念起佛来。
林白在旁边眼珠子里看了,在这样一个深夜的树林里,一群腐女跟随着一个和尚转坟冢,他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就在那男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是好,从极东的地方吹来了一股风,风停下后,出现了一个瞎眼跛足的脏道士。
正是林白白天在白云观见到的那个。
那和尚刚刚见到东边起风,神色就已经惨变了起来,等到见到了瞎眼道士,立刻跪倒在地,大喊饶命。
和尚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那瞎眼道士却似乎一点也不领情。
只听他喊道:“快给我现出原形。”
和尚还要求饶。
瞎眼道士声色俱厉:“少罗嗦。”和尚便抖了抖身子,僧袍落地,变成了一直黄毛的老狐狸。
“我知你来历,你为何要到此迷惑众生?”
老狐狸磕头不语。
瞎眼道士便从他那破衲衣内取出一道符文,仍在老狐狸头上,老狐狸立刻疼得满地打滚,不住求饶,那身上一道道的痕迹凭空的出现,好像是在被人用鞭子打一样。
瞎眼道士收了符箓,对老狐狸道:“你躲到千里之外去,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老狐狸磕头不语,化为了一股黄烟,顿时不见了总计。
狐狸去后,瞎眼道士化为了一阵风也不见了踪迹,原地只留下几个凡人痴痴傻傻的没有言语。
林白在眼睛内,却感觉好像有根绳子在拉着他和四脚蛇往前进一样,他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老老大,那道士怪异,事情怎么办啊。”四脚蛇似乎也急了,把问题扔给林白道。
“什么老老大大,我也没有办法啊。”林白叫道。
“老老大就是老大的老大的意思啊,要是连你都没有办法,那我们怎么办啊。会不会是那道士弄得鬼啊。”四脚蛇问。
林白正想说:我哪里知道的时候,听见‘砰’的一声,然后四脚蛇仰面倒了下去。
在黑瞳孔房子内,出现了瞎眼跛足的老道士。
他看着林白挥了挥手,大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林白摇了摇头,表示茫然。
瞎眼道士听了,好像受了了不得的打击,他愤怒了起来,只见他指着自己的眼睛骂道:“你这双破眼睛,让故人都认不得我了,我要你何用?”说着,他二指一张,猛地对着眼中一插,但听‘啵’的一声,眼球破裂,鲜血直流。
林白看了,瞬间胆寒。
还没等他有反应呢。
那道士又指着自己的牙齿骂道:“谁叫你长成这个样子的,让我的故人不认识我。”说着,他就握起拳头,对着自己的嘴就是一顿乱锤,直把满嘴的牙齿一个个的敲落,弄得满嘴是血。
他又把自己的头发一根根的拔尽,又把自己的脸孔上的肉抓了个稀巴烂。
他又指着自己的脚骂。
“你要是不是长成现在这个跛样子,我的故人能不认识我?”他疙疤一声,就把自己的腿给折断了。
林白在旁边看着,脑子里空白一片,看一点,看一点,全身的毫毛和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他不敢说话,只能静静的看着。
过了一会儿,这发着神经的道士忽然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一股腐败的气味从道人的身上传了出来。
接着,这老道士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都掉尽了,露出了一身森森白骨。
白骨之上,贴着一张朱红笔画就的符箓,忽然之间,从那符箓之上传出了一股清气。
清气围着白骨一转,化为了茫茫的白雾,把具森森的白骨都包裹在其中,瞬间之后,雾气散尽,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身穿紫金道袍,手执拂尘,横眉打鬓的中年道士,只见他满头黑发,肌肤好像是少年一样光泽明润。
他的眉心一个红点,张目一团和气,手晃了晃,掌中多出了一个紫金色的香炉,手又晃了晃,掌中多出了三根梵香。
他点起了梵香,插入炉鼎内,隔了三步站定,然后坐了下来,而他的臀下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蒲团。
“坐。”道士指着香炉的地面对林白笑道。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上凭空的又多出了一个蒲团,林白只感觉一切好像和梦中一样。
他对着林白笑,林白却只感觉好像自己在路过有风吹拂的树林,有蝉声婉转,有泉水叮咚。
林白稳了稳心神,慢慢的坐了下去。
梵香渐渐地燃气,放出袅袅青烟,把黑乎乎的瞳孔熏陶的馨香阵阵。
道士挥了挥拂尘,直直的盯着林白,长长的叹息道:“老友,你都把我忘了啊。”
“把你忘了?”林白奇怪的问,他不记得他认识这么一个人啊。
“你也不再懂我了,这个世界真是让人癫狂啊。”道士自顾自的又是叹息道。
“谁愿意懂你啊,跟个疯子似的。”林白在心里没好气的想。
道士却好像不知道林白心思似的,又自顾自的说出了很多很玄奥的事情,他的大概意思就是两人的前世是一千二百年前一起在终南山修道的道友,,他们一起入山修炼的时候有三个,但是最终却都没能够修炼成功,下一世的时候,两人认识于八百年前,最初的时候也是好友,但是,却终于因为修炼的理念不同,分道扬镳了。
道士又对着林白道:“现在的我,就是未来你;而现在的你,也是曾经的我。”
林白的头被道士绕的晕晕乎乎的,,他想起自己以后也会变成瞎眼道士那样疯疯癫癫的,,很奇怪的就想:“这会是以后的我?”
道士这回似乎一眼看穿了林白心中所想,哈哈大笑道:“品质高洁的人要想融入这脏浊的世界,那就必须用污泥包裹真身;志趣高雅的人要想让人广为接受,就不得不做些别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道士接着又叹息着道:“我看着凡尘中人,自投汤火,以智自烧,以明自害,以苦为乐,我一欲以神仙之乐来警醒世人,却发现这这是昏昏默默的时代,并没有人愿意清醒。《道经》中说:“渡己难,渡人更难,又哪里是虚言呢?”
林白愣了愣神,忽然的反驳道:“鱼鸟各有所欲,你怎么就知道你现在过的生活就一定是好的,就一定是别人需要的呢?他们不愿意跟你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是不是根本就是觉得仙人的世界并没有凡人的世界更让人欢喜呢?要是这样看来的话,你的那些神奇道法,是不是可以认为是在炫耀呢?你自认为可以用这样神奇的道法把人接引入山,然后等到被你接引入山的人本性露出来的时候,你又说他们不具备修仙的真心,这到底是凡人的错误,还是根本就是你的修为没有真正的透彻呢?你站在山峰上看这红尘繁杂的世界,觉得是苦,你又怎么知道挣扎在其中的人如何得到快乐呢?”
道士听了,望着飘起的云烟沉思了起来。
良久,他才叹息道:“凡人取果,宜待熟时,不撩自落。这是很有见地的话语啊。我本来想为你开启宿慧,让你明白了今生前世,但不想我却是个德行有亏的人,却是渡你不得。”
“哎,算了吧。”
看着他沉重的叹息,林白忽然的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其实真正的差别只是在心,而人的心又像是山上的烟云一样的千变万化的,今天和昨天不同,现在和未来不同,一切都是在变化之中的,所以要想找到同样的两颗心,成就一段不一样的交情,那根本就是万中无一的,也怪不得这倒是过了千年,还想着要来渡自己的老朋友。
只是,世人都用厚厚的泥尘把自己包裹了,一颗真心谁也触及不到,虽然免了很多灾难,但也失去了真正可贵的东西。
而每次无人的时候我们想起我们没有知心的好友,我们又呼天抢地,又大声叫嚣,埋怨上天不给我们好的缘分,这不是很过分的事情吗?
道士唱着“尘路遥远,万仇攻人,努力自爱。”不见了踪迹,林白茫茫然中连眼睛什么时候回到身体也不知道了。
他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
林白看着窗外的景,身边陌生的人,忽然有过了怅然。
吃过饭后,林白让二胖子带着他在他们学校里走走。
二胖子笑骂道:“我们这破学校,有什么好逛的。”
等到林白真的和他逛了,其实觉得这个学校也还是不错的,只是因为人长期的生活在其中,太过熟悉了这里的景色,也就丧失了激情。
或许吧,活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的人,不论是繁华,还是落魄,不论是高贵还是低贱,只要他们已经安于了现实的环境,那么他们的生活就定然是不幸福的。
真好像是活在沼泽中的人,下陷着下陷着,然后和这个世界走向了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