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么回事——”
殷辰大学豪华的单人宿舍楼门口，秦毅站在秋夜的凉风中，静静地听徐离美宁讲出自己的心事，感觉一时有些奇妙。大概是因为性格原因吧，他两世的朋友都很少，异性朋友更是相当于没有。前一世虽然活到了二十来岁，但由于职业玩家的身份和工作强度，也没工夫谈恋爱。可以说像这样跟一个女孩子——而且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单独呆在一起，听对方讲述心声，他还是第一次。
也就是因为他心智比较成熟，这时才没有乱了方寸。不然，如果他真是个十九岁的青涩小男生的话，恐怕刚才在洪楼203小教室跟人家独处的时候，就已经要Hold不住了。
徐离美宁跟他说的，是关于星环元力大会可能会在瀚海城举办的事。那天晚上，徐离美宁把他安置到自己的宿舍后，就回去参加家族的会议，讨论相关事宜。——其实这个消息确实属于机密，因为事情还没有最终确定，市政府和几大家族都不想太过高调，否则万一摆了乌龙，那脸面可就丢大了。徐离美宁直接把这个秘密告诉秦毅，也可见她对秦毅的信任。——总之，这么一件盛事瀚海城有机会主办，城中高层自然全体动员。跟殷江榕一样，徐离美宁这个家族嫡系，身上也有不轻的任务。而这个任务，就是让她烦心的原因——
“所以，家里让我在这段时间好好配合殷江榕，做好迎接评审的准备。甚至将来申请成功之后，青年组的接待工作，也由我和他负责……”她说着不由叹了口气，“其实，我跟他以前都没有见过几次面，除了出席什么活动的时候说两句客套话之外。这回一下子就要在一起工作……我觉得很不习惯。而且……”
“而且什么？”秦毅问道，心里却分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其实刚才听徐离美宁说到星环元力大会的时候他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因为他对星环元力大会这个堪比上一世奥运会的盛事，还是很了解的，知道瀚海城一旦有主办的机会，那可不止高层，恐怕整个城市都得沸腾起来。几个家族之间会暂时抛开矛盾通力合作，徐离美宁跟殷江榕同在一个学校，自然得常打交道了。可是殷江榕的所作所为，又让徐离美宁那么反感，所以徐离美宁会烦心，是很正常的。
“……算了。”徐离美宁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这个善良的女孩，不习惯在背后说别人的不好。
“而且他屡次欺负你的朋友，骚扰你的生活，你很不喜欢他，所以根本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是不是？”于是秦毅替她说道。
“嗯——”徐离美宁点点头，又鼓了鼓勇气，说道：“其实还有……你们都说，我跟他门当户对，其实也不能怪你们这么想……”
“我可不这么想！我就是开个玩笑！他找人揍我，那么可恶，我可不想你陷入他的魔爪！”秦毅夸张地激动起来，打断了徐离美宁的话，徐离美宁见他那副急急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于是心里放得更开了，索性一股脑儿向秦毅倾诉道：
“总之那样的意思不只旁人有，两个家族其实也有。尤其是殷家，一直想跟我们家攀上更紧密的关系，来提高自己的声望，更加压制齐家。不过对这样的事，以前家里没有任何表示，所以我才能一直躲着他。殷江榕其实已经找这样那样的借口约过我好几次，都被我拒绝了。可是现在，家里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且根本没有事先询问我的意见……其实他们都知道我反感殷江榕，所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些东西，这种大家族的行事作风，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可能就是一种态度的表示。我怕……”
“你怕家里会放任殷家对你采取行动，甚至可能真的拿你去联姻，是吧？”
女孩子脸皮薄，而且徐离美宁才十九岁，很多话说不出口，秦毅便替他说道。徐离美宁听了点点头，心想：那天晚上因为你被打的事，我才刚刚鼓起勇气跟他对质，这下可好，两人一旦代表家族开始合作，自己的那种强硬态度就成了小孩子的玩闹，显得那么无力、那么可笑。被暗中骚扰了这么长时间，终于主动起来捍卫自己的感情、捍卫自己的生活，结果……
她觉得心里既憋闷又烦躁，一股不好的情绪又升起来，于是闭上眼睛，不觉提高了嗓门再次倾诉道：“可是我根本不想跟他合作！我根本不想跟他呆在一起！更不想将来要跟他怎么样！我不管他是殷家的大少爷，也不管他在别的女孩心里是白马王子还是什么，我就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我、我只想要真正的朋友，想要自然而然的感情，而不是像这样被捏在一起！可是现在……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你也没有必要拒绝啊！”秦毅脱口回道。
“什么？”
秦毅看着徐离美宁惊愕的大眼睛，微笑道：“你没有必要拒绝。你想得太多了，美宁。”
“不是，你不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徐离家跟殷家的关系，殷江榕对我的想法，我心里一直都有感觉的！而且、而且星环元力大会是件很大的事，瀚海城各个势力原本的那种平衡关系，可能会因此打破，所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可是也什么都没发生呢不是？你给自己太大压力啦！”秦毅说着，见徐离美宁又要激动，赶紧举起一只手挡在她嘴边，接着道：“你是个好女孩，是个好人，美宁。好人有个特点，就是总替别人着想，揣摩别人的意愿，不想让别人失望。可是我们都是普通人啊，又不是圣贤，哪能事事满足别人的意愿，不顾自己的生活呢？而且严格地讲，我们对别人意愿的揣摩，永远都是揣摩而已，别人一日没有表现出那种意愿，我们就一日不能完全确定，不是吗？——你我都是搞技术的，这样的思维应该很容易理解吧！
“所以，你想想，你家里明确说要你嫁给殷江榕了吗？没有吧？殷江榕明确表示要追求你，对你展开行动了吗？没有吧？那你干嘛自寻烦恼？——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或许也很了解所谓大家族的那种行事风格，或许也有那种足够灵敏的嗅觉，但是现在我问你，你真的能百分之百确定，你家里，你的亲人，会牺牲你一生的幸福去换取家族利益吗？甚至，事情到那一步了吗？他们确实有必要那么做吗？你现在能肯定吗？”
徐离美宁摇了摇头。秦毅这番话虽然好像很无情，只是冰冷的分析，不是甜言蜜语的安慰，但如秦毅所说他们俩都是“搞技术”的，所以这番分析，徐离美宁还真的能理解，能听得进去，而且效果比纯粹的言语抚慰都要好很多。
“所以嘛，这不是你想得太多，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吗？——其实这件事要是换了我啊，我就这么想：瀚海城有机会举办下一届星环元力大会，这是好事；你身为徐离家一员，与殷家人合作，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所谓合作，就是一起干活，一起办事，拱手作揖，客客气气，同事而已。你要是看他顺眼，就跟他多说两句话；看他不顺眼，就把事儿对付过去得了呗！干嘛自己想那么多，扯到什么将来、什么感情、什么生活？你只是跟他一起共事而已，有什么好拒绝的？”
“那，如果万一，家里真的有那样的意思……”
“就算真有那样的意思，你现在能拒绝、能反抗吗？你自己在这里忧郁、压抑、不愿意，可你不是只能答应吗？家里只是叫你跟殷江榕合作，殷江榕只是跟你一起为瀚海城出力而已，你怎么拒绝？你之所以这么进退维谷，就是因为这个啊！——我可能不像你那么聪明，也不懂得大家族的那些行事风格，不过我知道，一个人如果想摆脱一种游戏规则，那不是要反抗它打破它，而是直接无视它！它玩它的你玩你的，如果你总按照它的方式去办事，最后肯定还得上了它的道儿！所以，如果他们真的有那样的意思，觉得这是个机会，想怎么怎么样，你就不要跟他们一样，也把这看成个什么什么机会。这就是一次为了瀚海城而两家合作的普普通通的事件，就这么简单！”
“你、你是说……”
“我是说，把注意力放在星环元力大会这件事上，而不是那些勾心斗角乱七八糟的猜测。你是个能干的女孩，美宁；而星环元力大会，是一个很好的平台。你要发挥自己的能力，让所有人看看，徐离美宁不是一个只能靠脸蛋、靠联姻体现价值的人，不是某个家伙，或某个家族的附庸，而是一个有能力、有本事的奇女子！你理应拥有属于自己的感情，掌控属于自己的生活！家里想替你安排？要先看看你脸色，乐不乐意！殷江榕想追你？让他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够不够格！
“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美宁。而不是去期待、甚至祈求别人的恩赐。要强大自己，恩赐别人！你一定能做到！
“而且，我会帮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