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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英雄祭友泪倾盆

高智尚见剿匪军面对土匪的阵势毫无办法,就这样僵持下去,练丁的损失肯定惊人,心里又疼又急,立刻大声喊起来:“雷总,孟总。你们为何不网开一面,让那些罪孽轻些的土匪逃生啊?”

雷横、孟刚心里一亮,立刻闪到一边,铁桶一般的包围圈突然间就出现了一个缺口。许多土匪头目把高智尚的话当成了大实话,立刻就从缺口处冲了出去。他们这一跑,恰好给雷横和孟刚提供了一个飞石打穴的机会。刚刚跑出一丈开外,就先后中了飞石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剩下的土匪头目不敢再跑,但是他们的人数已经减少了许多,处境更加严峻。

雷横对大家说:“各位总爷,请听我的口令!我数到三,你们都立即后退几步——一,二,三!”

石满山、来兴奇等人当然知道雷横要干什么。雷横刚刚数到“三”,他们都倏地跳出圈外。圈内的大多数土匪都立在当地,懵然不知所措,顷刻间就有几个被雷横、孟刚的飞石打中穴位,不能动弹。韦标和苏云飞只会手指点穴,不会飞石打穴。如果双方正在持刀厮杀,武艺又不相上下的情况下,手指点穴的功夫是派不上用场的。石满山虽然是点穴高手,但他练了飞针扎人之后,就没再练飞石打穴。飞石打穴最难练,是点穴功夫的最高境界。飞针扎人相对来说好练得多,因为它不管扎在人体什么地方都能达到目的。石满山的刀法是极少有人能够企及的,此时不是危急时刻,他也就无需使用飞针。

郝天亮和另外几个土匪头目反应较快。雷横刚吩咐大家后退几步,他们就知道了雷横的目的,所以在石满山等人跳出圈外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向各自的对手扑了上去。石满山、来兴奇、侯大鹏三人武艺都很精,立刻又与之展开了搏杀,没有让他们的突然袭击占到便宜。只有谭家海、巫建德两人疏于防范,被对手扑上来砍中了一刀。两人都伤得不轻,只是没有生命危险而已。当两名得手的土匪再想补上一刀时,已被雷横、孟刚的飞石打中。另外三名土匪分别是铁坪寨寨主郝天亮,鹿角寨寨主翁天雷,指缝寨寨主潘天柱。他们与石满山等人拼杀,武艺都比对手略差一点,此时只是在做垂死的挣扎,哪里还顾得了背后?立刻又被雷横、孟刚的飞石击中。石满山、来兴奇和侯大鹏的钢刀正向着他们砍去,他们却被飞石打中穴位突然停止招架,所以三人都被砍中。只是石满山等人不想将他们一刀砍死,立即将砍下去的钢刀减了三分力,使三个匪首都成了重伤,而没被一刀砍死。

这边剿匪军军官对土匪山大王,剿匪军大获全胜。另一边士兵对喽啰,剿匪军却损失惨重。五百名练丁只剩下一百七八十人,石满山和渠义侠原有的部下损失也很惊人,不过喽啰损失的也不少,仅仅剩下五百人左右,剿匪军人数还是多出一百多。现在剿匪军的高手们都腾出了手来,对付那些喽啰已不在话下。他们见自己的人马损失那么惨重,个个都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三刀两刀就把这些土匪斩尽杀绝。喽啰们也没存什么生的希望,他们都知道自己杀了对方的人,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拼死一搏,也显得自己是个绿林好汉。于是一个个都摆出拼死一搏的精神气儿来,立刻改变各自为战的做法,迅速退到一起,形成一座难以攻破的堡垒。

高智尚纵观全局,见土匪虽处于劣势,但他们都抱着拼死一搏的念头,短时间内也很难将他们降服,于是高声喊道:“弃刀投降者免死!快放下刀剑,回去与家人团聚!”

石满山也大喊:“放下刀剑者可给你们一条生路!不要再继续顽抗了!”

喽啰们立刻动摇了,纷纷嚷道:“我们投降!我们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我们不能死!”

剿匪军将士们听到喽啰们的哀求声,都是一愣。就在他们一愣的当儿,大多数喽啰都纷纷扔了刀剑,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谁知一部分喽啰却趁机向剿匪军将士们砍去,许多反应较慢的剿匪军士兵立刻倒在血泊之中。剿匪军将士们被彻底激怒了,立刻挥刀猛砍起来。

跪在地上求饶的喽啰们措手不及,顷刻间就有几百人丧命于刀剑之下,其余的只好迅速拾起刀来应战。他们一边挥刀抵挡,一边骂道:“不讲信用的东西!有本事我们就刀对刀,拳头对拳头地干嘛。用这种欺骗的手段赢了也不光彩!”

剿匪军将士们一边猛砍一边说:“是你们的人先动刀的。老子没有承诺不杀你们。你们想活命,就向高总爷、石总爷求饶去。那是他俩答应的事,与我们无关。你们只知道自己有妻儿老小,想过别人有妻儿老小没有?”

双方就这样一边拼杀,一边争辩、谩骂。高智尚和石满山虽然仍在远处大喊“愿意弃刀投降的,就留他们一条性命吧!”可是正在和喽啰们拼杀的剿匪军将士们哪个愿意停下手来?不多一会儿,战场上就没有一个抵抗的喽啰了。

石满山和高智尚两个剿匪军正副总指挥使,命令各位百长清点自己的人数,只一会儿时间数字就汇总起来了。在这次平定尖峰寨的剿匪行动中,平南县剿匪军阵亡人数为五百八十九人,现存人数为五百五十三人。其中原石满山部下二百八十人,阵亡八十五人,现存一百九十五人;原渠义侠部下四百五十二人,阵亡二百一十六人,现存二百三十六人;原县城练丁四百人,阵亡二百七十八人,现存一百二十二人。

剿灭土匪的情况他们也做了个统计,这次尖峰寨一战,土匪被剿杀者八百二十三人,活捉二十四人。其中有五人因受伤过中重,没人给他们及时救治,活捉后不久又死去,眼下只剩得十九人,全是十一寨土匪重要头目。石满山专门安排了一批人员看管,不准他们自杀,要将他们全部押往县城,进行公审。

至此,平南剿匪大局已定,只剩下家在外县的两寨土匪走到半路上又重新返回了原来的山寨,准备继续为恶。石满山和高智尚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回县城休整一下,再作区处。

虎头寨寨主毛三蛟虽然在古旦寨对石满山承诺解散部众,下山为民,永不为匪,但是石满山和渠义侠的人马撤走后,他们又回到了虎头寨。他认为十多年来官军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要不是渠义侠突然投靠官府,用欺骗的手段挟制了他们,他们绝不会落得如此地步。现在望北十八寨的南部十寨都安然无恙,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他和他部下的大多数人家在藤县,平南县衙门给他们签发的“护身符”(契书),藤县的官府认不认账?所以他在路上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和那些家在藤县的土匪重返虎头寨。

毛三蛟带领人马往回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应该再联络几寨人马,一起再回望北。他首先想到的是去联络乌龙寨寨主龙四海,龙四海和他部下大多数人的家都在昭平县,回家也得往东走。但他不知道龙四海是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还是落在后面,于是立即派出两组人员前去联络。每组两个人,一组往前追赶,一组到通往乌龙寨路上去迎接。见到龙四海,就把他请到虎头寨去。

虎头寨有一个很大的山洞,毛三蛟三十余人返回山寨后就暂时住在里面,慢慢谋划以后的出路。令他感到高兴的是,他们刚回虎头寨的第二天,龙四海就来了。

原来龙四海也和他有同样的担心,而且龙四海还说,他们这几年虽然不能出山打劫,但是有地盘内的老百姓按时给他们交粮、交盐、交鸡鸭,过着和山外财主差不多一样的日子,为啥要遣散部下回家种田?他还说南面有十寨人马替他们当着官军呢,用得着那么害怕?都怪渠义侠想投靠官府,出卖了大家,才弄得他们灰头土脸的,下半生的生活没着落。他建议把其它各寨的首领全都劝回来,人多势力大,才不怕官军清剿,不怕老百姓反抗。毛三蛟说暂时不忙去找他们。他们都先走一步,如今已到家了,有的在蒙山县,有的在金秀县,有的在容县,有的在梧州,分布极广,路程又远,自己的人又没去过那些地方,不是几天之内就能找回来的。还是先把自己的人马安顿好,吃住问题解决好,和原先回家种田的弟兄联系上,以及把防止官军惩罚的问题解决好。诸事完备了,再说其它的事。

龙四海很赞同毛三蛟的意见,于是就暂时没有派人前去劝说其它各寨寨主重回山寨。

几天之后,他们突然听到古盘寨被官军攻破的消息,五个头领被俘,押往县城准备接受审判,其余的被斩尽杀绝,一个没剩,只有在家种田的没有追究。两寨土匪惊呆了,接下来就是惶惶不可终日,再也无心思去劝说其它六寨人马重回山寨。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更坏的消息传到他们耳里:望北十八寨中南部九寨人马八百余人,无一漏网地被平南剿匪军歼灭,十九名缺胳膊少腿的头目已被押往县城受审。而且还听说在古旦寨被遣散的人马中,有两寨人马没有回家,直接去尖峰寨入了伙,结了盟。现在也被斩尽杀绝。这时他们才知道,尖峰寨一战,不是九寨,而是十一寨人马全军覆灭。听了这些消息,两寨土匪吓得魂飞魄散,惶惶不可终日。听说再过数日,剿匪军就要来收拾他们了。两寨土匪吓得连夜就逃往藤县和昭平县去了。

平南县境内的土匪全部被招抚、遣散和剿灭,祸害平南县数百年的匪患从此平息,这在平南历史上是一件大事。吕知县准备在县城召开一次庆功大会,表彰一批有功人员,斩杀一批恶贯满盈的土匪头目。

平南剿匪军人员损失过半,而且剩下的人员中大半都受了伤,回到县城后,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养伤和休整。现在最忙碌的就是吕知县。有功人员如何奖励,对土匪头目如何审理,对渠义侠及其部下如何安置,一个个都是棘手的问题。

渠义侠住在粤东会馆养伤,心里也没闲着,他的人马被高智尚带去剿匪时,他既希望他们立下战功,今后才不会被人瞧不起;又担心他们阵亡,从此弟兄间阴阳两隔;更担心像他一样,弄出个终生残疾。他最要好的九个弟兄都是光棍一条,一旦成了终身残疾,后半生谁来照顾?他虽然少了一只手,但是现在有妻子有儿子,而且儿子很有出息。吕知县时常来看望他,他的亲家吕民石夫妇也一有空就来和他聊天,妻子莫惠英对他的照顾更是细心周到,所以他现在倒不寂寞,也无忧愁。只是惦记弟兄们剿匪的情况,希望他们立下战功,报答吕知县的知遇之恩。

原鹧鸪岭渠义侠的九个弟兄,除蓝亚武阵亡以外,其余八人中有五人受伤,伤势较重的是巫建德。他们在秀水岭安顿好自己的人马以后,高智尚,来兴奇、侯大鹏及洪福基、莫柱南、黄西亚、瓯海元等四个受轻伤的弟兄,就一起去看望渠义侠。

他们一行七人来到粤东会馆的时候,莫惠英刚好给渠义侠洗完伤口,上好药,包扎停当。大家相见时,那高兴劲儿自不必说。大家先询问了渠义侠的伤口情况,然后就由高智尚向他汇报尖峰寨剿匪的情况。

渠义侠听完后惨痛地说:“自古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这一仗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好歹是全歼了土匪,再无忧患,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渠义侠刚说到这里,石满山就来了。他的后半截话也被石满山听在了耳里。

石满山一进门就说:“这一仗多亏高总爷指挥得好。不然,我们和土匪几乎要同归于尽。”

高智尚说:“应当归公于石总爷那把大刀所向无敌,土匪不得不调集好几名高手来对付他一个人。这就减轻了其他总爷的压力。还有雷总爷和孟总爷的飞石打穴功夫也不错。所以我们总算是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场战斗。啥时后想起来就心惊肉跳!”

石满山说:“我觉得我这一生所经历的最紧张的搏斗,是与渠总爷在古盘寨寨门口,两个人抵挡六十多个土匪的轮番进攻,成功与失败简直就在一呼一吸之间。当时要不是渠总爷用手掌挡住飞向我后颈窝的毒镖,等不到明年这个时候,我的骨头就可以敲得鼓响了!”

渠义侠说:“我不那样做也不行的。石总爷要是中镖阵亡,我一个人如何抵挡得住那么多土匪的进攻?不但我自己要跟着阵亡,就连兴奇、大鹏、韦标、苏云飞四人的命也保不住。吊桥一旦倒下去折断,大部队过不去,首战失利的话,古盘寨现在就还被土匪盘踞着,其余十一寨土匪也就不会聚在一起。那么剿匪的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当时我左手虽然中了毒镖,但是我仍然坚持着拼杀了几刀。恰好就在那几刀之后。兴奇、大鹏等人把吊桥稳稳当当放下去了。那一次战斗真是如石总爷所说,成败就在呼吸之间,不管啥时想起来就心惊肉跳!”

石满山说:“整个剿匪战局确实是这样的。平南县这次能彻底平息匪患,渠总爷功不可没。我一定如实向太爷禀报,给渠总爷记头功。”

渠义侠赶紧摆动右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石总爷说到这里来了,我只是想分析一下当时的形势。记头功的应该是石总爷!”

高智尚说:“这件事太爷自有定夺,我们在这里用不着争来争去。”

石满山饱含感激之情说:“小弟我这条命就是渠大哥用一只手换来的,这叫小弟都不好意思来见渠大哥了。一见到渠大哥你那只手,小弟就不知如何是好。真是惭愧啊!”

渠义侠见众兄弟面露凄楚之色,淡然说道:“石总爷如何这等说法?一只手掌能换回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六个人的性命,又能使剿匪计划顺利进行,少费许多周折,少损失许多人马,这种情况摆在你们任何一个兄弟面前,你们都会毫不犹豫这样做的。何况我伤好后还能做事,衣食无忧。从今以后石总爷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们大家也再不要替我担心。”

苏云飞说:“最让我想起来心里就发怵的还是渠总爷自断手腕的那一幕。不知渠总爷是哪里来的那股子勇气。要是我,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众人一听这话,都立刻皱起了眉头。

渠义侠说:“壮士断腕,从古到今,我并非是第一人。宋朝就有王佐断臂的先例。为了伟大的事业,生命都可以放弃,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丈夫做事就是要当机立断,不能犹豫不决。所谓当断不断,必有后患。我若不及时砍掉手腕,毒气蔓延到全身,哪还有今天坐在这里和大家说话的份儿?为了保住全身,舍掉一只手掌又算得了什么?”说完,还笑了笑,好像真的没事儿一般。

大家说说笑笑,已经摆脱了笼罩在心头的阴影。渠义侠却突然觉得少了两名弟兄,想了想,突然脸色一变:“蓝亚武和巫建德咋没来?”

“巫建德受了伤,暂时不能来。”欧海元抢在众人前头说。

“蓝亚武呢?”渠义侠盯住欧海元问。

“他——还是让他们给你说吧。”欧海元目光躲躲闪闪地说。

众人面面相觑。因渠义侠受了那么重的伤,大家商议要瞒他一段时间,以后找个适当的时机再告诉他。假若他要问起,就说受了点伤,暂时不能来。没想到不会说话偏又爱说话的快嘴欧海元一句话就给说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还是高智尚的脑子转得快,立刻回答说:“他有一件东西丢在了尖峰寨,大概是定情之物吧,刚才带了几个弟兄又回尖峰寨找去了。”

“对,是去尖峰寨找那定情之物去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你们别哄我,看你们这副模样,说的话能是真的吗?”渠义侠站起来,一把抓住高智尚胸前的衣服,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紧紧盯住他的眼睛问:“快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葬在什么地方?”

高智尚哭丧着脸,沉默着不肯说话。

渠义侠转过身来抓住黄西亚的肩头问:“八弟,你平时和亚武关系非常好,你给大哥说说,他是怎么死的?”

黄西亚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渠义侠火了,瞪大一双眼睛环视着众人,吼道:“说一说他的死因就这么难吗?”见没人应声,又转向高智尚吼:“人是交给你的。你是这支人马的头。你今天必须得说清楚,他是怎么死的,你们是如何安葬的!”

高智尚知道瞒不住了,反正早晚都得告诉渠义侠,不如干脆说出来算了。于是说:“大哥,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他……”

高志尚刚说了一句就大哭起来,再也说不下去。渠义侠站在当地,气得浑身发抖。

昔日的一帮弟兄一齐跪了下来:“大哥不要这样。大哥不要这样!”

石满山上前扶住渠义侠,让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好言相劝说:“大哥请息怒。今天你就不要逼着大家说了,蓝总爷的死,是怪不得任何人的,要怪,也只能怪土匪太狡猾,太阴毒。总的一句话,蓝总爷死得很壮烈,不愧是一位英雄。他死得也很值,他的死换来了土匪的麻痹大意,使我们半夜潜入山寨一举成功,为我们最终的胜利奠定了基础,太爷一定会给蓝总爷记大功。其中的详细情况一时半刻是说不清楚的,一提到他的死,没有哪个不悲伤,不流泪。还是过后我慢慢给你说吧。明天我就要去给太爷汇报这次剿匪的详细情况,到时候你和高总爷也要参加的,所以用不着现在就逼着大家说这件事。你看如何?”

渠义侠好久好久才平静下来,喝了一口茶,说道:“大家都起来吧。好多年前我就说过,我们弟兄之间要团结,要互相照顾。特别是在战场上,要互相策应。哪一个弟兄如果因其他人不肯配合而受到伤害,大家都要受责罚。今后仍然是这样的。大家要记清楚。建德兄弟的伤要抓紧给他治疗,不要留下什么遗憾。现在你们可以说说亚武兄弟的情况了。不管是怎样的情况我都能承受,你们不说清楚,我心里反而会整天悬着。还是高贤弟来说吧。”

高智尚于是把蓝亚武如何自告奋勇带领五十名弟兄做先锋,远离大部队去追赶逃敌,过了没河桥,山上的土匪又如何推下巨石将没河桥砸断,使后面的人马无法前去支援,使蓝亚武的人马成了孤军,经过一个时辰的拼杀,终因寡不敌众而全部阵亡的情形讲了一遍。还是不敢把他们被烈火烧得尸骨无存的惨状说出来。

渠义侠突然问:“他们的尸首呢?”

高智尚说:“全部埋在了尖峰寨。”

“亚武的坟前立碑没有?”

“还没有。当时我们的弟兄损失太多,其余的绝大多数都受了伤。有的伤势还很严重,需要包扎,需要救治,简直忙不过来。所以没来得及。”高智尚是知道渠义侠对弟兄们的情谊的,见追根究底地问,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了。

“今后如果要去扫墓,能找着地方吗?”

众人没料到渠义侠会问得这么详细,一时无言以对。

石满山见情势不对,赶紧打圆场说:“我们攻上山寨时,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土匪早把五十几个弟兄的尸首全部埋在一个大坑里。接下来是一场惨烈的厮杀,等到土匪全部被消灭,我们的弟兄剩下来的已经不多了。许多人都受了伤,有的伤势特别严重,必须立即采取措施。没受伤的也累得半死不活,大家还要救治伤员,掩埋死者,也就没来得及去寻找蓝总爷的尸体。大哥,我觉得把他和众弟兄埋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好。你要想单独给他修座墓,立块碑,那就给他修一座衣冠冢吧。”

“这怎么行!我就是把那万人坑刨开,把死尸全部翻出来,也要把他找到!”

“不行啊,大哥。你就听石总爷一句话吧!都已经过去五六天了,还能翻得出来吗?再说,那样做是对其他死者不敬啊!”七个弟兄都跪下来劝渠义侠不要那样做,好说歹说,才说得渠义侠同意给蓝亚武修一座衣冠冢。

秀水岭在县城西北方向约二里处。彭得贵的人马曾经驻扎在这里。后来彭得贵自杀,人马调走了,营房却还在。这里虽然称之为岭,其实只是平原上一座地势低平的土丘。

秀水岭四周坟墓很多,渠义侠的弟兄们在这里给蓝亚武修了一座衣冠冢。所谓衣冠冢,就是只埋着死者的衣服等遗物的坟墓,也叫衣冠墓。蓝亚武生前并没有留下什么遗物,大家想来想去,最后高智尚想起来了,蓝亚武和他意气相投,曾经送给他一柄一尺二寸长的短剑。可是高智尚舍不得将那柄短剑埋掉。他说他看见那柄短剑,就会想起蓝亚武的音容笑貌。怎么办呢,衣冠冢里面总要放一件蓝亚武的遗物才行。想来想去,反正遗物不在乎多少,他就只把剑鞘埋在里面,而把短剑留着,以后再想办法给短剑配上剑鞘,不是就两全其美了吗?大家都同意他的想法,于是蓝亚武的衣冠冢很快就修好了。

蓝亚武在他们从前的十位头领中年龄最小,也最后上山,但他人长得英俊可爱,又很聪明,武艺也精,大家都很喜欢他,叫他二军师。他也确确实实给山寨出了不少好主意。有时,他表现出来的智慧不在高智尚之下。后来山寨因人马太多,生存困难,于是他和高智尚建议大部分兵卒回家种田,需要时再招他们回来,留下四百多人开荒种地,自给自足,但是十位头领一直都留在山上,无一人离开。七八年没下山打劫过,人马不曾有过一丁点儿损失,想不到他们被编入剿匪军后仅仅两次战斗,人马就损失过半,还伤残了那么多人,所以渠义侠决定把蓝亚武的祭祀活动尽量搞得隆重一些。所谓要搞得隆重一些,也只不过是参加的人数要多,要多放一些鞭炮,多烧一些纸钱,多做几篇祭文。还买了一口上等的棺材,里面放着蓝亚武曾经用过的剑鞘。棺材停放在秀水岭营房一间宽敞的屋子里。

举行祭祀的那天,渠义侠表现得最为悲伤。他写的祭文也最能打动人。读的时候拖着长腔,简直是声泪俱下。他读过几年书,虽然没取得什么功名,但一般的文字是难不倒他的。

他的祭文全文如下:

年月日,兄义侠,闻汝丧之半月有余,乃能衔哀至诚,略具时馐之奠,告汝亚武之灵。

呜呼!

大瑶山兮,入云天。

浔江水兮,载舟船。

亚武弟兮,好兄弟。

为立功兮,敢履险。

中毒计兮,绝后援。

仍向前兮,成孤胆。

丧疆场兮,肢不全。

念我弟兮,好凄惨。

不能抚尸兮,以尽哀。

实在惭愧兮,忧于怀。

吾中毒镖兮,犹断腕。

何不先去兮,等弟来。

兄和弟兮,誓言不改。

生和死兮,都在一块。

让咱俩兮,手儿相牵。

活到老兮,永不分开。

如今是兮,地角天涯。

兄呼弟兮,不见回答。

如今是兮,长离永别。

说什么兮,都成空话。

魂梦不接兮,感念畴昔。(畴昔:以往。)

彼苍天者兮,何其有极。(这悲痛哪里有穷尽的时候啊!)

言有穷尽兮,情不可终。

悲凉凄怆兮,临风殒涕!

尚飨!

参加祭祀的有平南剿匪军全体将士五百余人。吕知县带领县衙的吏员们也参加了,当然,吕知县及吏员们前来不仅是追悼蓝亚武一个人,而是悼念在整个剿匪战斗中阵亡的六百多名将士。这次剿匪对平南民众来说,意义特别重大,而又非常惨烈,牺牲了那么多将士,他们不得不做出姿态,以表示对全体将士们的敬意。

石满山和高智尚也读了他们自己写的祭文。高智尚的祭文写得文情并茂,特别感人。毕竟他是文人,文化功底深厚。

第二天举行安葬仪式的时候,远近赶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他们从中了解到很多关于剿匪的故事。并且越传越神乎。

渠义侠原来的人马对浔江以北地区没有过任何骚扰。他们过去打劫的主要对象是浔江以南的富豪。凡是欺男霸女、罪恶昭著的豪绅,他们不但掠其财物,还杀其全家。没有劣迹的财主,则只劫财物,不杀人,当时,浔江以南平南县境内的大财主几乎都被他们打劫过,恶霸基本上被杀光了,所以江南两里三十六甲,至今没有较大的财主,老百姓很少有去县衙告状的。渠义侠率领人马北上的时候,把许多粮食和财物分给了老百姓,所以他们在平南境内的名声很好,被称之为大侠、义侠。到了鹧鸪岭,他们主要是到浔州(桂平县)、金秀两地去打劫,也曾联络望北十八寨的土匪到蒙山、藤县、昭平等县去打劫过。再后来,官军对瑶口封锁得严,他们就遣散家在周围一带的喽啰回家种田,留下来的开荒种地,饲养家禽家畜,所以他们这支人马与望北十八寨的土匪有很大的不同,在平南老百姓中的口碑较好。这次剿灭望北十八寨土匪后,他们就在老百姓心目中成了了不起的大英雄。

半个月以后的一天,吕知县在县衙大堂招集平南剿匪军大小军官及全县各里甲主要官员,召开表彰大会,表彰和奖励有功人员,并宣布申报朝廷拟授职衔的安排。

根据石满山和高智尚提供的剿匪人员功绩记录,吕知县决定给石满山、渠继洪(渠义侠)、高智尚三人各奖银一千两;雷横、孟刚、梁振林、谭家海、韦标、苏云飞、来兴奇、侯大鹏、洪福基、巫建德、莫柱南、黄亚西、欧元海等十三人各奖银三百两;蓝亚武(已阵亡)奖银五百两,由其父母领取。另奏请朝廷,拟授予渠继洪、高智尚二人从八品委署骁骑尉职衔;拟授予来兴奇、侯大鹏、洪福基、巫建德、莫柱南、黄亚西、欧元海从九品额外外委职衔。奏请朝廷,拟擢升石满山正七品把总;拟擢升韦标、苏云飞、梁振林、谭家海正九品外委把总;拟擢升雷横、孟刚正八品外委千总;拟追授蓝亚武从九品额外外委职衔。奖银当即颁发。职衔等候朝廷批复。其余参战人员均有犒赏。石满山和渠继洪及其部下暂以绿营汛兵驻防平南县城,今后是否调往其它地方,由朝廷定夺。

众人得到犒赏后,无不欢欣鼓舞,盛赞吕知县奖罚分明,深孚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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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守国,2006年开始小说创作,发表中短篇小说70多万字,作品多次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选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协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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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为了追逐梦想,他义无反顾的上了那个女人的车,离开了她。六年后,他站在世界冠军的舞台上,却在期期寻找着那个小小的她。世界冠军VS金牌记者她从来没想过,会是以这样的身份再度重逢。在战火硝烟中,有人拿枪顶着他的脑袋,“要你的命还是她的命?”却不知,命运的红线,早已将两人紧紧的绑在一起。超越时速的情感,他几经生死,创下一个又一个奇迹。她却也再也不想放他开的手——伊若不弃,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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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跨国集团的总裁大叔,拥有数百亿的身价。传言中,他倨傲冷血,且既是同志,也是太监无能。为报养育之恩,她被迫成为了他的妻。她还以为嫁他很安全,却不料,所有的传言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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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域放歌》是黑龙江省第三批援藏工作队的重要学习成果和精神收获。这部诗文集感情真挚、内容丰富,充分体现了龙江援藏队员们对西藏的热爱眷恋和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豪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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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二十一世纪医术卓绝的医师,却也是在子弹边缘打拼的国家级重点特工,一个特殊的任务,令她身死现场。她是秋月国人称最痴情的才女,为了喜爱之人,不顾一切,最终却不堪经受打击,自杀身亡。当惊才绝艳的医师重生成为痴情不改的才女时,到底怎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你这么逗,你哥哥知道吗?他是心狠手辣,人人惧怕的楚王世子。凡是有人敢不顺他意,绝对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喂喂,我骂了你,你怎么不折磨我呀?”他挑眉,“我看上去像是会折磨自家娘子的人吗?”“丫的,闭嘴!不要弄坏我的名声,我和你不熟。”“不熟么?”他喃喃自语,看来是要做些熟了才可以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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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什么人?胆敢这样对本宫说话,你难道不想要命了吗!”她是最最受宠的公主,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第一公主,她是淘气顽皮却善良的可爱公主,可是也因为这样才会遭到嫉妒被人推下水,水晶球带她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是什么人?想用这种方法引起我的注意实在是可笑至极愚蠢至极!”他是世界100强公司的总裁继承人,他是霸道腹黑张扬嚣张的富家公子,他是不拘言笑的冷血大哥,可是却在为找寻失散多年的妹妹而烦躁不安的时候从天而降的公主让他惊得差点吐血。他和她到底是冤家还是缘分,是情缘还是孽缘?到底什么缘分让他们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却水火不容,又到底是什么缘分让他们惺惺相惜爱的山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