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宪世居吴郡,家中本来就很富裕,田地数千亩,家丁仆役上千人。盛宪因病去官后,仰慕他的名气前来投靠他的人日渐增多,中原乱起,为逃避战乱流亡江东的士民百姓们,困于生计,也有很多依附于盛宪的。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必有内奸;人上一万,必有坏蛋。盛府人员渐多,自然免不了出现些蠹虫,这些人仗着盛宪的名头,在吴郡巧取豪夺,无恶不作。许贡任太守时,他自己就很仰慕盛宪,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事。因此盛宪也被蒙在鼓里。孙策占领吴郡后,这些人才有了些收敛。
现在孙策不在了,而他们又隐隐约约听说主人家在密谋对付孙权,因此这些人又开始猖獗起来,强占良田、打架斗殴、欺男霸女之事屡有发生,不过好在没闹出人命,因此前任吴郡太守朱治和现任吴郡太守虞翻都没怎么重视。
当阚泽向孙权汇报此事后,孙权沉吟了一下,便问道:“先前让你打探盛府情况,看他有没有私蓄兵甲,图谋不轨,这事可曾打探清楚?”
阚泽为难道:“近几年战事不断,很多富裕人家为了自保,都会将家丁武装起来,或买些兵器甲胄,或者自己铸造。这事情全国都很普遍,若是以私蓄兵甲为罪,并不能服众。”
孙权深深皱起了眉头,既然这一点不能作为罪行,只能另辟蹊径了。虽然敢肯定盛宪一定有阴谋,但其图谋是否真如自己所说,还真不敢肯定,既然如此,不妨就家人横行霸道一事来个打草惊蛇,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打定主意,孙权吩咐阚泽将盛府家人的恶行调查清楚,并严密监视盛府的一举一动。随后孙权吩咐将潘璋召来。
自从回到吴郡后,孙权就忙碌了起来,已经很久没和自己原来的部曲见过面了,就是潘璋也只是在上次告阚泽的状的时候见过一次。此时见到潘璋,不免问了一番部曲情况,潘璋答了几句便抱怨道:“自回到吴郡后,将士们已经三个月没见到主公了,十分想念主公,很多人问我是不是我触犯了主公,以至于主公将我们抛之脑后了。这次奉召而来,将士们都托我向主公问安。”
孙权点头道:“将士们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会尽量抽时间去看看他们的。这次找你来,是有一项重任交给你,不知道这三个月的安逸生活有没有消磨了你的锐气?”
潘璋忙打起精神道:“主公放心,这三个月来,我勤于练武,没有一日松懈,必不会误了主公的事情。”
孙权笑道:“不是让你去打仗,这次是想让你担任吴郡集市刺奸,负责姑苏城的执法工作。之所以让你担此职务,一是因为你是我的老部下,你来管理执法,办案时就会少很多掣肘,二是因为有些特殊使命,交给外人我不放心。”
潘璋听得心花怒放,原来自己在主公心中竟是自己人,不由激动道:“主公但有所命,只管吩咐,潘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看着潘璋激动的样子,孙权心中好笑,“让你担任集市刺奸,主要目的是对付盛宪,”说到这里,孙权瞥了一眼潘璋,见他面无波澜地听着,暗暗点头,“听说他的家人行事乖张,有很多不法行为,你的任务就是为受害之人大开方便之门,鼓励百姓们揭露检举盛府人的不法之事,对盛府家人所犯之事,一律重重判处,重的处以死刑,轻的也要收押。另外,所抓的盛府家人,军统会一一审问,你要为他们行个方便。”
潘璋也听说过军统是管理情报工作的,只是并不了解详情,此事听说审案之事军统也要插手,顿时对军统有些好奇。
潘璋一上任,就根据军统提供的资料,抓捕了一批盛家人,大刑之下,纷纷招供其所犯罪行,潘璋一一判以重型,并全城通告。这样一来,就不断有人举报其他盛家人的恶行。潘璋亲自带人上盛府要人,而盛宪因为理屈,不敢拒捕,于是眼睁睁的看着人被带走。
在经过大堂审问之后,犯人们被关进牢房,不过这才是他们噩梦的开始,军统在牢房里设立了审讯室,凡是盛府的人,一律大刑伺候,不管是屈打成招还是诱供,反正是审出了对盛府相当不利的情报。
潘璋由于好奇,便想旁听军统的审案,军统负责人向他委婉的说明军统工作的保密性,不过潘璋自认为是孙权的亲近人,并不理会这一套。但是当他看到军统的审讯方式时,却是大吃一惊,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审理,当即提出抗议,不过这次却是军统的人不理会他了。潘璋立刻向孙权报告,称军统办案乃是冤假错案,请孙权责罚军统。谁知却被孙权训斥一顿,并命他不得过问军统的事。潘璋这才明白,军统这么审案全是出自孙权的授意,也明白了军统在孙权心中的地位。
与此同时,孙权下令清查盛府所属田地和庄院。因为最近一系列盛府人的恶行被揭露出来,所以也没人对这项命令有所异议。
盛宪担任过尚书郎,又担任过吴郡太守,当然是个聪明人,因此早就明白孙权已经对他产生了疑心,可是此时姑苏城外驻有大军,他若起事必败无疑。他写了几封信,交给长子盛匡,吩咐道:“你带着这几封信,偷过大江,前往射阳求见陈元龙,告诉他孙权小儿已经开始对我下手,我盛家危在旦夕,若再不动手,大事休矣。若他不出兵,你星夜前往许昌,面见孔文举,就说孙权想要杀我,求他一定请曹公出面,将我调离江东。”
盛匡道:“既然情况如此危急,父亲何不就此潜逃,若能逃得出去,将来请曹公征讨江东,扫平孙氏。我人微言轻,恐怕陈广陵和孔少府未必会听我之言。”
盛宪摇头道:“既然孙权已经怀疑到我,自然会监视为父,我若一走,阖府必乱,孙权焉能不知情?如此走不远便会被擒。我留在府里尽量拖延时间,只要你尽快求得救兵,为父就不会有事。至于陈元龙,他兵少将寡,或许不会出兵,但孔文举与为父相交甚厚,必不会坐视不管。”
盛匡无奈,只得换上下人衣服,洒泪拜别父亲,带上几个随从,混在出外采买的下人中间离开了盛府。
阚泽由于人手不够,便按孙权的吩咐,花了很大功夫将姑苏城中地痞流氓、乞丐流浪儿等整顿起来,命他们严密监视盛府动静。此时见有人出府,这些街头恶霸顿时打起精神,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混在里面的盛匡,飞快的向守在这里的军统人员陈江汇报。
陈江马上命人报告阚泽,然后亲自带人跟踪盛匡。阚泽接到消息后,立刻报告孙权,孙权只一思量,明白盛匡必是准备潜逃他方,便下令各城门注意搜捕盛匡。
不多时,就在北门抓捕到盛匡一行,并从身上搜到几封信件。孙权看了信,立即下令城外大军入城,关闭城门,全城戒严,包围盛府,抓捕盛宪。
这个命令让众文武吓了一大跳,纷纷追问原因。张昭更是直接质问孙权,孙权将盛宪写给陈登的信递给张昭,张昭飞快的看了一遍,“就算这样,也不必全城戒严吧?”
“若是盛宪狗急跳墙,聚众造反,战事一起,岂不要殃及百姓。”
“那主公准备如何处置他?”
孙权反问道:“我大汉对于叛逆是如何处置的?”
张昭一听就明白了孙权的意思,便劝道:“盛孝章乃天下名士,仰慕他的人不在少数,况且他与曹司空和孔少府都有莫逆之交,不如将他遣送过江,这样也可结好于曹司空。”
听说盛宪和曹操孔融都有很深的交情,这让孙权很吃惊,不过转念一想,曹操正面临着袁绍的巨大压力,必然不会因为一个盛宪而与江东军阀撕破脸皮,因此孙权摇头道:“盛宪之罪,并不止此,此前他就曾派妫览挑拨我和叔弼的关系,此外,我大哥遇刺一事,似乎也与他有关。我知道张公是好意,但是逢此江东危难之时,对此罪大恶极之徒,就要坚决镇压,丝毫不能手软。”
张昭这才明白,原来孙权是存心想以盛宪之事立威,并警告那些三心二意的人。不过张昭担心这样做会适得其反,但是孙权将盛宪于孙策之死联系上,张昭也不好再劝。
盛宪果然是聪明人,知道大军包围了他的府邸时,就明白盛匡必是被抓了,知道反抗也是徒劳,便命家丁食客们放下武器,开门投降。而他正准备自刎时,却被食客们拦住了,劝道:“主公素有贤名,孙将军必不敢加害,只要拖得些日子,等曹司空知道此事,定会想办法营救主公的。”
盛宪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众家人食客见状松了口气。
虽然盛宪下令放弃抵抗,但还是有些人不甘心被俘,整个府内还是有零星抵抗,不过在大军的打击下,便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化为乌有。
既然是抄家,盛府的一切资产物品就都被封起来,等候查收,男女老少全部被赶到前院,等候发落,而盛宪和府中各管事的则全部被押回军统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