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似乎是从很遥远的远方传来的,像隔了几个世纪,几万年,几个轮回一样久远而又漫长.
“够了,翊哲…你别晃她了.雪晴失忆过,她没有忘记任何人,只忘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在一旁看了很久的筱妍终于忍不住了,跑过来推开了李翊哲.然而这一句话,会造成好的或者坏的后果,竟然谁都不知道.我慢慢的望向筱妍,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一句话,我们在一起玩了好几年,无论是真的还是开玩笑的,都没有说过.所以这句话听起来好稀奇啊,“你说什么?”我声音颤抖的问她,好像再没有力气,我的声音就会突然倒下一样,至于会不会死去,我也不知道了.与这句话同时响起的是李翊哲一模一样的一句话.我们两个都愣住了,换句话说,是我愣住了,他也愣住了.我以为我们不会一样的,没想到,就是一样了.筱妍重重的点了点头,同时下来的是从她眼眶中掉下来的眼泪.
李翊哲的身体向后一震,对着天闭着眼苦笑了一声,看起来突然冷静了好多.“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难怪你会这样…你记得思思,记得筱妍,只是偏偏忘了我,忘了我…刚开始我还以为你在给我开玩笑呢,现在我都明白了…雪晴,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筱妍说的都不是真的,是不是,你还是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雪晴快啊,你告诉我啊…”本来语速很慢的,直到喊我的名字开始,突然更加急迫了起来,那一双眼睛有着难以琢磨的情绪在里面,只是看起来悲痛欲绝,他又开始紧紧的扶着我的两个肩膀,我知道,他几乎没有理智了,我望着他的眼睛,不停不停的落着泪,眼神中却还是一片迷茫,“我…我不知道…”貌似我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不会的…”他像疯了一样的跑离这个地方.筱妍追过去了,然后是那一群领导里他的父亲跟上去了,后来是我的父亲也过去了,渐渐的,他们都走了.没有人管我,把我一个人丢了下来.好像我就是一个罪魁祸首一样.
当我毫无力气的瘫了下来,软软的坐在地上.那个最久的看客汪思思向我走来了,“雪晴…你…没事,不,还好…你,那个…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会这样,筱妍说,你…你失忆了.我看不太出来了,你对我们都还好啊,只是他…你不记得了.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我…过去看看有什么事.”她支支吾吾的老半天才说完这些话,然后的慢慢的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好像以我现在的样子,没事和还好这样的词汇都不用能吧,可是她一下用了两个.
我还是换了个地方,从道路中间坐到了路边.看似没几步远的距离,差距可大了.没准天一黑什么都看不见,有个车一来,那么我就过去了,彻底过去了.心情不好,也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啊,不是因为怕死,是因为就是死,我也是死的不明不白的.要不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想不开呢.或者,真的换一种说法,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就可以明白一切了.我就那么呆呆的想着,不知道想什么,就胡思乱想吧.冬天的夜晚还真是有些冷呢,还有小风刮着,其实就这么突然一冻,没准能把糊涂的人冻清醒了也说不定.可是我却觉得有点受不住.这么快,天又黑了啊,为什么白天那么容易流失,夜晚,却总能让我铭记的如此清晰呢?
其实我知道我现在应该想什么,可是我太容易装傻了,明明知道却不愿再想起,再提起,不,不是再想起,是不愿想,因为,我还没有想起.
李翊哲,是个台湾的人,说话总是有台湾腔的,却很耐听,他打扮很时尚,估计台湾男生都是这样的吧,穿着也很时尚,如果说楚铭宇就像童话里的王子,那么他,就像偶像剧中的王子一样吧,更给人种真实感,难能可贵的是,他身上居然有一种儒雅的气质,令他看起来更加尊贵了,接人待物落落大方,谦卑有礼.矛盾的是,我眼中的他清晰可见.而心里的他却模糊不已.
现在我知道了,汪思思认识他,筱妍看起来也跟他很熟悉的样子,那天他还在我家,我家人也是都认识的了.难道真的像筱妍说的那样,我失忆过?天…不想了不想了,天知道想下去会出什么事,我真的很怕当一切真相大白,会伤害到一个人,毕竟现在我心里爱的,是楚铭宇啊.
上是天,下是地,上有星,下有雪,上有月,下有我.我还是觉得我挺多余的.我虽然偶尔会自虐一点,可是现在冷风吹够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准备打道回府.刚到家门口.突然感觉里面的气息如此凝重,仿佛压抑到无法呼吸.我都不知道进去了会面对怎样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不想面对,不想了解.我抬起头望着天,深深的呼吸着,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
“雪晴,那是…算上今年三年了吧,就在三年前,因…和姐姐刘雨瑶一次去海边谈话,不小心溺水,后被人救起.昏迷了三天,经医生诊断,是选择性失忆,她会忘记自己内心最重要的那个人,她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叫着翊哲的名字,我们都很担心她忘记的那个人会是谁.当她醒来以后,翊哲这个名字就停止了,就不见了…”我在门外听了这些差点晕过去,天,这说的是我吗?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最重要的人?我是她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人,可是,为什么她会偏偏忘记我呢?”翊哲显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门突然开了,我抬起头,是李翊哲那张六魂无主的脸.他就这么看着我,我顿时找不到任何语言和表情.我站在门外,满身尽是雪,尽是狼狈,尽是悲伤;黑暗将我笼罩于一个世界里.给了我一束看得见却不属于我的光芒,只给我见证的权利.眼前的他满是失望,满是忧伤,满是绝望,本是赋予了他所有的光明,却为他展开了一道黑暗,让他见识,夜的黑.
从他背后有光的缝隙看去,满满一屋子的人.我的父母,他的父亲,筱妍,汪叔叔还有思思.大家都在听故事,所谓的我的故事.却是我从来也不知道的故事.大家一脸的表情却尽不相同.我本来还迟疑着要不要进去,看来也已经有了答案.我转身离开.
“雪晴,去哪儿啊?”“去看铭宇.”回答了筱妍的问题,我就没有回头了.是的,这句话只是答给筱妍的,她知道铭宇的.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忘记李翊哲,至少,我没有忘记楚铭宇,至少,我现在还记得他.
我开车到铭宇住处附近的地方,却意外看到了杨琳,她也看到了我.我突然很难以理解所有的事情.我靠在车边,与她对望了很久.她还是过来了.却什么都没有说,就消失在了夜幕中.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杨琳会一次次出现在楚铭宇的身边.
心事重重地在铭宇的出租房里还没有坐稳,门外剧烈的敲门声响起,交杂着李翊哲急迫的声音.“开门啊雪晴,我是翊哲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啊.”天啊,这又是什么情况,楚铭宇清澈深邃的眼神向我投来,我也看不出他的心思了.既然我已经伤害了一个人,难道,还要伤害第二个人吗?不要啊.我没有选择了.任狂乱的声音惊扰了寂静的夜,我也别无选择.只管用两只手捂住耳朵,身体像在躲避什么一样不再坐在床上,开始蹲在地上,靠着床.“雪晴,开门啊,我是筱妍,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总要学会面对啊.开门啊,让我们把话说清楚啊.铭宇.”筱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抬起头看了一下门,仿佛可以想象得到他们两个站在门口焦急的样子.面对?你让我怎么面对啊?天,我即使可以面对,可是铭宇呢?铭宇听到筱妍的声音企图去开门,“铭宇不要啊,不要…”我的泪已经夺眶而出了,好混乱的一切啊.铭宇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以后,对什么事情都平静了不少.他没有再去开门,只是把我扶到床边,静静的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哭.他的平静,让我更加心慌意乱了.
一声巨大的响声把夜晚惊醒了.“怎么不开门?都急死了.”王江晨一脚把门都踹开了,他们都进来了.我知道,我躲不过去了.非要让我面对吗?我知道,我要面对的不只是李翊哲,还有楚铭宇,还有我那并不完整的过去啊.我不要,我不要.我拼命的捂着耳朵不去听那些,拼命的摇着头什么都不去想,然后泪就不停不停的落下.“够了,雪晴.这些是你应该面对的,你不能逃避了.没人可以代替你.你都懂,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筱妍使劲儿的拉开我的两只手,我抬头望着她.其实我哪怕紧紧捂着耳朵,却还是可以清晰的听到我的哭声,我的心跳.是,我是自欺欺人,大概,现在,真的是我应该面对的时候了.
“好,那我开始说了,现在我们在场的,也没有什么外人.”筱妍站在中间,铭宇蹲坐在一个墙角,王江晨在一面墙上靠着,我坐在床边,李翊哲没有固定的位置慢慢的移动着,打量着这个房间.“筱妍,有什么事,我跟你回去说.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说?我不想伤害…别人.”顾念着楚铭宇,我都可以选择回家里那个令人窒息的大空间。当着那个被我伤害过了的李翊哲,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楚铭宇了.在我一直在想我和楚铭宇该怎么接受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李翊哲又该怎么接受…这些事情.“不好.难道你要骗他,不让他知道这些吗?要面对的不只是你一个人啊.”筱妍没有同意我的意见.看来今天的结局终究是这样,那我索性就眼一闭,心一横的接受吧.看起来听悲壮的,可是终究的结局,我能不能承受,我也不知道.
越是深的夜,冬天的寒风就在悄无声息的夜里肆无忌怠的游离着,却终究带不走什么.就像我宁愿去听外面的风声,也不愿去听叙述的故事一样,因为我怕故事,比这风更寒冷.可是,我即使满耳的风声,都抵不住心底,一串一串的故事无声无息的进来了,我管不住我的心,因为那是我不容否认的过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