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交作业吧!”我来到他的课桌旁。他正吊儿郎当地听歌,一点都不知我的存在。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孩子。从小,妈妈告诉我们,这样的小孩儿就是坏小孩,尤其是城里的坏小孩,见到他们就应该远远地躲开。我用手敲敲他的课桌。他抬起头,瞟了我一眼,低着头,继续。
“狂妄自大的家伙,不交拉倒!我欠你的啊!等着老师收拾你吧!”我满不在乎地走开。
“啪”,一个东西砸到我的脑袋,不正不歪,正好在脑门儿,“嗖”,滑落在地。回头一看是作业本,生气地扫描教室,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就轮起大脚,使劲地踹,心里痛快极了。
一个黑影飘入眼帘,一秒钟,那人就在我的鼻子前。
“干什么!人吓人,会吓死人似的!”
“把作业本捡起来!”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命令的口吻,让人不敢抗拒。
“我不!凭什么打人!”害怕,但我是很不服气的,用一双“大”眼同他对视。(特别说明,我是先天的小眼睛,单眼皮儿,属于眼睛特小的那型儿,再怎么睁,也不可能比一般人大的。)
“不服气是吧!”他藐着我笑,两手一合,一群男生围过来,个个邪笑满面。这种黑云压城的感觉,使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种种电视中的惨不忍睹的场面。好汉不吃眼前亏!算了吧,本姑娘今天就不跟你们这一帮坏小子计较,“拣就拣,有什么了不起!”我弯下腰,拽着作业本,就冲出教室,到了走廊,才吐了一口气,作业本都乱了,就低下头,两个清秀的字飘入我的眼帘,“杨晨”,像女孩的字迹。!不,比女孩的还要漂亮。字如其人!这个人一定很心细,很温柔,很有亲和力,有朋友的感觉,想着就翻开作业本。
怎么会这样?“一个字也没有!”一行一行的格,一个字也没有,“这是哪个家伙,不写作业,居然还敢放在第一个。幸亏发现及时,不然,我一定会被老师恶P!”翻来覆去,终于被我发现了蛛丝马迹——大脚印!正是我的大脚作品,原来是那个家伙。不管了,先抱去再说,不然被P的可能更大。
第二天,第一节就是历史课,教室里十分安静,大家都在做课前预习,只有我知道暴风雨即将到来。
“历史课代表是谁?站起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我们的历史老师,很凶很原则,也很不讲情面,出道以来,江湖人称“灭绝师太”,原本想给她留一个好印象,可……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名字?”
“罗薇薇。”
“作为老师,我对学生的要求一向是很严格,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尤其是我的课代表,历史成绩一定要特别到棒,工作要十分地负责。自习前,务必要把作业收齐!你第一次工作就没做好,交一篇检讨给我,下不为例!坐下!”
“是!”我小声的回答,慢慢地坐下。检讨,这可是平生第一次啊,全都是因为这个家伙,我冲他看了一眼,他倒是无所谓。
呀!怎么没水了?人倒霉的时候,总是祸不单行啊,这该死的红笔,平时怎么用都用不完,怎么在笔记最多的语文课上,没水了。我看看前后左右,发现后面的同学手里握着一支红笔,趁老师不注意,就转过脑袋,“同学,红笔借用一下,好吗?”
他瞄了我一眼,继续听讲。
“就用一下!”我恳求他。
他看都不看我,满脸都是“没听见”。
岂有此理!我撮撮手,想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可他似乎有预感,牢牢抓着笔不放,干嘛,那么小气,那就怪不得我了。我猛一用力,笔在我的手里。嘿嘿,跟我比手劲儿,你能赢吗!我得意拿着战胜品,转过身,握着笔,乐呵呵地准备写。
“把笔还给我!”他居然在踹我的凳子。
“一会就好!”
“还给我!还给我!”那家伙居然没完没了。真是个吝啬鬼!
“啪”,我把笔扔到他的桌子上,他惊讶地看着我,当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过来,我把头缩进脖子。
这年头,男生怎么就这么点胸怀啊!绅士在哪里啊?绅士在哪里?绅士在那遥远的世界尽头。
一下课,我就盯着杨晨,他似乎忘了要交作业,抱着篮球,跟一帮人往外走。
“杨晨!交作业!”为了不被再次惩罚,我只好将他拦下。
“我是真的很想交啊,可是构思还没完成。只能办?”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好办!”我看手表,“现在离上自习,还有一个小时!麻烦你现在回去认真构思!”
“是个好办法!”他竖起大拇指,回头看看他的哥们,“可是,我们约好要打球的。不能失约啊!”
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借口,可是你小子不走运,遇到我。我罗薇薇在嘴巴上是从来不会吃亏的:“你是学生,学生的第一要务就是学习!”
“瞧瞧!”另一个人跟着起哄,“口气多像师太啊!孺子可教啊!”
“口才这么好,文笔一定不错!”另一个男生也插起嘴。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杨晨“恍然大悟”地摸摸脑袋,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课代表大人,咱哥们儿的作业,就劳你费神了。”那个家伙居然给他出这种馊注意。
“搞定!打球喽!”
他们说说笑笑地走了,留下我傻站。
“碰到他们,你就认命吧!”
一个声音向我走来。她是我的同桌——李娜,一个一看就知道人缘很好的女生。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是实验中学毕业的,你呢?”
“崇郧二中的。”
“这样啊。”
她的话让我有些难过。实验中学是我们县重点初中,而我所在崇郧二中却是一个很差劲的学校。
“杨晨是我的初中同学,他是我们学校的校霸。”
“校霸?”妈啊!我惹上什么人了我。
“你瞧,那个叫郝琦,那个是韩哲,那个是叶淼。”她边拉我到走廊,边介绍,“我可告诉你们,他们都是纨绔子弟,父母不是富豪就是权贵。”
“富豪权贵?”我“噗”地笑了,“你逗我玩吧。你不知道我们县是全国著名的贫困县啊。”
“那又怎么样。怎么说也比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强吧!你啊,最好不要去惹他们。”
我望望那帮家伙,她说的一点也不错。我们家就很穷。父母带着仨孩子进城打工,至今,全家还住在拥挤的租房中,生活一直很拮据。常常抱怨当时的农民为什么那么迷信,说什么养儿防老。妈妈为什么要生那么多的孩子。要是养老金呀,保险金呀的,早点出来。我现在说不定就过上千金大小姐的生活了。当然,这是玩笑。因为有弟弟妹妹,我们的童年生活相对于独生子女,更精彩,更开心。
一个大男生为什么要写这么秀气的字!我边摹仿,边抱怨,短短的100字对历史课的认识,居然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留下一点点的时间写检讨。这个害人精,我一定眼驯服你,早晚有一天,你会任我摆布的。我发誓!
夜,静下来。这城郊的校园也静下来。16岁,我以自己的努力考入这个全县学子引以为骄傲的重点高中——英华高中,开始了我人生新的征程。翻开日记本,开始记录我这新学期的第一天。白天是我的太阳,是新的,是希望的,是我的学习时间,考入理想大学是唯一所想,容不得任何杂念;夜晚是我的月亮,是伤的,是多情的,是我的梦想时间,在这里,我可以任意妄为地狂想,编织。总觉得城里的月亮似乎很凄凉,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