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涌出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小孩居多,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面呈菜色、头发蓬松、衣衫褴褛,全部瘦不拉叽的,和衣着光鲜、营养状况良好的肖卫华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身上的一个特点让肖卫华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年代了,因为男性村民的头上都有一条长长的辫子,有的盘在颈间,有的任由自然垂落在胸前或背后。
这些村民来到村口警惕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肖卫华,五只土狗看到主人们来了后凶气更盛,看来狗仗人势这句话确实言之有理。
“嗨,大家好。”肖卫华见了村民们犹如遇到久违的亲人一样,顿时激动地用半生不熟的上海话扬手冲村民们招了声招呼。
“是洋鬼子,洋鬼子来了,大家快跑啊。”不说话不打紧,肖卫华话音刚落,村民中突然有人发了声喊。当叫喊声传开后,所有的村民如同见了鬼一样四散奔逃,还能听到女人和孩子们惊惶失措的哭叫声。村民们慌乱的动静同时影响到了五只土狗,它们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怪物,主人们竟然会如此害怕,也被吓得夹着尾巴跟在村民屁股后面边叫唤着边朝村里跑去。
“他们这是怎么了?”看到霎时跑得干干净净的村民,肖卫华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恐慌的情绪迅速在村庄内蔓延,鸡飞狗跳,呼儿喝女、沉重的关门声不绝于耳。肖卫华还以为是村民们发现了有人要攻击村庄,忙转头四处察看,发现村口除了自己外什么人都没看到。
难道他们是怕了自己?肖卫华疑惑地想道。突然想到村民中有人说过洋鬼子来了,心里这才恍然大悟。在这个年代不留辫子可是要杀头的,自己一头短发,身穿休闲服,难怪这些村民把自己当成洋人了。清朝的人怕洋人是从鸦片战争才开始的,这么说来,自己现在所处的年代应该是鸦片战争以后了,就是不知道是第一次鸦片战争还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这点太重要了,必须要搞清楚。
为了求证年代信息,肖卫华不得不硬着头皮朝村庄内走去,期望找到一个能和自己说得上话的本地人。出乎意料的是,自他走进村庄的那一刻起,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村庄突然之间变成了一片死寂。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路上别说是人了,鬼影都没一个,连刚才还凶悍无比的土狗现在都跑得无影无踪。
我倒,人呢?茫然不解的肖卫华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搜寻,终于在一户人家发现了异常。透过宽大的门缝和残破的窗户,肖卫华看到了几道惊恐不安的眼神。估计是发现来人注意到了自己这里,躲在房里的人赶紧从门口和窗户边挪开,再也不敢去看肖卫华。
看到是这么一个情况,肖卫华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悲哀,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到底是怎么了?按这个村庄的分布来看,这个村庄最少有三、四十户人家吧,自己一个人竟然能把一百多口人吓得全部躲在房里不敢出来。只要他们稍微有一丝反抗的勇气,别说自己现在是身无寸铁,即使是带了把枪也能被这个村庄里的人给活活撕死。这个时代的国人怎么就这么没有血性呢,难怪在抗日战争时期,几个日本兵就能攻下一座县城了。
没有人来和自己接触,自己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郁闷至极的肖卫华不忍心去敲门吓着村民,只好满村子乱转,在另一个村口终于被他发现了一条没有长草的小道,上面还有下雨天留下来的脚印。以他的猜测,这条小道应该是村民们和外界联系的通道。
肖卫华便不管不顾地从小道离开了村庄,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回头一看,只见村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出来了,拥挤在村口目送自己离开。肖卫华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沿途经过了好几个村庄,可是每个村庄的情况和第一个村庄的经过如出一辙,这不得不让肖卫华产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心里在痛恨这些村民懦弱的同时又对他们心生怜悯,这让肖卫华矛盾至极。
背上的背包越来越重,一路没有休息的肖卫华渐渐不堪重负,看了看手表,自己一个人已经独步了二个多小时。停下来喝了口水略作休息,寂寞无奈的肖卫华只好继续前行,在转过一个山包后肖卫华有点想要泪流满面的感觉,因为他看到了一条大道,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官道,上面还有不少的行人来去匆匆。
待肖卫华走上官道的时候,本来在正常行走的行人看到他后纷纷避开,眼神之中满是畏惧和戒备,生怕他对自己不利。被边缘化了一上午的肖卫华再也忍不住了,疾跑几步一把揪住一个路上的行人,并高声冲着他喝叫起来:“老子又不是老虎,**的躲什么躲啊?”
谁知那个人膝下一软一下跪在地上,低着脑袋颤颤兢兢地冲着肖卫华不停地打恭作揖,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洋老爷,饶命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肖卫华一把拎住他的领襟,并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摇晃了几下直视着他的眼睛气愤地说道:“你给老子看清楚,老子也是中国人,不是洋鬼子。”
“那、那你怎么没有辫子?”这个行人听了忙抬头细看,发现肖卫华的确与那些红头发蓝眼睛的洋鬼子不一样,这下更是惊疑。
“我家世居南洋,行事方法已经与洋人无异,当然没有辫子了。”肖卫华眼珠一转想了个借口。
“哦,原来是这样啊。”本来被吓得要死的这个行人的腿骨突然之间像是硬了不少,一巴掌拍开肖卫华拎住自己胸襟的手后说道:“不是洋人就早说嘛,吓我一大跳。”
“我就搞不懂了,一路走下来,发现大清的人非常怕洋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肖卫华不以为意,乘机追问。
“客官有所不知啊,这事还得从道光年间说起、、、”于是这个行人就滔滔不绝地向肖卫华讲解起来。
从他的讲述中肖卫华知道了现在的清朝人上至朝庭官员,下至平民老百姓,全被洋人的坚船利炮给打怕了。因为洋人在大清有治外法权,打死人不偿命,官府还要帮着他们说话,所以老百姓们畏之如虎,见了他们全部绕着走,生怕一个流年不利惹祸上身。肖卫华同时知道了自己现在到达的年代是咸丰元年,至于是公元多少年他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换算了,这个得回去查电脑。
在这个行人讲得口干舌燥的时候,肖卫华随手就从包里拿出了一瓶红牛递给他,自己同时也拿了一瓶。没想到这个行人在接过饮料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无从下嘴。
“呵呵,这是喝的东西。”肖卫华见了呵呵一笑,然后示意他照着自己的动作做。一罐红牛喝完,肖卫华了解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东西,在问清上海县城和租界的方向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因为两个人的目的地刚好是背道而弛,所以肖卫华又不得不单独一个人上路。
想到自己没有辫子,上海县城肖卫华暂时还不敢去,免得被那些清兵不明不白地砍了脑袋。因为城里的人一般比乡下土包子的见识要多一些,不见得看到短发和一身奇异的装束就认为自己是洋人,所以他决定先去租界看看。
这里离租界还有三十里地,越往前走就证实了肖卫华的猜想,路上行人的眼中虽然还能看到畏惧,但是也从一些人眼中看到了鄙夷,而且在一起行走的时候只是和自己稍稍离得远一点,并没有刚开始遇到的人那样对自己避之不及。
光靠腿走十五公里路对来自现代的肖卫华来说并不轻松,何况背上还有一个沉重的背包呢。几次都想把包里的东西扔掉,但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之下让他不敢有丝毫异动,只好咬紧牙关硬撑。
下午三点多钟,肖卫华跟着路上的行人终于到达了租界附近。远远看去,一片西式建筑中隐藏着少量的中国式建筑,面积大约十多平方公里。在租界的外围到处散布着窝棚和木板搭建的简易房屋,这些简单低矮的房屋顶上极少能看到瓦片,大多是由稻草铺就。
离租界越来越近,路上的行人也就越来越多,多种口音纷杂,伴着道路两边破败的建筑和行人身上满布补丁的衣服,让人恍觉到了一个难民集中营。路上的污水和粪便随目可见,较之现代的贫民窟更显脏、乱、差。在干净整洁的大都市里呆惯了的肖卫华一时适应不过来,迎着扑面而来的臭味,他不由得捏着鼻子往前走。
“哪位大爷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沿路不时听到乞丐的哀求声。刚开始肖卫华还硬着心肠装作没看见,随着租界入口越来越近,乞讨的人就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很多孩童。肖卫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恻隐之心,在一堆孩子乞丐面前停了下来,将背上的背包放下拉开了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