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能走多远，我就能给你多少时间。”上下唇一闭，阿吉雷欣赏并自信地看着这个小伙子。那眼神里的坚定可能让他后悔，如果在西班牙时期就把他带到欧洲会怎么样？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同胞。埃尔南德斯不做表情，同样将双唇闭得很紧。
后卫萨尔西多与马克斯此时整好从大堂远处走来，手里都端着一杯热饮，还冒热气。看他们身上是运动衣，下身却是睡裤，应该是刚从房间里出来，迎面出现在阿吉雷的方向。主帅叫住了他们。
“嗨，你们两个！”
“嗨，两个哈维尔。”马克斯举起右手招呼到。他已经离开巴塞罗那，到美国踢球了。一脸的络腮胡子看来剃不掉了。但如果国家队缺少了这一定海神针，他们的世界杯前景更不被人看好了。
“你们好。”‘小豌豆’礼貌地向两人打了招呼。萨尔西多是球队的边后卫，远射能力真是一绝。那矮小的身材与发铁的脸色，配着劲爆的远射，你会说这家伙就像一个江湖高手，深藏不露。
“什么时候去英国？”马克斯问埃尔南德斯。
“世界杯以后，而如阿历克斯·弗格森先生所言，他们还要与我的母队进行一场友谊赛。”
“在美国的话，我一定去看。”马克斯对旁边的萨尔西多开玩笑，阿吉雷不发一言，双手交叉站在一边看他的三位爱将。
“我也会去。”萨尔西多简单地说。
“你也要去英国了？”埃尔南德斯问，或者，他既惊讶又兴奋。
“伦敦的富勒姆队最近在与我的球队联系。”萨尔西多说，这名后卫一贯是不露出的性格，是一个将所有的能量都表现在球场上的人。
“那实在太好了，我们在同一个地方踢球。”埃尔南德斯显得很兴奋，大堂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11点，除了前台，几乎没有人在走动了。
“小伙子们，我们球队的命运，国人的希望，真的就掌握在你们手里了。”阿吉雷不再参与他们的讨论了。他已经不再在欧洲俱乐部执教，他们谈论转会是他们自己的前途，也是墨西哥足球的前途，在离开这个酒店以后，就是要立即飞往南非了。关于球队他还有一些工作要做，关于战术的，他向他们告辞：“好了，你们也不要太晚了，明天一早就要上飞机了。我先回我的房间，还有工作要在休息以前完成。”
说完，阿吉雷转身离开了酒店的金色大堂。道了别，埃尔南德斯将足球紧紧拿在身前。
三、还要飞一阵子
“听到什么歌？”
“布兰妮！”
“来！”是卡洛斯·贝拉，他比埃尔南德斯还要小一岁，在世界杯的出场名单里却排在埃尔南德斯以前。这名球员已经在欧洲的赛场上广为人知，特别是那支左脚。在飞机上他就坐在埃尔南德斯的身边。小豌豆现在闭上眼睛，将耳机带在头上——至少他相信，这架飞机是不会出意外的。
贝拉强行把耳麦夺了过去，逗得埃尔南德斯好不生气。面前是前排座椅后固定的电视屏幕，他真的对拉美语主持的这些节目不太感兴趣。至少他不爱看，但如果安排到上节目，他想他是不会拒绝的——埃尔南德斯笑眯眯的，脑袋里浮现的，全是在英国生活和踢球的画面。但前提是布兰妮的歌声还在耳边回荡，他把两只眼睛闭得可死了！
“你看他！”踢中场的队友托拉多，他就坐在两名年轻前锋队友后面，旁边是球队的替补门将佩雷斯。听见了前面‘俩小孩’在逗趣，他从位置上跳起来，趴在了‘小豌豆’的座位上面，招呼其他队友。
“这小子，又在做大梦了！”阿吉雷听到了后面在讨论，他不过坐在最靠前的位置。稍稍侧过了头去，听到了托拉多与马克斯的声音——俩活宝！球队最欢腾的两个人。他闭着眼睛也能想到小哈维尔现在在想什么。话说他自己在欧洲赛场上，与曼联队交手的机会都不算多。
“别理他们，哪怕——啊！”埃尔南德斯左眼一睁一闭的，在理会贝拉。但托拉多在他的头上摁了一下。
“大个子，你干什么！”埃尔南德斯转过脸来狠狠地盯了一下队友，没好气又躺了回去。
“未来的曼联球星，我怕以后再见你，要低三分了啊。”托拉多满嘴都是嫉妒，但听得出来他是开玩笑的。这位名气不算很大的中场球员如今已年过30了，但玩的很嗨。他依然是球队中场的主要球员，也到过西班牙的联赛踢球，现在只能回到墨西哥本国。
“我还是我，我不会变，在球队最需要的时候，用我的能力为球队带来胜利。大个子，你们不用拿那些谣言来套我。”埃尔南德斯说出了这个话。他并不认为那个晚上以后自己变了多少。更强大是不会错的，他坚信自己的方向。
离南非还有一天半的飞行时间。大多数球员靠杂志和电视来消费时间。埃尔南德斯与贝拉带了他们喜欢的游戏——扑克牌，很有意思。各有各的玩的，坐在前排的吉奥瓦尼·多斯·桑托斯，这位效力过巴塞罗那的球星就是一个精灵，是球队进攻的源泉。他此刻也只是将耳机套在头上，话说他在欧洲赛场的发展并不顺利。
“各位乘客，飞机将在8小时以后抵达南非德班机场，请各位检查自己随身的行李，以免丢失。再次感谢乘客乘坐本次航班，我是乘务员尤利亚诺。”同一时间飞往南非的航班现在应该比较繁忙，除了他们，搭乘同一个航空公司客机的对手，还有自己的邻国美国队，另外，另一边的乌拉圭也是同一家航空公司。
阿吉雷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或者他在想其他事，与足球没有关系的，与世界杯没有关系的。机舱内安静了下来。
“你知道他的事吗？”还有2小时了。飞机已经绕过美洲，从东大西洋来到了非洲西部，他们都已经能看到这片陆地了。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窗外，飞机的高度可以使他们像看到自由女神雕像那样看到下面的很多东西。但贝拉和埃尔南德斯并没有，他们专注地看着电视上现在播放的一则新闻，或许对于其他墨西哥国脚并没有吸引力——同行而已。
“我在英国的赛场经常有和他交手的机会，一个报纸上和球员之间关注和谈论都非常多的人。能力非常出众，都是速度型前锋，和你的风格还不太一样。但现在遇到了很多问题，还有他的球队。”
“如果我到了曼联以后有和他交手并在比赛中赢过他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错过。”肯定是在本国联赛中就多有听过了，埃尔南德斯坚信自己的判断力。此时电视上又给出这名球员的特写。
“说不定十天以后就有机会了，”贝拉笑出了声来，稚气的面容却有一分的大气，他转过脸来看着‘小豌豆’：“如果我们能从小组出线的话，看是不是碰上西班牙。”
“一定可以！还得看你！”一眨眼说出了前面四个字，‘小豌豆’埃尔南德斯停顿了一下，两眼直视卡洛斯·贝拉，两秒钟后笑意浓浓：“我的锋位还在你身后啊！”
飞机的引擎声时高时低，两个好朋友谈笑间，德班机场的空地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着陆的时候，他们或许都想不到，一场美丽的噩梦在等着他们。如果足球从未达到能够联合世界的高度，‘世界杯’三个字又从何而来？埃尔南德斯收拾了身前位置上吃喝的东西，从贝拉那里拿过来耳机，倒数第四个走下了飞机。
四、2010年6月7日
他们选择的驻扎地离机场还有不少车程，离他们参加比赛的球场很近。埃尔南德斯毫无疑问成为等候记者的焦点，所有人都齐声高呼‘小豌豆’的名字，比‘卡洛斯·贝拉’还要响。
他们到达的时间正好是6月3日傍晚的时候，到达驻地已经过了晚上10点。参加世界杯的球队最晚到达南非的是在6月5日，也就是他们的比赛日开始之前5天。训练工作都已经安排妥当，这个晚上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洗一个痛快澡，然后换好衣服，等着第二天在世界杯驻地的第一场训练课了。
“470万英镑？”卡洛斯·贝拉和‘小豌豆’住在同一个房间，在临睡前他问到埃尔南德斯：“这是你的转会费吗？怎么这么便宜？和媒体报道的1000万差别太大了！”
“这就是真实情况，”埃尔南德斯说道，他倒显得精神充沛。两米外的两台窗户外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他早已听说过这里的社会情况，但他想自己不会在这里呆多久的，不如抱着玩耍的态度前来，只是绝不要做什么观光客吧。他平静回答贝拉的质疑：“那天在酒吧我们所谈的，正是这一转会计策。你去阿森纳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情况吗？或者在外界根本不认识你之前，他们也不会关心你的身价。”话说得已经很老练了，埃尔南德斯接到过曼联主教练阿历克斯·弗格森爵士亲自打来的电话：“行，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我还要跟你抢中锋的首发位置！”还是习惯的笑脸，埃尔南德斯将这一侧的灯关掉了。
这边的灯熄掉了，那边的晚上也并不平静。
阿吉雷的房间里，他和马克斯、佩雷斯，球队的主力中后卫和门将，正在商量球队的战术部署。后防是一支球队成败的基础环节，没有防守就不要想到进攻。阿吉雷虽然在西班牙打了几年，看惯技术足球在前场的呼风唤雨。但是在意大利人卡佩罗在皇马的一年并拿到西甲冠军后，他改变了自己惯常的看法。
“要从小组中出线，要拿稳这个位置。”他对马克斯说。首战就是东道主，他仔细研究了南非的前场攻击力，然后交代马克斯：“传切配合极为流畅，他们一脚出球的效率很高，你一定要切断他们的出球源，才能第一时间遏止他们的进攻。让南非人的进球死于襁褓之中。”
拥有在巴塞罗那效力多年的经验，马克斯对这种足球的理解已经极富经验。面前有阿吉雷的战术板，他把自己的名字画在了SW的位置上。
“清道夫？”阿吉雷的表情惊异，“你要让这支墨西哥队的进攻从第一个中后卫开始？”他理解这是马克斯的意思。
“我也在佩普（时任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主教练：作者按）的治下踢了2年，我理解这种足球理念带来的强大革命性。”马克斯异常坚定。他抄着两手站在战术板旁边，本来是长头发，但把它盘在了后脑勺上，俨然成了一个画家为了艺术不修边幅的习性。
“但是你要知道，墨西哥队踢不出巴塞罗那的那种足球。”发生了不过2年的时间，巴塞罗那取得的成绩让全世界瞩目，足球人自然避不开它们。阿吉雷极为庆幸自己的国家队里有一个效力过巴塞罗那的球员。
“哈维尔，我无意让墨西哥复刻他们。我所想的，是使用它们的有效战术，适合到我们自己的足球上来。”
“极为赞赏，哈维尔，你说呢！”1号门将佩雷斯。他是球队最重要的一环。这名老将现在仍然在墨西哥本国联赛中。他从未有过征战欧洲的经历。在他眼里，马克斯当然是头号球星了。光头，一点也看不出老迈，奥卡斯·佩雷斯是阿吉雷所组墨西哥国家队的绝对老大哥。
“拉法尔，你是我们的擎天一柱！”沉思片刻，阿吉雷抿了抿嘴唇，起身将手搭在马克斯的肩上：“也许不仅在防守上，进攻上我们依然要靠你！”阿吉雷笑出声来，是信赖和诚意。拉法尔·马克斯与他紧紧握拳，佩雷斯也凑了过来，三人紧紧抱在一起。已到深夜，球队的合练安排在早上9点，他们都要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或者这个晚上的事，在很多地方同时进行着，以不同的隐秘和信心展开。
次日，他们得知了更多球队到达南非的消息。马克斯在巴塞罗那俱乐部的大部分队友都在西班牙，而那个小个子，喔，当然是所有球员都极为清楚的阿根廷人，马克斯很期待看到他如人们期待的进球，但他实在不愿意在淘汰赛首轮就遭遇这支球队。他只能告诉队友，打好小组赛的每一场，才能尽可能避免强敌——他很清楚地看到阿根廷与他们靠得很近。
东道主南非，如果再给一个机会，他们愿意成为世界杯上揭幕战的对阵方么？还有一天的时间，阿吉雷结束了球队在6月6日一天的3堂训练课，将埃尔南德斯单独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听着孩子，”极为郑重，阿吉雷将手搭在‘小豌豆’的双肩上：“你不是球队的首发中锋，但已经是这支球队被寄望最高的球员了。我需要你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场，发挥自己最好的天赋，为球队取得进球。如果这只球队能够击败法国，将是进入复赛最重要的砝码。”
“谢谢您，教练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埃尔南德斯斩钉截铁，他还没来得及退下训练服，就被阿吉雷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倦意，哈维尔·埃尔南德斯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极为自信，他对自己的世界杯首秀，对自己世界杯的处子球的期望，是那些媒体人无法估量的。他们能给予的报道或者只是，“这是一名血液里流淌着世界杯光环的足球运动员，承袭足球世家荣誉的后代！”哈维尔·埃尔南德斯·巴尔卡扎尔，离他的世界杯时间，还有多远？
墨西哥人已经准备就绪。这里是南非的土地，很多人陌生。除了人，‘三座城市’三个首都以外，是伊丽莎白港和桌山稍微让人记忆。很多人会逐渐知道索文托，它在前一年那部响彻世界的著名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那里，算是得到自己的‘烂兄烂弟’了。不过其他地方的人仍然只能通过媒体的报道才能略知一二，而关注也只会停留在这一个月。世界杯以后，还会有多少人记得哪怕一张，曾经出现在与世界杯相关报道中，陌生如织的黑色面孔呢？
时间已经到了，2010年6月7日，纳尔逊·曼德拉确定无缘参加世界杯开幕赛，这位传奇人物就要度过自己一百岁的生日了！在世界杯前几天，他得知了自己外孙女因车祸去世的不幸消息。嗡嗡祖啦很响——苍冷、干燥的呐喊声——这里是非洲！
五、单刀了！空门了！埃尔南德斯！
“叫哈维尔去场边热身！”比赛已经僵持到了60分钟。主教练阿吉雷双手交叉站在教练席前，不时将右手抬起来让球员站好位置，适时前插。左边锋瓜尔达多是球队最倚重的边路进攻手，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在为队友创造机会。但至少前一个小时看来，法国队的后防线是密不透风的。阿吉雷有些着急了：首战1：1，如果这场比赛无法取胜，两场积2分，这其实成了最危险的情况！‘战平即可出线’几乎成了魔咒！阿吉雷在欧洲赛场上遇到过太多类似经历，他不能在坐视情况的发生——即使他认为手里的这支墨西哥队在均衡对抗下，绝不输给法国。他回过头来招呼助理教练，埃尔南德斯已经在场边做准备活动了。
老将布兰科，今年已经37岁了，能将他带到第四届世界杯上，本就是一个奇迹。他也在场边做热身活动，比赛已经进行到70分钟，‘小豌豆’哈维尔·埃尔南德斯替换下了在比赛中非常卖命奔跑、突破的瓜尔达多。如果能幸运一些，阿吉雷只能祈祷这个小伙子能如评论员所言，为球队带来晋级的关键进球。
“这是一个血液里都流淌着世界杯基因的小伙子，他的祖父、父亲都是世界杯的参赛球员。而现在，这名已经确定将在下赛季加盟曼联队的球员，已经替补上场了。”嗡嗡祖啦响遍了天，真不知是‘为谁而鸣’。埃尔南德斯快步跑上球场，这位身材不高的球员长着一张清秀、稚气，满是南美人性格的脸。或者说，只有从那双坚定的青年目光中，你能看到与年龄不相称的坚毅。
他总是在对手的后腰与中卫之间游走，时刻在找机会跑出空荡。时间已经来到比赛的第75分钟，皮球在球场的另一边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