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鸦堡高大厚重的青黑色城墙,以及巍峨的尖形红瓦房顶出现在眼前时,杜少成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在北疆的土地上。
因为在他们印象中,北疆始终是偏远落后的不毛之地,除了寒冷就是贫穷。传闻中,北疆人多半都住在地窨子里。就是那种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的简陋房屋。除了地窨子,再就是羊毛毡包和毡帐。
所以当他们看到气势恢宏的圣鸦堡时,惊讶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就连一路上始终沉默不语的王昌民和冯坤,此时也大呼意外。
“山外有山,城外有城!这话一点不假!”杜少成感叹到。
“总算明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意思了!”冯坤说。
“我看书上说,北疆很多部落至今盛行妇贞女yín的风气!”刚刚走了不到十里,蔡京早就忘了船长的女儿。
“妇贞女yín?什么意思?”聂万里问到。
“嘿嘿,这都不知道!”蔡京有些得意洋洋。
“妇贞吗,是说女子一旦结了婚,就特别守妇道,全心全意对待丈夫!”
“至于女yín嘛!”蔡京摇头晃脑地解释着。“就是那些部落的女子,在结婚前,使劲的疯,尽情的玩,想和谁干就和谁干!”说完,蔡京一脸邪恶的笑容。
“老蔡就对这种淫秽之事记得最清楚!”冯坤笑着说。
“淫秽?怎么叫淫秽了,圣人说食、色,性也!你没读过吗?”蔡京一脸的不服气。
可冯坤这次却将脸转到一边,不与他争辩。
中土的商队,大多喜欢住在远离市区的城郊。主要是城里的客栈院子小,没地方放置货物,更不要说马匹。而城郊的客栈,几乎都有个大院子,马厩也大,更重要的是房费还比城里便宜了一半。
顺达客栈位于圣鸦城西边的贫民区,选择在这个客栈住,杜少成倒不是为了贪图便宜的房费,而是自有他的打算。
站在客栈门前,就能看见不远处有颗高大的索伦杆。每到黄昏时候,成群的乌鸦从四面八方飞来聚集在索伦杆上,黑压压一片,围着中间那个空锡斗“呱呱”地恬噪个不停。
“这北疆神鸟,怎么也和咱家那块儿的老鸹一样叫啊!”聂万里还记得刚刚在码头那一茬。
“老聂,这不是在咱家,你真得管着点你这张嘴!小心哪天惹祸。”马志鹏讨厌聂万里的嘴无遮拦。“就得让你时不时的晕晕船,吐吐酸水你才能老实!”他补充到。
冯坤和王昌民在一旁偷笑不搭腔。
客栈院子里,临时搭建了个简易棚子当做饭厅。这些日子每到饭时,饭厅里总是人声鼎沸,来自五湖四海的旅客,三三两两地汇聚一桌,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着当天的生意,品评着刚刚在北疆发现的新鲜事。
饭厅后边是露天灶台,几口大锅从早到晚始终冒着蒸腾的热气。灶坑里时不时传出木头柈子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爆裂声。幸亏那阵子不闹雾霾,否则这种生火方式肯定不被允许。
喊着民生的口号,做着损害民生之事,这大概是中土的城管所唯一擅长的。
北疆人喜欢吃炖菜,据说最经典的是酸菜炖猪肉粉条,遗憾的是酸菜要等入冬临近过年时才能吃到,所以大多数中土人都没有那个口福。
这个季节比较受欢迎的北疆菜,是酱炖老头鱼。那是北疆特有的一种鱼,暗绿色的鳞片,淡黄色的鱼肚,肉质十分细腻,和名字正好形成强烈的反差,味道极为鲜美。
炖老头鱼一定要多放些干辣椒才入味,鱼头掐掉不要,然后用北疆的陈年老酱小火慢炖,只消一会功夫,在几条街外都能闻到那种浓浓的鱼香。
但真正让杜少成他们感觉不可思议的北疆菜,却是那道“乌龙钻白玉”。
所谓乌龙就是北疆的黑泥鳅,白玉则是客栈自己做的大豆腐。炖的时候凉水下锅,豆腐不要切,整块放锅里,然后再将泥鳅下锅,同时用慢火烧水,随着水温越来越热,泥鳅开始纷纷往豆腐里面钻,因为此时豆腐里面温度低。等所有泥鳅全部钻进豆腐里之后,再往锅里加大酱辣椒等佐料,同时用大火炖半个时辰,等豆腐出锅的时候,以外面看不到一条泥鳅为最佳。
这道菜的诀窍在于火候,先缓后急。同时,一定要保证泥鳅下锅时都是活着的。
虽然聂万里觉得泥鳅活炖很残忍,但吃的时候却是一副风卷残云的架势,几乎连鱼刺都没吐。
“太好吃了!”他说。
还有榛蘑炖小鸡,同样征服了差不多所有中土人的胃。
“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蔡京边剔牙边称赞。
“嗯,蘑菇黑乎乎的,看着不好看,但没想到这么好吃!”冯坤罕见地赞同着蔡京。
“你说这边水是黑的,地是黑的,乌鸦是黑的,鱼是黑的,就连蘑菇也是黑的!还有什么不是黑的?”聂万里好奇的问。
“该黑的地方,自然都是黑的,就看年头到不到了!”蔡京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都跟着大笑,惹得一个在邻桌收拾餐桌的北疆女人,露出一脸鄙夷的神情,然后端着那些碗筷快步走开了。
杜少成他们一共订了三间客房,每两人一间。
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几个人还没躺下,大伙正在杜少成屋里聊天,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开门一看,一个浓妆艳抹的北疆女人,穿着暴露地斜倚在门旁,两个雪白鼓胀的nai子呼之欲出。
“大爷!晚上要找点乐子吗?北疆的天儿冷,要注意保暖啊!”女人的声音油腻腻的,像晚饭的那锅鸡汤。
“旁边有单间!”女人暗示。
杜少成冷冷地回绝了,并极力掩饰内心的厌恶。
“你看,我说吧,妇贞女yín,女yín!”关上门后,蔡京有些兴奋。
“你真尿兴!那明明是个娘们,你看她那对大nai子啊,我敢说至少已经喂过三个孩子了!”冯坤推测到。
“记住我们是干啥来了!”杜少成废话不多,始终就用这一句话提醒大伙。
他乡的夜总是格外漫长。头一宿,杜少成几乎彻夜未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停地思索着第二天的计划,想着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人,还有可能遇到的种种场景。
同屋的聂万里早已鼾声如雷,而斜对面的屋子里,则不停的传来一个女人的阵阵呻吟。
这是黄金的九月,往往决定着一年的收成,无论哪行哪业。否则等中土的商队一走,将又是一年的漫长等待。
北疆五月中旬才开始回暖,黑水河也是那时候刚解冻。河面是连绵不绝的冰排互相撞击追逐着向下游漂去,河中鱼虾都不敢浮上水面,船只也不敢下水。
在六月以后,风大浪高,那时的黑水河最凶险,只有北疆渔民敢在风浪中穿行自如。
而一到每年的十月下旬,河面又开始结冰,同时,大雪封山,商路也会被积雪掩埋。此时,连北疆人都不敢轻易尝试穿越鸡冠山。
所以,全年只有九、十两月,是过黑水河的最佳季节。有经验的中土商队,基本都集中在此时赶赴北疆,然后再趁大雪封山前返回中土。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己经足够了。
因此,九月十月始终是圣鸦堡最为繁忙的日子,尤其是那些客栈和酒馆,常常以人满为患。还有藏在胡同里的窑房。
更有一些略有生意头脑的姑娘,主动出击,住到那些中土商队常常落脚的客栈,占足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机。
然而在最近几十年,这种情况却悄悄的出现变化。
原来中土在最近几十年里,先后出现几个胆大的诸侯王举兵谋反。天子随即奉天命讨伐,但刚刚镇压了这个,另一个诸侯王又举起大逆不道的旗帜。直搞得朝廷焦头烂额力不从心。
虽然,经过几场血腥杀伐,好歹算是控制住了局面。但那几场战争下来,天朝国力遭受重挫,一时间各地贼匪丛生,帮派林立,各路英雄豪杰更是趁机独霸一方。
常言道,乱世出英雄。而实际正是这些英雄,才导致了乱世!
动荡的时局,让天下人人惶恐,民不聊生,去北疆的商队也因此减少了很多。这直接影响了那些依靠中土商队过活的北疆客栈和船家。
巧合的是最近几十年,北疆也不太平。有几个部落之间也频频发生冲突,军司长几次派信使去中土朝廷求援,但天子却始终没派来一兵一卒。
因那时中土尚且自身难保,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北疆。更何况,中土的天子,其实从心底是不希望北疆和平的。毕竟一个强大,团结的北疆,才是中土实在的威胁。
杜少成他们此行,既不是为了经商,也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他们为了一个遥远的传说而来,要说遥远,其实也并不算太远,不过才三百年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