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睡觉时,我往往会梦到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那些东西很多连我自己都弄不懂,像什么长着白色翅膀的大树啦、能够从土里拔出根来,并且一直围着我跑个不停的数不清的小草啦、以及一只着了火的,怎么扑也扑不灭的蜗牛等等。
然后,到了我睡得更沉些的时候,我的梦就会把我想要得到的那些东西给我了。我会梦到父亲、母亲,有时,还有小兹和他的哥哥。我们几个一起坐在一张很大很长的桌子旁边,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美味的食物。其中有许多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只是听父亲和母亲提到过的东西,其中就包括那一种叫做“面包”的。
父亲说,面包有点儿甜,很香很香。所以在我的梦中,它就是那种味道了。
等美梦结束了,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的彷徨以后,我才真正的来到噩梦的地盘。
与奇怪的梦和美梦所不同的是,噩梦对我讲述的,往往是那些已经在现实之中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好像又让我穿越到过去,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些悲痛、那些苦难一样。而且是每天一遍。
就像,就像母亲说过的那种叫做电影的东西一样。
我把紧紧裹在身上的熊皮敞开了一些,又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汗水比我想象中还要多。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多也已经被汗水浸潮了。
我于是直接把盖在身上的一部分熊皮完全掀了起来。而只是躺在它的上面。
我流汗,当然,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做噩梦时,自己的精神太过紧张了。另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自己的身体的确感觉到了燥热。
“也许,晚上,是时候该脱下衣服再睡了。”我在心里盘算着。
洞口的外面已经有一些光线了,看来黎明才刚刚开始。外面有一阵阵的清凉的微风吹进洞口,吹在我燥热的身体上,我觉得舒服极了。
我从熊皮上面坐了起来,使劲的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这样做总可以让我在早晨时清醒的更快些。)
现在,黑夜才结束不久,光线到来的脚步还很慢很慢。山洞里现在虽然也有了一些光,但是看东西还不清楚。不管怎样,我已经决定,就依靠着这一点儿微弱的光线,开始我今天的沉寂的时光了。
不过,在做其他的任何事情之前,我必须要先吃些东西进去。这是我每天早上都必须要做的事儿之一。即便我现在并没有感觉到饿。
实际上,离开父母的这些年来,我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是不是真正的感觉到饥饿过了。
有时,如果我一整天没吃东西的话,我的肚子里就会很空很空,我的胃会提醒我一些东西。但是,我却不会感觉到饥饿,一点儿也不会。
我对饥饿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也只是停留在我的童年时期。那时,父亲和母亲每天都会很辛苦的为我寻找食物,但我还是很饿。而且那时,觉得饿了我就会哭,我很小的时候是个爱哭鬼呢。父亲和母亲都是这么说我的,他们甚至还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叫我“爱哭鬼天使。”
每一次他们叫了我的外号之后,我都会很生气,会很长很长时间都不搭理他们。结果是,在反复了十几次之后,我终于成功的摆脱那个外号啦。
后来,随着我每一天的渐渐长大,饥饿的感觉也越来越少了,并不是因为食物变得更充足,而是因为,我不再搭理那种感觉了。
我讨厌饥饿的感觉。所以,每次当它来临时,我都会对它说:“你还是走吧,走得远远的。我不想再见到你,天使的身体里不欢迎你,天使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存在。”
这样持续了好多好多次,饥饿就真的不见了。甚至,有时我的肚子已经空得很厉害,我的身体非常非常的虚弱,以至于我已经没有体力去支持身体的站立的时候,饥饿都没有再来打扰过我。
就像昨天一样,三只蜗牛先后进入到了我的肚子里。接着,我听到我的胃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她倒并不是经常对我说话的,只有发生了一些与她自身的利益密切相关的事情之后,她才会开口。
在把塑料罐儿送回到山洞最深处之后,(罐子里的蜗牛一只还没有死掉呢。因为,我总是捡那些没有什么活力的蜗牛首先吃掉。)我回到了洞口这边。
——这片闻不到什么血腥味道的净土上面。
山洞最深处的地面上,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块儿地方,血迹还没有干。(其实,我本来可以随便用什么东西去把它擦干的。但我实在不想那么做。反正不管怎样,今天晚上之前,它都会被风干的。)
再次回到洞口这边,我已经完全地开心起来,也早已经把今天黎明之前的那个噩梦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于是打开了背包,拿出了我那本珍贵又可爱的宝贝日记本儿。
这次,我没有像以往那样,随意的翻开一页,就会去阅读、思考那一页的内容。
而是干脆地翻到了日记本的第一页,那是我所记的第一篇日记呢。那时,我的识字数量以及书写的能力,由于母亲不断的努力,已经是很棒的了,几乎与现在相差无几。于是,母亲才放心地将这本她唯一留着的可以书写的笔记本送给了我。
那时,这笔记本上面已经被母亲撕去了三页纸,是为了去记录一些特别重要,但有很可能被忘掉的东西。撕下来之后,她又把那三张分成了一些小块儿,分别使用。现在我才明白,我要是有母亲十分之一的节约意识,这本日记本也不会那么快就被我用光了。
“大灾难纪年第128年,春天,下午写下。”
在那之前,我几乎都是用树枝和石块在地面上练字的。那是我第一次拿起笔在纸上书写。所以,写下的字都有些歪歪扭扭。一下就是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所组成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