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雨霏霏了一整夜。细细绵绵的雨丝弥漫在金陵城中。雨点打在青石板上,腾起些许白雾。
细雨袅袅,斜丝阵阵。
“这春雨,淅淅沥沥了一夜,似是没有尽头一般。”金衣的绝色女子轻抿朱唇,白瓷杯中,翠绿的茶叶上下沉浮。茶香氤氲,停留在唇齿之间。
“娘子,”着白衣的修长身影潇洒飞过,稳稳落地,衣襟扬起又落下,飘落起点点飞尘,“诸子联盟下月便要共聚一起,商议抗秦大计。这两日我忙得不可开交,自是无暇前来看你。”
金衣女子扬手,白瓷杯径直飞出,向那白衣男子而去,丹凤眼中如深渊莫测。“谁是你娘子。”
白衣男子手中接过茶杯,轻轻放在桌案上,一双深邃的墨色眼眸中笑意明显,从容不迫地答道,“自然是你。我闻人端木纵横江湖十数年,只有过你芜蓝葵一个娘子。”忽而语气一转,“我是很长时间未曾来看你,可你总也不能不认我啊。”
“油嘴滑舌。”金衣女子终于失笑,“你每次都说要来看我,可每次都不见你人影,我倒是痴心,还一直等着。”
闻人端木上前几步,将芜蓝葵搂入怀中,摩娑着她的黑发,“娘子莫要生气,是我不好。”双眸一转,正色道,“待此事结束之后,我便退出江湖,带你去看那漫山的红杏,满池的芙蓉,可好?”
“好呀。”芜蓝葵轻笑,“那你倒是先说说,若你此次再次失约,让我空等,又该如何?”
闻人端木讶然,这才扬起一抹微笑,“娘子这是不相信为夫?”
芜蓝葵也不答,只浅笑道,“抗秦大计若定,你还能从中抽身,与我归隐?”
闻人端木拿起白瓷茶杯,呷了一口,“那,娘子要如何才信得?”
芜蓝葵沉默。雨声清脆悦耳,回荡在阁楼中。
半晌,芜蓝葵轻声道,“我在这里等你。以一月为期。若你守约,我便允了你,正式嫁与你。若你失约,从此后,天涯路人,永不相见。”
闻人端木略一点头,“好,此事便如此说定。一月之后,我定娶你入门。”
<二>
“这雨,真是越发的大了。比起往日雨季,可谓是有增无减。”
芜蓝葵斜倚着床榻,黑发懒散的垂在胸前,散开在缨络流苏的金缕衣间。半阖的双眼淡然脱俗,嘴角轻提。
远处的笙歌渐渐响起,隐没在寂静却喧哗的雨帘中,蜿蜒而绵长,悠悠的回荡。
微微起身,纤手执起一支长毫毛笔,沾染浓墨,晕开在留有余香的竹简中。
细瘦的小篆流畅地从笔尖流出,行行字字,如流云般飘逸徜徉。
蓦然收笔,封起烫金的信封口,递给静待一旁的丫环。“静儿,把这封信送往诸子联盟。”
唤作静儿的小丫头微一愣,“小姐,诸子联盟……在何处?”
芜蓝葵阖起双眼,“小圣贤庄。快去快回,走小路,避开秦兵。”
“喏。”静儿行礼,小小的身形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浓密的雨中。
“一月将过,我倒要看看,闻人端木你究竟会不会守约。”芜蓝葵端起茶杯来悠悠地抿了一口,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今日的信,只是一个简单的提醒罢了。她用自己的幸福赌了唯一一次。赌这个男子,究竟有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天色将晚之时,静儿回来了,双手恭敬地递上回信。
“小姐,这是闻人公子的答复。”
拆开信笺,笺上一行眷秀的小篆,“千年誓约,鸳鸯生妒。伊人静心,皓水莫负。”
“皓水莫负?”
芜蓝葵微笑,但这笑意也很快被深不可测的淡然掩盖。
依旧是整夜不歇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不停。
芜蓝葵还是半躺在床榻上,华丽的丝绸薄被只浅浅盖住玉足,半眯的丹凤眼,目光在熏香中变得悠长。
白衣男子举步踏入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束起的墨色长发飘逸在穿着雪白长袍的身后。斜入两鬓的剑眉弯成好看的弧度。
“娘子,”拥住金缕衣的绝色女子,闻人端木浅浅一笑,“我如约前来,与你归隐林间,再不过问江湖之事。”
“……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这天底下,我谁都可以欺瞒,唯独娘子你不可以。”闻人端木嘴角绽开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
“明日,我们便到樱山去,看那满山的红杏,满池的芙蓉。”
“好。我信你。我们要在那樱山之下,建一所小屋,什么也不管,只要在一起生活。”
<三>
暖风夹杂着细雨而过,扫在脸上,湿湿的。
樱山脚下,红杏随风起舞,落在清澈如铃的小溪中,荡起圈圈涟漪。花荫遮蔽下,一人独坐于梦林溪畔。白衣胜雪。墨发似夜。身旁一个简易编织而成的鱼篓中,条条小鱼跳跃着。
不远处的一所小木屋中不时飘出阵阵清香,炊烟袅袅升起。
金缕衣未改,绝世的容颜未改,如玉的纤手亦未改。芜蓝葵倚在门边,目光从容而淡然地看着不远处的白衣男子,手中端着一碗清香四溢的饭菜。
“闻人,吃饭了。”
“来了。”闻人端木起身,提气运起轻功,瞬间移动到芜蓝葵面前,忙不迭接过饭碗,放到鼻下一嗅,香气扑面而来。
“娘子,你手艺又有精进,真香。”闻人端木微笑。
“说是不过问江湖之事,你这身好武功可一点也没荒废。你瞧瞧那篓鱼,哪里是你钓的,分明是你用内力抓住的。”芜蓝葵嗔笑道。
“哎,娘子,此言差矣。若是没有这一身好武功,又怎么能够保护你呢?再说了,这样抓鱼更快些。”闻人端木闻言哈哈大笑。
“就你会贫嘴。快来吃饭了。”
“遵命,娘子大人~”
嘻笑着的两人走进了那间再朴素不过的屋子,喝着简单却美味的野菜汤,过着鸳鸯也嫉妒的幸福生活。
容颜依旧,渐淡无归处。谁道伤情独饮酒,物华莫休?物华莫休,皓水莫负。笙歌散尽,情尚留。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