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穿过夜色下狂欢的街市回到伯爵府时,里面正乱作一团。
之前天空的异象这里的人们当然也注意到了,与城里其它地方的人一样,他们也跑出来观看,然后伊林夫人便发现了女儿的失踪。
因为这种情况下达莉亚是不可能还猫在实验室里不出来的。伊林夫人发现女儿不见了,而天空中的情况一时又不明,她立刻陷入了最坏的猜测之中。
所以当仆人通报伯爵、达莉亚、十方三人归来的时候,她马上从屋里飞似地冲出,彻底忘记了仪态与端庄。跑到前门的阶梯上时,她干脆一个传送,到达了大门口。
“纳德!达莉亚!你们——”伊林夫人又惊又喜,只不过实在太过激动,喊出了半句话后,她就直接晕了过去。
伊林伯爵挥挥手,让那群同样惊愕的仆人们把夫人抬回了屋里。然后他独自去到一楼的书房,在里面独自呆了下来。伊林夫人醒来后,也去了那里,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将近半夜的时候,她一个人从书房中走出回到二楼,而伯爵则在书房度过了后半夜。
至于达莉亚和十方,并没有受到什么责难。伯爵夫人似乎确实被今晚一连串的事情弄得已经麻木。在从书房出来后,她去了小姑娘卧室找到达莉亚,听她讲述了始末,然后只是简单责备她几句,便叮嘱她好好休息,不要再想其它的事了,并且告诉她,订婚的事,已经全都交给伯爵做主。
而十方则没有理会其它那些好奇仆人们的围堵询问,跑回自己的小卧室后,一头扎在床上。他觉得精神和身体都非常疲累,不久就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伯爵安然无恙并重新回到了府中的消息就通过给府里送柴薪和蔬菜的商贩之口传了出去。人们并没有好奇他是怎么回来的,毕竟,昨晚大魔导师施法收服亡灵,驱散了整个城市阴霾的神奇景象仍印在他们脑海里,伯爵在这样一个时刻重现归来,不过是锦上又多添了一朵花而已,而这,当然也是大魔导师的功劳。
第一个因为伯爵归来的消息而赶到的,是帕农先生。伯爵府一场久违的丰盛早餐过后,仆人通报了帕农先生拜访的消息。
伊林伯爵到了书房,然后指示仆人们全都出去,只剩下他与杜松?帕农两人留在房中。
伯爵推开书房的窗子,一道明灿的晨光照进房间的角落。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去,往日的青翠又重新伫满了窗前,啾啾的鸟鸣声也不时传入,让人心旷神怡。
“纳德,你这些天在哪里?没有你,城里乱成了一团,我每天都在担心着你,生怕你遭遇不测。还好圣父眷佑,你平安归来,这真是太好了!”帕农先生“诚挚”地表达他对伯爵归来的喜悦。
“是吗?你真地很担心我?”伯爵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这种表情以前很少出现在伊林伯爵脸上,让帕农先生有些无措。
“当然,当然。”他觉得有点紧张。
伯爵深吸了一口多日不曾有的干冽空气,从窗边走回书桌后那把宽大柔软的椅子上坐下,眯起眼睛,盯着帕农先生,“听说你最近快要成为代理城主了?”
帕农先生尴尬一笑,“是,是的,你不在嘛。”他觉得伯爵变得很奇怪,眸中射出的目光总让他感到自己是个透明人一样,让自己原本伶俐的嘴巴也变得笨拙起来。
“你劝说达芙,想让她把达莉亚嫁到你家?”伯爵缓缓地问,双眸一直盯着他的面颊。
“这是我一直的夙愿,你,你原来不也是知道的吗。”帕农先生努力挤出丝微笑。
伯爵面无表情,半晌后才从嘴唇里吐出句话,“不错,我知道。”顿了顿后,又慢慢地说:“而我的态度,似乎也曾经向你清楚地表达过。”
“呃,是的。”帕农先生抽出手帕,拭了拭额角渗出的一丝冷汗。很久以前他就曾提出过婚议,而伊林伯爵当时委婉地表示过反对。这次他正是趁着伯爵失踪,才要力劝惶惑不安的妹妹将这事定下来。如今伯爵归来,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立时显得有些尴尬。
伯爵盯着帕农先生不语,让杜松?帕农越来越不知所措。今天一大早听闻了伊林伯爵归来的消息后,他立刻沮丧不已。成为罗伊那城主的事显然泡汤了,不过,或许与伊林家的联姻还有希望,所以他才匆匆赶来,就是想看看伯爵的态度。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明白事情似乎已很不妙。联姻无望不说,连自己好像都要有麻烦。本来按他之前做的最坏打算,纳德?伊林最多是不同意,然后客气而委婉地推辞而已。然而现在伯爵好像并不仅仅只是否定这婚约,似乎对他之前的行为还颇有不满。而且面对伯爵的这种态度,他竟然还找不到什么话语来为自己辩解,来将对方劝服,仿佛自己在伯爵的目光下,已经失去了语言和思考能力似的。
帕农先生努力平复紧张的呼吸,心想伊林伯爵这次回来,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赞赏你经商的能力。”伊林伯爵悠悠地说,“所以让你出任财务官。”他顿了顿,“但是显然在其它方面你并不太出色,至少你太没有耐心了。”他嘴边又露出那股嘲讽的笑意,“另外,野心是个很危险的东西。”
帕农先生觉得冷汗涔涔,他攥紧了桌子下面自己的拳头。
伊林伯爵又沉默片刻后,冷漠地说:“你既然看到我安然无事,想必已经放心。那么就这样吧。”
帕农先生如临大赦,忙站起身,躬身致意后退了出去。
前后并没有几句话,一场看似简短却又紧张的交谈便就这么结束了。伯爵离开书房,踱到前厅,然后走出正门。晨曦将门廊的柱子在台阶上投映出道道淡影,伯爵走到一条影中,舒展臂膀。他抬头望着净蓝无云的天空,冷面直立。
忽然一个仆人从大门沿着碎石路匆匆跑过来,看到伯爵后,连忙停下脚步,恭声禀报:“老爷,刚才马林老爵士让人传话过来,说他正在带人清理昨晚倒在伯爵府附近的一些尸体,完成之后,马上来见您。”
伊林伯爵点了点头,见仆人还不离去,问道:“还有事?”
“是的,老爷。有一群自称魔法行会的人来访,说是要拜访您,还说——要看看小姐。”
伊林伯爵眯起眼前,嘴巴绽出一抹微笑,望着大门的方向喃喃自语:“纳梅尔吗?几十年不见了罢。本来和你没关系的,何必来凑热闹。”他想了想,对仆人说:“既然客人来了,你去叫夫人和小姐下来。”
仆人应声而去,伯爵站在台阶上,再次抬头看向天空,“这无聊的事情折腾了许久,也该是时候结束了。”他走下台阶,不久之后,在另一仆人的引领下,一群身着灰袍的人簇拥着一个白袍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伯爵迎上前。
“您好,纳梅尔大法师,好久不见。”伯爵除了眼中,脸上其他地方挂满笑意。
纳梅尔望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头银发,容貌精致美丽,她神情本来淡漠无比,听到伊林伯爵的话后,眼睛飘过来注视着他。片刻后,她眼瞳骤然一缩,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过她的神色旋即又恢复淡漠,轻轻点了点头,“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