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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陈烨正疑惑着的时候,人群中一位白胡子老人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只见他老泪纵横,伸出双手捉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喜极而泣道:“小宝,你真的醒过来啦!哎哟,上苍有眼啊!我的小宝真的醒过来啦!”

陈烨打量着面前这位老人,老人脸上自有一股威严,穿的黄袍锦绣,环佩碧玉。心想这位老人必是刚才那三奶奶口中说的老太爷无疑,可是又实在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他只不过像是睡了一觉而已,可是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似乎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陈烨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既然灵隐大师要将自己的灵魂附在这个小童身上,想必自有他的道理,既然如此,一切听天由命任它去吧!况且灵魂已附在这小宝的身上,想来和这位老人自有一段缘份,于是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对着老人叫道:“爷爷。”

老人大喜过望,紧紧地抱着陈烨,“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小宝会说话了。谁说我的小宝是傻子?以后谁也不许再说我的小宝是傻子。”

老人身后的那一群人,此时都议论纷纷,从他们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都很震惊。

虽然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陈烨相信上天一定会有它的安排,此时的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肚子实在是饿极了,于是对老人说道:“爷爷,我饿了。”

老人立即转头吩咐道:“听到没有?小宝饿了,快去把最好吃的东西给小宝拿来。”

他身后两佣人听了,匆匆忙忙地去了。

不一会儿,两佣人捧来了食物,有百宝莲子粥和各式各样的糕点。老人端过百宝莲子粥要亲自喂陈烨,陈烨不习惯别人喂吃东西,说一声我自己来,便翻身下床,但床前竟见不到鞋子,陈烨皱着眉头,“我鞋子呢?”

所有人都怔住了,老人也瞪着眼睛怔怔地看着陈烨。陈烨看着众人的表情,终于有点明白了,从醒来发生的种种情况看,这个名叫小宝的孩子很可能是个智障儿童,因为某种原因,已经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但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所以他们根本没有给他准备鞋子。

陈烨坐在床前,打量一下众人,发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仆人的鞋子应该差不多适合自己穿的,于是对他说道:“这位哥哥,能借你的鞋子来穿穿吗?”

那位小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老人已经对着他说:“小福,快把你的鞋子脱下来。”

小福急忙脱下自己脚上的鞋子,双手递给陈烨。陈烨接过来穿上,虽然大了点儿,但勉强还过得去,他穿上鞋子,走下床来接过百宝莲子粥和糕点,捧到角落的一张方桌上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众人都看得惊奇,老人更是眉开眼笑,对着一位身穿青布长衫的中年人道:“刘管家,你记着,宝儿穿了小福的鞋子,这个月给小福双份工钱。”

刘管家答应了,小福高兴地谢过老太爷,又跑过来谢陈烨,陈烨边喝着粥边说:“应当的,我穿了你的鞋子,还没有谢你呢!”

小福的嘴巴很甜:“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少爷看中了小的鞋子,小的那来这福份?”

陈烨听了很高兴,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这么恭维自己,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对老人道:“爷爷,这个月给小福三倍工钱如何?”

小福张着嘴巴看着陈烨,老人却乐呵呵地说道:“刘管家,听到没有?小宝说三倍就三倍。”

刘管家又急忙答应了,陈烨在心里乐着,吃饱喝足后,忽然匆匆来了一个提着药箱的郎中,陈烨明白这郎中自然是老太爷吩咐请来的,便任由他把脉,又是翻眼皮又是伸舌头的诊了一番。然后郎中面露笑容,向老太爷作揖道:“恭喜太爷,贺喜太爷,小少爷气血顺畅,一切正常,真是不可思议啊!”

老太爷自是喜不自胜,这边陈烨却想到外面看看,无奈老太爷不答应,只能够在大宅里走走,而且老太爷还让小福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恐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经过大堂的时候,陈烨忽然看到一本日历,上面的日期是庚午年六月十八日,心里暗暗推算了一下,岂不是一九三零年?时光竟然倒流了七十多年。陈烨虽然知道面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却好像活在梦里一般,不由得感叹世间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以前看到什么穿越啊,仙神啊之类的小说和电视剧,自己都是一笑了之,总不相信世间真的会有这等奇事,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面对浩瀚的宇宙,人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宇宙之大,世事之奇,人又能了解多少?本来这个世界有了人这一种生命就是最大的奇迹,还有什么奇迹不能发生呢?

为了弄清楚这一个小宝的身世,陈烨带着小福来到后园一处很偏辟的地方,然后问他这户人家的情况,小福得了三倍的工钱,对陈烨心怀感激,有问必答。

原来这户人家姓李,在前清时期就是一大户人家,曾祖李侨凡曾官至三品,管理着江浙一带的漕运工作,晚年归隐故乡后,更是出钱出力,为乡里办了不少好事,故这李家是这十里八乡的一大名门望族。陈烨又问起小福的一些情况,原来这小福本是湖南人氏,四五岁的时候家里闹饥荒,父母带着他外出讨生活,但不幸双双染病而亡,只剩下他孤身一人流浪至此,幸遇老太爷,便将他收为下人,可以说他几乎就是在李家长大的。陈烨又东拉西扯一番,最后终于问到自己,也就是现在小宝的身世。

小福倒也利索,一点也不瞒陈烨,他说他八岁来到周家大宅,那时小宝六岁左右的年纪,不会走路不会说话,整天就是抱在奶娘的怀里,一动也不动,就是饿了吃,困了睡。老太爷请来了不少大夫,大夫们都说这个孩子先天不足,养不大,就算是养大了也是个白痴。但不知为什么,老太爷一直不愿放弃,在小宝身上不知花费了多少银子,凡是能请的人都请来看过了,人参灵芝虫草什么的更是吃了一大车,但小宝的病一直没有起色。直到八岁多点上的一天,门外突然来了一位道士,说是能治小宝的病,老太爷命人请了来。那道士长得奇形怪状,抱过小宝,说是要在小宝身上施法,老太爷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便任由他去。但见他拿出符咒仙水在小宝的身上比划了一番,然后将小宝放在一把太师椅上,嘴里念念有词,突然间,只见他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掌往小宝的天灵盖拍下,小宝当即口吐白沫晕了过去。老太爷吓了一大跳。但这道士竟微笑着说什么天地阴阳交错,五年之后再世为人等等之类的胡话。老太爷急忙命人要捉拿这道士,但那道士却飘然远去,瞬息间不知所踪。

陈烨问小福:“我就是这样昏睡了五年?”

小福说:“本来我们谁也不相信那道士的胡话,现在看来,那道士竟真的是神人,这不?五年过去了,小少爷你就醒来了,不但能说能走,长得又壮实,真的像是再世为人一般。”

陈烨笑笑,突然想起一事,急忙问小福:“我醒来已经一整天了,怎么没见我的父母?”

小福垂下头,搓着手掌吱吱唔唔地说:“这事,这事,我也不知道。”

陈烨说:“你小子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小福道:“小少爷,我真的是不知道,你想想,我来到李家的时候你已经五岁啦!那时我就没有见过你爹妈,老太爷更是不许提起有关你爹妈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陈烨瞪着小福:“你私下总听别人议论过一些吧?”

小福踌躇了一会儿,“小少爷,这个倒是有,但你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陈烨点点头,“一定。”

小福道:“我听人说,你爹爹在你出生后不久就死啦!你娘也不知去向。”

陈烨愕然了一会,“你真听人这么说?”

小福脸涨得通红,陈烨心里暗笑,小子你还嫩得很呢!于是吓唬他,要在老太爷面前告他的状。果然小福一下子就说了出来,“少爷你千万别,其实他们说,你娘跟别人私奔了,你爹就是被与你娘一起私奔的那人给害死的。”陈烨怔住了,豪门大宅竟然真有这么多的恩恩怨怨?

接下来一连几天,李家大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逢年过节还要热闹。老太爷大宴亲朋,陈烨当然是主角,每个来客看到他都惊奇不已。一个白痴小儿昏睡了五年,一觉醒来竟然变得聪明伶俐。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多人的目的就是专门来看陈烨,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当然,连陈烨自己都觉得这真的是一件奇事,一个人的灵魂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说出去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为了令老太爷高兴,陈烨更是故意在众来宾面前卖弄才学。他本来就是读历史的,对历代的典故了如指掌,唐诗宋词更是不在话下。当着大家的面,他一会儿背诵唐诗,一会儿高歌宋词,出口成章,谈笑风生。唬得众来宾一愣一愣的,大家都惊叹,说小宝简直就是神童。一些来客家里有孩子生病的或者天生鲁钝的,纷纷打听起那个奇形怪状的道人的来历,希望有缘面见,为自己的孩子脱胎换骨,但当初谁也不知道那道人的来历,谁也说不出他来自何处又去往何处,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都说必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特来拯救李家的。

老太爷脸上有光,被众人捧得神彩飞扬,慈悲之心大发,让管家开仓派粮,救济饥民,还定好六月二十三,举家齐到城外的慈恩寺烧香还愿。

这几天里,老太爷见陈烨和小福很合得来,年纪也差不多,于是指定小福作陈烨的跟班,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这正合陈烨的心意。小福本是伙房里一个打杂小子,年纪最小,职位最低微,李家大宅里任人呼来喝去。现在突然被老太爷看中,一下子成了李宅里最得宠的小少爷的随从,无形中就像连升了数级,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也不用再干其它杂活,他又如何不乐意?所以数天来,陈烨从他嘴里套出了很多事情。

李家大宅座落在浙江南部一座叫丽水的小城。陈烨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这丽水城离广东佛山少说也有两三千里的路途,交通又不发达,如何到广东佛山去找那周宇源?不过陈烨细细地推敲了一下此时周宇源的年龄,估计也才是十来岁,心中便不觉得着急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想必还不至于铸成那令他一世也难以弥补的生死劫,所以起码还有十多年的时间容许陈烨去慢慢寻找。

慈恩寺在离城八里外的慈恩镇。传说清朝初年,慈恩镇还是叫做沙田镇的时候,有一姓赵的员外,家境殷实,乐善好施。有一年寒冬腊月,眼看新年就要到来,他出外为灾民送米送衣,在积雪的小道旁遇到一位昏厥的女子,急忙上前施救。但那女子衣衫单薄早已全身冰凉,眼看施救无望。赵员外便欲将她填埋,把她的身子翻过来,只见她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一团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红粉嘟嘟的婴儿,那婴儿看上去尚未满月,小脸憋得通红,但余温尚在。赵员外急忙抱了回家,悉心护养,那婴儿终于活下来。后来这婴儿在赵员外的呵护下渐渐长大,且聪慧过人,十年寒窗,在二十多岁的年纪便考上了进士,一生仕途得意,官至尚书。这尚书大人感念当日慈母舍命护犊之慈,赵员外厚生养育之恩,年老返乡后遂捐资建了这座慈恩寺。这慈恩寺雄伟壮丽,二三百年来香火鼎盛,沙田镇也因这慈恩寺之名而改作慈恩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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