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达莉亚用手背抹掉了头上的一丝汗水。她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些，而是专注地在操作她的实验，“分析一下这亡灵身体组织的成分和其中的魔法成分，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呢。再说，就算找不到，也可以顺便增加一些通灵术方面的知识不是吗？”
“你准备学习通灵术了？”十方好奇地问。
“嗯。”达莉亚点点头，“以前不学，结果这次出了事就完全看不出头绪来。我觉得这门学科既然存在，就总会有它的用处，像现在。”说这话时，她眼中满是对于学术那浓浓的热切。
“现在才学，有点玩了吧？”十方说。
“不晚不晚。”达莉亚把一小块同十方手中腐烂猪皮一样的东西投入烧瓶中，那里的颜色立刻变作灰败。“我今天上午在书房看了半天的关于通灵术的东西，觉得这门学问也挺有意思的。要是表姐晚一天再回学院就好了，有些不懂的还可以问问她，毕竟学院也教通灵术。对了，我说的这些话你可别和妈妈讲。我向她要这块皮的时候，”她冲十方手中的那东西努了努嘴，“和她说只是简单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而已。”
十方问：“那猪还没处理掉？”
达莉亚点点头，“和从城里收集的其他几个尸体样本一起藏在城防军的兵营里，听妈妈说都在铁笼子里放着，算是留下来供调查用的。而我们嘛——”她指指烧瓶，调皮地笑了笑，“也在调查。”
“昨晚本来还以为只是我们这里出了怪事，哪想到全城都冒出死尸来。阿弥陀佛，真算是群魔乱舞了，我们这里只有一只小死猪，看来还算幸运呢。”十方捏捏脖子上的念珠。这串珠子他已经好久不戴，昨晚想起这东西或许能辟邪，赶紧又翻了出来，向菩萨告罪。
达莉亚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紧紧注视着烧瓶，似乎她的提炼已经到了关键步骤。那烧瓶中的液体此刻不停翻滚，绿浊的气体升腾起来，通过瓶口的一根导管，钻入一个冷凝瓶中。半晌后，达莉亚把那瓶子取下来，然后神色紧张地对着瓶子念了句不知什么咒语，瓶中的绿浊气体便开始剧烈地旋转翻腾，慢慢清晰。不久后，那瓶里已经只剩下团淡淡的白雾，隐约透出股绿色。
“好了，大功告成。”达莉亚长舒口气，再次擦擦额上的汗水，紧袖上的蕾丝都被汗水浸湿了。
“这是什么？”十方问。
“这个，就是死灵气。”达莉亚显得非常满意，“我按照书上的步骤操作，哼哼，竟然第一次就成功了。这东西在亡灵聚集的地方会自然生成，也可以从亡灵的身体上提炼出来。”
“这东西有什么用？”十方不解地问。
“这东西嘛，它是让一具僵硬尸体变成亡灵的一个基本的要素喔，就像如果你要炖一锅肉汤，肉肯定是必须的，但一定要加入香料，那汤才能有味道。亡灵的尸身就是那锅里的肉，这种死灵气就是香料，要加入这东西，才能让他们活蹦乱跳的。”
十方觉得一锅活蹦乱跳的亡灵一定会很麻烦，他挠挠头皮，“那头猪在变成亡灵后，身上的皮肉就立刻腐烂发臭，是不是也因为这东西的缘故？”
达莉亚一拍手，“真聪明，就是这样。看来你也不笨嘛，莫非有学习通灵术的天赋？”她打趣说。
十方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看了看那个小瓶子，问道：“如果是活人沾上这东西会有问题吗？”
达莉亚想了想，“一般不会有问题的。但若掺入强大魔力的话，就不一样了。据我看的那本书上记载，大概三百年前，有一位亡灵大法师就在死灵气里面掺入了自己的魔力，结果释放出去后让一个小镇的居民都变成了僵尸。不过这亡灵法师随后就被行会的魔法事故特别调查委员会判处了死刑，烧死了。之后这门法术也就被严厉禁止了。”
“没人再做过？”
“似乎没有了。也不光因为禁令，用这种方法让活人直接转化成亡灵僵尸需要极高深的通灵法术，一般人也做不到的，普通的亡灵法师都是只能复活已死的尸体而已。当然，说到这个，《巫师法典》里面规定使用通灵术者不能随意复活人类的尸体，只能复活动物。一旦有亡灵法师胆敢找来普通人的尸骨做研究，甚至是让其复活，被行会知道后下场只有一个，就是被猎杀。所以——”达莉亚压低声音，“亡灵法师总是被人们怀疑和讨厌的，我们现在做的事也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
“哦，”十方点头，然后对达莉亚手中的瓶子更好奇了，“能不能让我看看那东西。”他说。
“好啊。”达莉亚把那瓶淡白中透着股幽绿的死灵气递给了十方，“我去弄下一瓶。”说完她转身又走到烧瓶旁边。
十方拿起小瓶，睁大了眼睛。那团淡雾飘逸空灵，就像一团小小的云朵，而且似乎在慢慢旋转着，很是神秘。十方仔细瞧了一小会儿，不知为何，那雾气就在他手中似乎转地越来越快，他那只捏着瓶子的手也开始感到有些冷。觉得有些奇怪，他把小瓶子摇了摇，但是那雾气并没有涣散，反而转得更加快，似乎像在剧烈挣扎反抗着什么似的，而他的手掌也开始觉得更加冰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通过他的手正往他的胳膊上钻过去。十方心下骇然，连忙把瓶子往案台上放，想要摆脱这东西。就在此时，他腹中忽然莫名其妙地一暖，然后冰冷的手掌也骤然一暖，下一刻，那瓶中剧烈翻腾的涡流就蓬地一下消失不见了。十方瞪圆双眼，赶紧贴到瓶身上去看，发现那里面确实已经完全透明。那一团死灵气，竟似乎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十方呆了呆，看着达莉亚背对着他的身子，心中有些忐忑。他赶忙把小瓶放到了台上，然后把那只犯了错的手缩回，转而继续认真地观察起桌上那块还未用完的猪皮。
“咦，这瓶子里的死灵气怎么没了？”达莉亚已经又收集好了第二瓶，转身想要拿第一瓶比较的时候，才忽然发现那瓶里已经空空如也。
“嗯？”十方也转过头来，茫然的神情就仿佛刚刚才发现那瓶子空了似的。“确实没有了呀。”他一脸惊疑。
达莉亚摇摇头，“可能是第一瓶还不太纯，所以不稳定吧。”说完她把瓶子放回，转身去做下一次的收集。
十方长舒口气，放下心来。定了定神，他心中才开始狐疑，那死灵气，怎么会在自己手中凭空消失的呢？
他隐约觉得是和自己身体里的那道“佛光”有关，但说不好具体是怎么有关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满屋子烟雾缭绕，呆久了脑子都昏昏沉沉的了，怎么还能想事情。于是他踱到窗边，钻到了黑绒窗帘后面，想要把窗子打开一条小缝吸口新鲜的空气。
这时，他才发现了房子外面的变化。
外面竟然起雾了。
而且是浓得化不开的大雾。
眼前一片朦胧阴晦，连府外的街道都已经看不清。十方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很清洌，却也夹杂着雾天那种特有的潮湿味道。他把头缩回，心中无比奇怪。
不久前小城上空还晴朗无云着，而且，现在应该正是下午，怎么会起雾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