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杰的地方是前段时间自己偶尔找到。一个算不上都市村庄的小村庄，附近是一些工厂。住在那里的天海本地人倒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是外来务工人员。这也符合他们的销售对象，毕竟天海本地人是不怎么吃馒头的。
沿马路骑了四十多分钟，天色还是有点暗。有些早起上班的人们已经匆忙的起来。雨水打在脸上，然后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孟杰把自行车停在屋檐下，然后用冻僵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条干毛巾，把脸上和脖子里的雨水擦干。
“哎！这可恶的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孟杰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默默道。都说春雨贵如油，可这油也太多了点。难怪天海这么发达，敢情这油都不咋值钱啊。搓搓手，跺跺脚，努力使自己有些僵硬的四肢灵活一些。这种天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早就有了应对的经验。
“馒头！”
“热馒头！”
孟杰推着车子在小巷里喴着。比起刚开始喊几声，第二天连话都说不出，现在的他已经煅练出来了。就算这样叫卖一天出不会有什么大事。
“卖馒头的，等一下！”
“好勒！”孟杰把车子停在路过。一单生意就这样完成。
“卖馒头的，别喊了！”楼上不时会传来严厉的声音，甚至会有饮料瓶飞下来。
“哦，对不起啊！”这个时候孟杰会赶忙道歉。这是自己又打拢人家睡觉了。对应付这些，孟杰早已轻车路熟。认真诚恳的道个歉，下次到这的时候继续喊！屡叫停屡道歉，屡道歉屡再犯。卖馒头的时也需要伟人的游击精神“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特别是远远的看见那些联防队巡视，孟杰更是充分发挥这种传承百年的精神。
“今天看来就这个样了，还好快卖完了。偷个懒，早点回去休息吧！”孟杰看着箱子里为数不多的几包馒头，自言自语道。
“小子，谁让你在这一块卖馒头的？”孟杰正转身，准备先回去，突然从街口转出来三个二十来岁小地痞一样的人把他围住。其中一个黄头发的青年握住孟杰的车把问道。
“我也是刚来这的，怎么了？”孟杰疑惑道。
“怎么了？你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就敢在这里做生意？胆子不小啊！”黄毛流里流气的道。
“大哥，我真不知道，要不也不敢在这卖了！”孟杰赔笑道。他不傻，知道自己肯定是碰到传说中收保护费的人。只不过他不明白，不就卖个馒头吗？才多大的事，也值得这些“大哥”看在眼里？
“小子，我注意你几天了！还说今天刚来这的？”另一个留着长发，不听声音你都分不清男女的人道。
“真的，大哥，我真是今天才来这的。”孟杰解释道。
“算了，不管你是今天才来的，还是一直都在这里。总之，今天被我们看到了，得交些卫生费吧！”黄毛道。
“大哥，以后我不来这了行吗？”孟杰道。
“你说呢？”黄毛瞪着孟杰问。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交钱！这下雨天的，我们还有别的事。”个着最矮的人不耐烦的道。
“那，大哥，这得多少钱？”孟杰怯弱弱的道。仔细打量眼前三个人，孟杰要心里做个比较，自己能不能干得过他们？如果和他们干起来，那以后就不能来这志地方了，再说自己也不一定能打得过这三个人。如果按他们的要求给他们呢，又怕他们以后天天找事。真是纠结！
“看你下雨天还出来，挣点钱挺不容易。这样吧！三百块钱，以后这块地儿就是你的了！”黄毛很大方的道。
听了前半段，孟杰心里稍好受一些，可还没等他把这口气松下，黄毛下半句话差点把他吓倒。乖乖，三百块钱，挺狠呀！你还知道老子赚钱不容易啊？孟杰心想，这一个月来自己省吃俭用的才攒多少钱，更何况现在也没带在身上。
“大哥，你看看，我今天一天才卖不到二百块钱。”孟杰把钱包撑开放在黄毛面前道。
“我管你呢？人家比你还多，你还讨价还价的！”黄毛凶巴巴的道。
“不是我不愿意交，大哥，我真没那么多钱！”孟杰苦着脸道。
“算了，黄毛，那点钱就那点钱吧！妈的快淋死了！”矮个子道。
“哎！算你运气好，我兄弟都给你说情了，就这样吧！”黄毛说着就伸手去夺孟杰的钱包。
“不行，大哥，我还得回去报帐呢！”孟杰把钱包塞在口袋里。开什么玩笑，这什么辛苦赚的钱凭什么你一句话就给你？孟杰已经决定不吃这个亏。
“什么意思？你耍老子玩是吧！”黄毛见孟杰又把钱包收起来，顿时急了。
“那个，大哥，我真不能给你，要不然我没办法给老板交待。您体量一下吧，我也只是个打工的！“孟杰哀求道。
“切，我管你呢！”黄毛对道孟杰的肩膀推了一下，把孟杰推了个咧歪。幸好有自行车支撑着，孟杰才没有摔倒。
“你！”孟杰早知道这些人不那么容易打发，只是没想到他们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给自己留。电视里演的坏人不是都要先说几句，讨价还价吗？这些人真不按常理出牌。
孟东虎这几天日子很不好过。从荔城监狱出来，他老大觉得他在荔城不是很合适，于是把他安排在天海。对这样的安排，孟东海没什么不满，必竟天海是大都市，油水要比荔城那个小地方好得多。更何况，对于一个在外漂泊和人来说，除了心中的根，根本没什么家的概念，要哪都一样。
原以为自己捞到一个肥差，可到天海后才发现。天海比他想象中要难混得多。不知道是自己在里面呆了几年，外面变化太快，还是自己已经与这个世界脱节，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就连那些混社会的人也越来越年轻化。年轻化本来没什么不好，可在他们这一行太年轻了就会冲动，冲动有什么都不怕。人也就越难管。这不，其中一个区域的人根本不买他的帐。还和孟东虎打赌，三天的限期，看哪个区域的营收多，就尊谁。
新老交替本身就会产生一些问题，这不管在哪一行都是这样。在这个讲“道理”的年代，拳头已经不再是硬道理。孟东虎为了尽快融入这个社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赌约。想着以自己在外打拼这十几年的经验，能被这些孩子比下去？
事情往往不会像想象中那么美好。这三天几乎天天下雨，孟东虎手下几十个小弟纷纷找理由休息。眼看着赌期就到了，可孟东虎手里根本没什么资本。最后他发狠了，给下面小弟布置了死任务，每个人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完成一定的份额。为了检查他们，孟东虎连挺着大肚子的老婆都顾不得陪，顶着雨出来。
“大哥，你别打了，小布囊已经还给你了！”孟东虎正走着，忽然听到前面路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他的一个小弟，平常爱拍他马屁，把以他印象比较深。好像叫什么“竹竿”。如果不是因为他那矮瘦的小个子，起这么一个有创意的名字，估计孟东虎也不一定记得谁是谁。
“小布囊？有意思！”孟东虎不由得想起在荔城里面碰到的那个小老乡，好像他每次发狠的时候都是因为一个“小布囊”。什么时候“小布囊”有这么大的神力了，有机会我也得弄一个。孟东虎边走边想。自己的小弟在自己地盘被人欺负，对大哥来说这是很没面子的。他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遇到了，就一定得找回场子。
走到街口，孟东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自己的三个小弟全部倒在地上，其中一个鼻子在流血，另外两个正捂着下身体污水洼里。路边上倒着一辆破自己行车，车后面的泡沬箱已经破成几大块，里面几包馒头不甘寂寞的滚了出来。中间旁边半跪着一个人。凌乱的头发，衣服已经没有原来的样子。满脸青肿，嘴角还残留着许多血迹，一道道血红印迹勉强看得出这个人的年龄，大概才十七八岁。最让孟东虎感到不可思异的是，眼前这个大男孩竟然没有一些紧张，两眼死盯盯的看着手里的小布囊，也没注意自己身上的情况。就连孟东虎过来，他都没抬头看一眼，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小子，他们是你打的吗？”孟东海问道。丢人啊，三个人连一个人都打不过，还混什么社会？
“小子，我问你话呢！”见孟杰没有回音，依旧看着那个小布囊，有种被无视的感觉。伸手推推孟杰的肩膀道。
“东虎哥！”孟杰感觉有人在推自己，慢慢抬头。等看清来人时，有些诧异道。
“你认识我？”孟东虎疑惑道。他在天海好像没什么熟人呀。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杰，咱们在荔城一起呆过的！”孟杰用家乡道。
“你是小杰？”孟东虎再次确认道。也难怪他认不出孟杰，别说是孟东虎，就是孟杰的亲人也未必一眼能认出现在的他。
“嗯！”孟杰道。
“哎呀！真的是你！”孟东虎有些兴奋道。人生最开心的事莫过于他乡遇故知。孟杰和孟东虎虽然谈不上什么故知，可对一个在外漂泊的人来讲，偶然遇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而且是在不一般情况下认识的人。那种感觉不是当事人是永远也能明白的。
“虎哥，这小子刚才怂了我们！”矮个子见孟东虎过来，顿时有了胆气，赶忙向他诉苦。
“还好意思说，三个人都没弄过我兄弟。”孟东虎道。
“啊，他是你兄弟？”矮个子一听孟东虎说孟杰是他兄弟，顿时急了。他们混这个的，朋友可以随便说，老婆可以随便叫，就连父母有时候都不怎么值钱。唯独“兄弟”这两个字，至少是同个级别或者是关系不一般的人才能这样称呼。
“怎么了？不可以吗？说说吧！怎么回事？”孟东虎道。他确实是把孟杰当成自己的小兄弟一样，特别是孟杰对小布囊的执着和那种血性，是他孟东虎最欣赏的。
“东虎哥，这是你的人？”孟杰道。他知道孟东虎发前是混社会的，只是没想到到天海他还做老本行。
“呵呵，刚接手。兄弟，哥哥对不起了！”孟东虎不好意思笑道。他不傻，看情况也知道是自己的小弟惹了孟杰。
“没事，一场误会！”孟杰道。他本就没想过追究什么。过来的还好是孟东虎这个自己认识的人，如果是别人的话，那今天自己就不好说了。孟杰有自己知知明。
“什么误会，小杰你说！”孟东虎坚持道。他知道自己做为大哥，现在应该打个哈哈过去，谁都不追究，皆大欢喜。可是他不能。老乡在自己的地盘被自己人给干了，传到家里，那真要羞愧死了。
“这个，是这样的！”孟杰见孟东虎坚持，照实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孟杰原本没想过要还手，和气生财的道理他早已经有体会。本来想大不了挨一顿打，这钱就省下了。也确实这样，他开始时一直都没还手，蜷曲在旁边护住头。谁知道最后那个小矮个动手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孟杰挂在脖子里的小布囊。看孟杰宝贝得不得了，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物品呢，看都不看就想据为已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也是自己的坚持。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可触摸的。这也是做为人的最后一个坚持。有些人可以卖身却不会卖心，有些人会卖朋友却不会卖子女。一样的道理，那是他们的底线。如果说孟杰的低线是什么，这个小布囊无疑是其中之一。
看到小矮个拿自己的小布囊，孟杰脑子一热，什么也不再顾忌。原本三个人以为像孟杰这样小绵羊一样的人，还不是任他们蹂躏，根本没想到孟杰会还手。结果就出现孟东虎过来时看到的一幕。
“是这样吗？竹竿！”孟东虎听完孟杰的话，果然没出自己所料。脸上热辣辣的。丢人啊，收保护费收到卖馒头的头上了。他孟东虎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
“兄弟，我给你陪不是了！”孟东虎对孟杰道。
“哪里话，东虎哥，这一场误会！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孟杰道。
“等会，兄弟！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孟东虎道。
“不用，我没什么事。这都是皮外伤，我回去处理一下就好了！”孟杰说着就去扶自己的自行车。看着泡在水里的泡沬箱和馒头，孟杰心里叹道，哎！又得麻烦孟一飞了。
“你们三个给我等着，咱回头再说！”孟东虎黑着脸对黄毛他们三个道。然后走到孟杰旁边说：“兄弟，我家就在这。那么长时间没见了，好歹到里家坐会。让你嫂子炒俩菜，咱好好聊聊！”
“真不了，东虎哥，必天吧！改天我一定去！”孟杰道。
“不行，就今天，看不起哥是吧！我告诉你，今天这事真不是我的主意！”孟东虎道。
“那个，哥，行，那就麻烦嫂子了！”见孟东虎话都说到这个人到这份上了，孟杰也不好再作推辞。随便整理一下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的跟在孟东虎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