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与花园，卧室里的闭路电视能够收看到天空体育。球队的中场核心史蒂文·杰拉德却毫无心思过问家里的情况了。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几年前以不可思议的勇气拿到了职业生涯至今唯一一座欧洲赛事的重要冠军，但几年下来已经很快跌落。男人如果不止是为了家庭，他的足球事业还会遇到多少坎坷？我想这会是很多半成功职业球员想问自己的。
袜子、鞋钉和战靴，杰拉德坐在自己家灿白的扶梯上。那著名的抬头纹下一双蓝色的眼睛，是爱尔兰的忧郁和英格兰的顽强。不过很多人都说，这样的英式中场是这个民族缺少灵性的代表。杰拉德自己却从不这么看。
“我要踢自己的球，管你们说什么。前不久那个著名的体育研究机构总结了踢点球的方法。我很好笑，踢个点球还有这么麻烦？”杰拉德很有幽默感，不过并不总体现在说上，而是随和的心态。他可是鲜有机会去触及卓别林的喜剧与《父与子》那些书的。
但球队的情绪和状态实在太糟糕了。早在去年11月，他们已经被榜首球队拉开了巨大差距，到现在已成天堑。在很多重要的较量中他们都只是落败者——联赛中的阿根廷人特维斯在赛季初转会了同城死敌曼城后，在赛季开始就给与了他的红色球队沉重一击；而在主场对垒另一只宿敌阿森纳时，队友约翰逊摆了乌龙。杰拉德不要再提及这些糗事了，他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即使在2年前，他竟然还憧憬在2008年欧洲杯赛事上，为国家队在足球历史上取得突破。
“有时候我会认为这些历史什么也不算，我也不认为自己的事业有多崇高。我只是一个踢球的，只是被很多人注视着的队长而已。”你会觉得西方和东方的逻辑在很多时候极为相似，没有人说的清究竟是什么在支撑这些人继续向前，但他们都在自己的生存环境里开辟新的事业。杰拉德的坚持已经让他在这座城市甚至全世界范围内享有声誉，但他的坚持却无法为球队带来更多荣誉了。至少，2年前到来并很快与他找到默契的一个西班牙男孩，有了不同看法。
“我们昨天才通过电话，他说他想要冠军，但这支球队的现状让人失望。”杰拉德在其职业生涯中已经与众多优秀前锋合作过，但这个西班牙男孩，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赛季已经接近尾声，利物浦的排名让人大跌眼镜，很多人关心的不只是球队主力成员人心思动，更是主教练贝尼特斯的未来。他很有可能在这个赛季以后离开利物浦了。
“又是一个弧线！利物浦的门将雷纳！糟糕了。”天空体育主持人安德鲁·莱茨的阵阵呼声让这支球队的命运就像连续剧的剧情一样起伏不定：“难道他们想重温那个气球惨案吗？贝尼特斯先生，您可以继续制造这样的低迷，但球迷毫无憧憬之心。”输到最后，平到最后，所有人都在问他们怎么了。杰拉德刚刚伤愈复出，也无法阻止这支球队下滑的命运。他在面对赫尔城的比赛中拼尽了全力。即使城中那座著名的飞鸟雕像，也不明白现在的红军，为什么运气差成这样？
有些灰心，但他知道这就是足球，他还要面对赛季收官，他依然要继续身着体积庞大的白汗衫走在利物浦街边。脸上还在泛笑，但你能说出这是什么笑容么？所有人都在为这个辉煌过的西班牙人倒数计时了——或许他的教练生涯本可以朝向另一个方向？
“史蒂芬，明天的比赛，还请你放我们一马啊……”。特里的短信，杰拉德甚至没有看完的心情。是挑逗，但他知道竞争的残酷。曼联与切尔西在本赛季的联赛争夺中亦步亦趋，上上下下，只是久经了太多起伏的时刻，用弗格森的话说，“1999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能吓住我？”现在拦在切尔西面前是同一水平的另一劲敌，只是他们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咋的。切尔西如果要想在最后时刻咬曼联一口，就一定要拿下利物浦队！比赛开始前10小时，利物浦队长史蒂文·杰拉德，收到了切尔西后卫发来的短信。
他还在健身房里积极恢复。拖不下去的这支球队，杰拉德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坚持什么。如果他不是从这里面走出来又将怎样？有的球队在为冠军奖杯殊死搏斗，在同一个水平上另外的人乐于享受这种挑战带来的刺激。而他呢？他想到的或许是去年这个时候还和他在一起的西班牙人阿隆索，“这家伙现在在另一个世界啊！”他会很理性否定掉另一种足球，但他知道冠军就是冠军，争冠就是争冠，没有其它逻辑。
两个巴西人陆续进来了，奥雷利奥和卢卡斯·雷瓦。球队的左边后卫从来没有让人满意过，即使他偶尔会有闪光。而对手的进攻却多半来自这一侧。杰拉德没有讨厌这家伙的理由，只是羡慕着那支伦敦富人球会里，有一个已经几次染指足总杯奖牌的左边后卫了。
“史蒂芬，你的伤怎么样了？”同样司职中场，这是一个在利物浦前两个赛季中场铁三角背后的男人。他的一头金色很容易让人想到美剧中的人物，但满脸皱纹和老成又会让你知道这家伙退役了肯定不是拍电影的料——能演反角儿吧。他提拉着一瓶饮用水，走到杰拉德身旁的跑步机上。
“已经可以在明天的比赛中上场了。”满脸的汗珠。史蒂文·杰拉德靠机器使劲做着拉伸运动，整红的运动衫正面是发达的腹肌，但又跟一般的健身不同。上一下下一个，他在这里已经呆了10多年。
“是不是要给曼联那边一些机会？”
“不管外面风言风语，夸大这里的恩怨。拿下比赛是我们的天职。即使做不到，我们也要为那个方向拼尽全力。”说这话的人，你知道他早就不是愣头青。更不是拿着什么‘无为’的哲学消极应世的人。这是一个充满力量、胆识和惊人活力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他为何能如此坚定，至少——在你没有经历过他的事业以前。
梅尔伍德基地外晴空万里，4月底的英伦没有这么阴霾。这座港口城市又承袭海风，很多人会觉得这里是欧洲最好的居住地之一，哪怕隔海相望的半岛上，也诞生了非凡的歌唱家多明戈。
他们说的比赛，就是利物浦和切尔西的较量了。或许，这两支在历史中的恩怨从来没有被这样夸大过，也没有人打心眼里会说这批球员的综合实力、精神气质要比20年前的利物浦强多少；但你必须承认的是，看他们比赛的人，越来越多了；想要在心中树起一些英雄的雕像的普通人，越来越多了。
可以更多一点说说Kop看台，每一个在这里的都会被称为Kopite。上一辈的利物浦人会告诉你，这是从他们的祖父那里沿袭下来的。或许时间到了他们出生的时候，那些已经发生了很久的事，在被他们传说道下一代时，已经变成了血脉。没有经历过鲜血年代，这里的颜色为什么是红色，如果会有来自东方的‘传教士’带着17世纪的使命来到21世纪的利物浦，会不会有提出这种意见的潜意识呢：播洒文化的种子是我的使命。而我却可能被这里已具有的文化征服。
杰拉德深信的是，他为什么坚持着。看来驱使者绝对不是金钱和现实诱惑。他一定在意球队现在的排名的，但他所想的，是作为一个利物浦球员的荣誉。没有这些，“如果杰拉德决意离开利物浦，所有人都想得到他。”这可不是上世纪早些时候那什么‘劳动创造世界’‘为国家争取你的自由’这样的口号直白的东西。他可不是文豪，也不是政治人物。我想，他无需做太多其他的事，就已来到人生的巅峰了。
1天后的安菲尔德鹭，这场比赛却多少让人觉得纠结，至少在最小的孩童已经感觉不到那些谣言带来的影响。贝尼特斯依然排出了最强阵容，现场齐声高唱那首传遍全世界的歌剧经典。
“如果没有比赛，我们将怎样？”
“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些场面、这些感受并非为了某一个特定目的而出现，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制造这些场面？”
很难完全厘清一些无厘头的东西。是啊，一对站在看台上的东方人在私语。他们显然在英国呆了有些日头了。足球对英国人那么重要，就像某些事业对东方人很重要那样。它们究竟是谁为我们、为后人继续创造，继续丰富的？这两个东方面孔看着完全不相干的外国人为了继续他们的足球事业而进入场地，他们欲想走出现实了。
握手了，还带着笑。特里的那张脸已经固定了。不知道是他在场上的位置和职责让他这样，还是这个国家的一些东西决定了他。很多人能看到负面的东西——但需要你确定的是有些东西的确很负面，球场上的特里依旧被一批人膜拜。他知道发的短信杰拉德不会往心里去，他知道这场比赛杰拉德应该拼尽全力——而如果球飞过来，他自己也会义无反顾地铲过去。
“如果我们现在活在2012年，对于今天的比赛，应作怎样的历史判断？”主持人安德鲁·莱茨询问嘉宾小雷德克纳普。一身西装，在房间里观看这场比赛的人，将自己购买直播的钱，一部分变成了莱茨先生在演播室里的一颦一笑。
“如果倒退到2002年，我想我会有办法决定这场比赛的结果。”
“你指的是赌球么？”
“我想我不会是那个意思。”看到小雷德克纳普这张脸，你会越发觉得那是发胖了的欧文。虽然这两个英国小青年曾经做过队友，但球场上的确有很多相似相貌的人。同住在利物浦市的希伯特，很多人觉得那是小版的俄罗斯总理****。
“他，他看清楚了吗！”
“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如果没有赛后分析和听他自己说，我无法判断他这么做的原因！”比赛的34分钟，杰拉德突然回传让对方的科特迪瓦前锋德罗巴断走，将球送进了空门。演播室里的两个人像炸开了锅。
那是什么表情？惊蛰之于冲出的蝉鸣，还是万籁寂静中一颗图钉落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以前的某位大文学家作品里的某个角色，还有直杀到心里的细节描写。或许开创着的文学心态让全世界获得了继续进步的思想能力，都源自这份创造。可真没有必要想得那么远，这只是一场有关体育的、纠人心魄的事件，它也只在一个角落里。不过，所有人都跟随他的眼神——他们知道，他的错误从来不会用“宽恕与责骂”作辩论的两头。
杰拉德示意守门员雷纳。这是他不止一次犯这样的错误，即使他从来无意。他会想到给亨利的两次回传，以后还有可能出现。他知道这是职业足球的事。他慢慢走回中圈，看到领跑射手榜的非洲球员在同伴的簇拥下，接受看台一侧切尔西人的欢呼——滑轨是自己的首选，但这家伙却做出了机枪扫射的动作。
这是在中午进行的比赛，英超要提早结束赛季好为国家队让路。他们会想到这些恩怨会持续一阵子，但杰拉德自己又知道，能怪谁呢？不争气的是自己，如果胜利的一方换作他们，张狂庆祝的还指不定是谁呢！但他无奈——利物浦迎来了第二个失球，败局已定。
“我听到他们的歌声了，我听了很长时间。可犯错已不由己。”杰拉德走回更衣室的通道。他没有对任何人抬起头谈这个事，就像犯了错的小学生。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在遭遇自己职业生涯的低谷——是人都会经历高与低，这是摆脱不了的，只看这‘高低’的体量有多大。上来拍他肩膀的还是副队长卡拉格。不用多说，他们已经开始挣扎着计划最后一轮了——利物浦排名联赛第8位。
“你好贝尼特斯先生，现在已经有传闻说你将离开利物浦队了？请问这个传闻属实么？”真的，如果不是关心这支球队，谁还会在意这个不解人情、迷糊大师的啤酒肚呢？他却依然是笑脸，却也认为这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
“你们能不能不问这个问题了？即使我知道你们对它很关心。”他们当然可以不问。
十四、足球末日
酒厨里还有白兰地和马蒂尼，弗格森爵士要拿一些出来。苏格兰人脸上的红晕比西班牙胖子还要多。没有它们，面对这个艰难的赛季——其实任何一个赛季都不轻松——爵士哪还有心思和过来的对手在赛后叙上一杯呢？办公桌后是传统的英式装潢，镶有金边的壁龛前放着各种玩把儿，至少在老爵士眼里它们是玩把。博闻强识的阿历克斯爵士左侧的柜子里，没有摆放任何一本足球教科书，而是世界各地的名著和地球仪；或许仔细一点，你也能找到南非传奇人物纳尔逊·曼德拉的‘脚印’。他对大侦探福尔摩斯是很着迷的——应该说每一个英国人都会对此着迷，就如他们已经迷恋了半个世纪的披头士——喔，那支球队昨天没能挡住不可一世的伦敦人——至少球队的核心力量还是伦敦人——弗格森爵士知道他的球队已经不再掌握主动权了。他毫无惧色。
“老板，最后一轮让我还是纳尼在左路？”最后一轮的对手是军港斯托克城，两名前锋没有问题，弗格森在为是否变阵考虑——变不变可能都没有影响，球队的目标已经若有若无了。这时队中老将吉格斯敲进了弗格森的办公室，他在前不久结束的比赛中打满全场。
“瑞恩，我想好了会告诉你的。”20年不变的笑容，只是两人都有了白发。誓言变成时间的穿梭，球迷会跟着这一百年老店在今天的活力继续发下山盟海誓，为了足球、为了曼联继续奋斗。弗格森拍着吉格斯的肩膀，分了一点白兰地给他。
不用再给什么定位，或许他们追索的事业是从来不为人知的，在狭小的环境里独自拼搏。弗格森在码头长大，船坞工人上上下下的身影是他童年除了母亲最重要的回忆。或者对于现在的认识，当时的人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算什么事业，即使知道，也不太清楚接下去应该怎么样了。二战刚刚结束，职业足球在英国的影响力就是另一个世界里政治领袖在人民群众中的地位。弗格森已经是自己家乡的顶级球队流浪者的主力中锋。他出过传记，国外的很多记者都在他取得教练事业上的伟大战绩后采访过他。他并不算一个出色的得分选手，他也没想过在职业足球的道路上要走得很远。
弗格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一身工作时的正襟白汗衫，他在观看一些比赛录像。对于下赛季的引援计划他已经开始打算了——这些蛛丝马迹也逃不过曼联随队记者的耳朵。他们靠这个吃饭。
“那边已经稳拿了。只要战胜维根……”。大曼彻斯特地区的另一家小球会，加里·内维尔也到了后卫选手感到不支的年纪了。或者他从来就没认为过自己的青少年时期是为了某项工作而度过的。此时他正在和费迪南德看直接对手切尔西队上一轮的表现。
“很多人都在等，奇迹啊……”费迪南德说道。他自己也觉得很吊诡，这些事情，明明是自己在做，却没办法决定走向。或许这就是足球，他只能这么想——他职业生涯的第15个年头。
最要命的还是那场比赛啊。“天王山之战”这个战争年代的专有名词在今天显得格外迷人。弗格森爵士在赛后对主裁判吐了多少口水，不知道能不能盖住整个摄像头。至少那个越位球，以及安切洛蒂先生在影子前锋的位置上安排英国球员乔·科尔出场，是让他很难受的。不过，他们还有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