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点:公历12007.8.31之夜
第三重纪世代
【视点为欧阳芳卉】
向前象征性地走了几步停住,于是芳桦也在我身后几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我转过头去看他的脸,一张悲愤、绝望、找不到任何阳光、好似房外阴沉的暗夜一样充满着负面情绪的脸。在这之前的一个月之内,还是我的恋人的脸,如今却像要把我吞噬了一样可怕。我最爱的人用这么仇恨的眼神望向我,我感觉我就快要哭出来了。但是打破这种沉默,他开了口。
“还有什么想解释的,背叛者!”
“哥……”
“什么哥哥!我是你的支援者!”
“……”
“你背叛了我,背叛了这一万年的思念,和反抗者勾搭!最终你还是把初音毁灭了!初音是你的玩具吗?被你立为帝,现在又被你所杀!你都在想些什么!”
“……”
“只有你绝对不可以被饶恕!这一万年被你尽情践踏,连我也……”
“你就为了初音才呆在我身边的吗!为了初音才把我的贞洁夺走吗!不可理喻的是你……”
“那又有什么关系!初音是连接你我的纽带!没有她我和你之间还剩什么!”
“你居然如此……”
“少废话!”
“芳桦!”
“芳卉!”
我和他同时拔出备枪,但是只有其中一只发出了枪响。我拔枪的动作只是为了引诱他开枪而已,对准他的枪口,没有……子弹……
……
再次睁开眼,只能分辨出这里是囚车。被四面铁板围在中心,绑在铁十字架上,只有头顶的正上方是灰暗的天空。天空飘下零星的雨丝,落在脸上化作我的泪水。呼啸的风肆无忌惮的吹过,凌乱了我的发丝,仿佛要带走我的呼吸与故事。不知我的罪人之体还是否能回归于泥土,让明春的枝叶化作我的身躯。但在这被冰冷的钢铁所环绕的人类居住地里,只有把我的心冻结在这个城市构建的地基当中。但是即便如此,人类也不会记住今天消失在风中的我这朵花。所以,我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即使是在这种绝境。第五步,灵魂转世——196世。但是下一世,不再以这种只会诞生罪恶的人形。
打开囚车的铁板准备把我封住玻璃罩的一刹那,我回头向观众席上确认我之前委托的结果。在宣读裁决的法官旁边那位黯然神伤的大叔怀里,安静地躺着一只怀孕的母猫。条件齐全!
“……因为欧阳芳卉屡次用枪支胁迫他人,并犯下了杀害圣帝哈茨奈·米维库纳斯·朱庇特·克莱普托恩及其五位随从的滔天罪行,现施以火刑,令其灵魂不再有转世的可能。现在,对犯人施以裁决!”
不等他说完,我咬破刚才在囚车里藏在舌下的氰化钾胶囊。于是在意识迷离的刹那,我把视线投向了那只在我父亲怀里睡着的母猫。灵魂侵入,几天之后,我将以幼猫之态作为第196世出生。然后,我将以一只猫的姿态跟在我制作的初音未来身边,观察有了灵魂的她将会怎样的成长。我必须活下去,或者应该说成是只要我活下去就好。
一直到现在我的计划没有出现任何的误差,作为一次行动我有一条不败的条件。紫都香去干了什么,芳桦何时脱险,芳桦在我去花园埋伏在暗处,我都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一次的车祸,对我的过去我的历史感兴趣从而用微管联系了我的大脑的那两人的头脑,从那时开始,我的脑中就是一个混合体。50%是我自己的思想,35%是紫都香的思想,15%是芳桦的思想。那两个人和我意识连接的时候把他们自己的一部分脑运送了过去以代替我损伤的脑组织。所以我将继续存在,为了三人份的思念。
公历12007年9月3日,初音未来执念灵魂继承者第195世,欧阳芳卉死亡,被记录为杀死圣帝的犯人载入史册,她的存在成为罪恶的象征而遗臭万年。民众因为圣帝的消失一片哗然,不久OLSY公司承诺继续着手圣帝的重建云云。
【视点转为欧阳芳桦】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理喻了。这一段时间,我始终在重复这一句话。自从芳卉投靠反抗者,我就一直难以相信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是真的。头胀的老大,好像精神快要崩溃了一般。被这接踵而来的多重现实压得喘不过来气,但是我是支援者,我的使命就是奉陪灵魂继承者到底。既然这一份热爱已经消散,由我把她杀死就一定不负先人传承的这份铭刻在血液里的责任。反正到了现在这种情况,接下来我的存在意义也消失了。之前派到地球的上古遗产挖掘团队也随地球一起被全灭,现在我也不再有朋友和后援,这一万年的传说也将随风而逝。接下来就是处理一下我房间里的这些初音收藏,然后……
“芳桦先生,有关于芳卉的一条情报。”超级计算机EPPLESPREMEMAC向我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提示。果然用初音的声音做系统音实在是太好了。这样想着,不过已死之人又能有什么有意义的情报,也只能说成是后事。哼,真是不想看她的事情。貌似在于我决斗之前的时间里用人体做了精神改造实验,让她罪加一等。这个制造出来的形象,是……
什么!?
骑上太空摩托向刑场飞奔而去。不过,当然,现在已入夜,芳卉已死,处刑表演已经结束,人群也已散去,玻璃罩里只剩一个血迹斑斑的十字架。芳卉已遭火化。这是确实无疑的死——我被她背叛之后丧失了理性,决定把她的灵魂永远的净化,于是选择了密封的火刑,以使她的灵魂不会飞走。结果一切都是我的误解吗……误解了她的行动理由的我才是最后的背叛者?灵魂继承者永远都不会背叛初音,所以真正的罪人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在芳卉的墓前呆了一个小时之久,笑得喘不过气之后就在这个十字架前跪下,狂暴的大雨席卷了我的意识,狂野的风穿过广场渐渐带走我的体温,被冲刷的地面只能感觉到冰一般的温度,但是摸上去似乎比我的手竟然还要温暖。长时间的下跪手脚都麻木了一样僵硬,疼得钻心,但是因为周围的寒冷,连冷汗也流出不来,如此的狼狈可是我居然无论怎样都挤不出一滴眼泪,我知道我肮脏的内心不能产生那么纯洁晶莹的体液。滂沱的雨如同汇聚了人们的愤怒向我身上肆意的倾泻,头发成绺贴在头上,所以雨沿着头发钻入我的身体内让我的心降到零度以下。也有雨点沿额前垂下的头发滴在我的面前的土地上好似天在替我流泪,撑着身体的手指尖慢慢变成青色,手指甲的里面依稀都能看到紫色。风卷起地面上的尘土和碎片向我身上砸去,感觉就像四面八方都有人用石子在攻击我。时而一个闪电从天空划过,在那一瞬间明亮起来的天空的照耀下,只能看清面前的水塘里我精神涣散的面孔和死鱼一般木然空洞的眼神。
如同被人牵着线的木偶一样浑然不知是从哪里涌出的力量让我站起身,拖拉着腿向前缓缓移动着,没走出几步就磕在路面上凸出来的石头而向前方很难看的倒过去,手甚至都失去了向前方撑一下这种条件反射性的机能,脸直砸向这满是泥浆的道路上,鼻子里因为受到了不亚于吃了一拳这样的冲击而流出一股暖流。我就这么把脸埋在泥水里,几分钟之后还是因为喘不过气才以下巴为支点支撑起头部,让我仅存的那一只眼向前方看去,望着前方的祭坛上玻璃罩里那诅咒一样的十字架。望了它好久,终于把右手抬起来抓住我面前的土地,然后双脚向后蹬地——不错,脸上充斥着泥浆、雨水、鼻血却不去擦拭,就这么以难看的姿势向前爬动的人类,就是我自己。不知爬了多久,爬上祭坛的台阶又滚下来,不断的向着她的所在之处挣扎。
终于到达了她的身边,我挣扎起身。啧,这碍事的玻璃,隔断我与她之间的玻璃!我突然又暴怒起来,咆哮着一击就把那半厘米厚的玻璃击碎,不是钢化玻璃太好了。紧紧地抱着这个尚有余温的十字架,抚摸着这铁器上干涸的血迹。风灌进被我打开的玻璃罩内,在我的视野当中,我看见了在被我完全破坏的玻璃与底座的夹缝里,一根迎风摇曳的发丝。被粗暴的推进这个棺材里时被夹住的吧。我小心翼翼的抽出这一根发丝,一米长的青丝在我手心里因风雨之故扭动着腰肢。不想再看到这根头发受风雨击打的摸样,我把它谨慎地收在了怀里。仰望天空,这一望无垠的黑色再加上雨水的挥洒,有什么可以仰望的东西?但是我又记起千万年前她在我身边说过的话语,“不要忘记仰望天空”。在不同的时刻,这个举动有不同的作用。现在,是让泪水能更加顺畅的沿着眼角流下。我终于又一次的知道我现在应该干什么,还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