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树根处传来凶兽的咆哮声,一声大过一声,仿佛是地底下有东西在不停地往上冲。地面轻微的颤动渐渐变得有力,桑枝扶着假山方才站稳。
沈彧右手掐起法诀,一把薄若蝉翼的长剑赫然握于手中。剑身上有九条腾龙,每一条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剑的周身有着阵阵杀气,这是斩杀了无数生灵的剑才有的气息,使人从心底里便觉得畏惧难当。
随着一声巨响,树根处裂开了一个极深极大的口子。一只状似老虎的巨大野兽挥动着翅膀从地下飞跃而出,稳稳地站在众人面前。它不曾有什么动作,光是身上的一股煞气便让桑枝觉得心口一紧,喘不过气来。更别提站在穷奇不远处的柳之懿和柳溶月,两人都无力地瘫倒在地。
桑枝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于事无补。在她以为自己就要窒息而死时,一只温厚的大手搭在桑枝肩上,桑枝便觉得周围的空气又变得稠密起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回头看向身后,只看到了然眯着一双桃花眼,收回了右手,“阿枝妹妹,和尚可救了你一命。虽然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和尚要那浮屠也无甚用,不如就当你欠和尚的人情吧。和尚不会太难为你的,要知道出家人慈悲为怀……”
桑枝这一刻只想缝上了然的嘴,她咧嘴笑了笑,出声打断道:“大师啊,你何时来的?”
了然闻言撇了撇嘴,又笑嘻嘻地回道:“嗨,别提了。和尚我紧赶慢赶才赶在现在到的,我没想到你们真的弃和尚而去,悲哉悲哉。不过出家人宽以待人,和尚我是不会怪罪你们的,毕竟你们也不是故意的嘛……”
桑枝开始后悔自己和了然搭话了,她转过头看向外面,口中随意敷衍着了然。
了然躲在桑枝身后,向外看了一眼。“还没开打呢?和尚来早了,嗬!好大的老虎啊,还长着翅膀呢。和尚我要小心被吃了去,阿枝妹妹你也要当心,小命要紧啊。”
桑枝无奈地点了点头,只听得穷奇一声长啸,她急忙定睛向外看去。只见穷奇踏了踏前爪,一步一步朝着柳之懿和柳溶月所在的方向走去。
“小心!被禁锢的凶兽一旦被放出来,势必会去找以前的主人报仇。”卫宿离大声提醒道。
梨珞闻言立刻飞身向二人所在的地方而去,可还是及不上穷奇的速度。风沙卷过眼帘,穷奇便站在了柳之懿身前,穷奇不耐地踏了踏前爪,嘴中的涎水滴在了地上。
柳之懿瞪大了眼睛望着咫尺间巨大的穷奇,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方才像是刚刚找回语言能力一般:“你这孽女,莫非当真想看你的生父血溅当场吗?”
梨珞没有答话,握紧伐桂斧朝穷奇头顶劈去。穷奇仿佛察觉到了危险,回头怒吼出声。其声直震得梨珞倒退三丈之远,沈彧左手化掌稳住了梨珞的身形,凤卿卿和卫宿离也默念口诀勉强站在原地。
而假山后,若非有了然在旁,桑枝必定会七窍流血而亡。只见了然裹在一身红色的袈裟中,念念有词:“弟子虽然贪吃贪喝,好歹也是个有名号的和尚。我佛慈悲,弟子真心不想死在这儿啊……”
穷奇看到梨珞众人狼狈的模样,发出了“桀桀”的笑声。它一步一步地接近躺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柳之懿,一脚踩在他的身上,漆黑的煞气随着那一脚散发了出来。柳之懿忍受不住穷奇带来的威压,再压抑不住喉中的腥甜,鲜血自口中吐出,气息变得渐弱。
梨珞见状悲愤大叫道:“不!”
凤卿卿向卫宿离使了个眼色,卫宿离当即明白了意思。他双手巧妙地将梨珞束在身旁,沉声说道:“别添乱。”
梨珞看着穷奇转了方向,慢慢靠近被吓得跪在地上的溶月时。失控地紧握住卫宿离的手:“好好,我不添乱。求你,快去救救我妹妹!”
还未等她说完,凤卿卿便已经纤手一扬,脚踩着丝带飞向穷奇处。突然间,空气中溢满了花香味,桑枝抬起头便看到凤卿卿手握丝带在空中舞了起来。夕阳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丝带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虽无丝竹管弦,但仍让人移不开眼。让人生出一种仿佛不在战场,而是在欣赏一场绝妙的歌舞盛宴。
一曲无声之舞跳罢,空中飘下了各色花瓣,一张七彩细丝编织的网赫然出现在了空中。凤卿卿站在网上,居高看着脚下的穷奇,娇声笑道:“喂,死怪物。看姑奶奶送你的大礼。”话音刚刚落下,网便罩在了穷奇的身上。
霎时间七彩的光芒大作,穷奇恼怒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摆脱网的束缚。凤卿卿豪气地大笑了一阵:“你就尽管动吧,姑奶奶的缚妖网可是越动越紧的。今天也磨磨你那糙皮儿,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沈彧无奈地看着空中喋喋不休的凤卿卿,还说了然话多,自己不是也不甘示弱么。
梨珞见穷奇被缚在网中不得动弹,立马挣脱了卫宿离的禁锢,跌跌撞撞地朝柳之懿和柳溶月所在的地方跑去。她跪在柳之懿身旁,轻声叫道:“父……柳家主,柳家主。”见柳之懿没有转醒的迹象,梨珞便指示溶月一同将其扶了起来。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凝聚出了一股真气,输进了柳之懿的体内。
半刻后,梨珞因为真气流失过多不得不停了手。她面色苍白,眼中挂满了担忧。受了梨珞真气的柳之懿,幽幽转醒。他因为喘不过气不停地咳嗽着,直到呕出一口鲜血才作罢。梨珞看到他转醒,收起了眼中的忧虑,冷笑道:“柳家主,醒了。”
柳之懿轻咳一声:“珞儿,你还是不肯原谅为父。罢了,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十年前,我迷了心窍,总归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住你。”
梨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柳之懿。“真想你母亲啊,算算她都已经走了十六年了。呵呵……”柳之懿眼神渐渐变得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