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愈等将回去之后,忙命人造些陈汉的大旗。朱文正又派身旁侍卫前去通知洪都其余各地守军将领当前布置,并命令各将不准出城歼敌,只守不攻。并亲自写下一封降书:
“洪都大都督朱文正谨致书大汉陛下:
文正受叔父隆恩,于情于理本不应易节,然实情相迫,不得不另择明主。降因有二,敬请以闻,望陛下明鉴。
重八心胸甚窄,今陛下大军来征,其竟是置之不理,令广大将士寒心,皆有归属之意。现末将岳父已被迫转投东吴张士诚部。末将又闻汉吴交好,故愿投明主,以谋天下。此为降因之一。
其二,陛下自东征以来,声势浩大,文正屡见军威,甚感敬服。术士常言,陛下不久必将统一天下,此乃天意。俗言道:良禽择木而栖,文正愿助陛下东征。
仰望陛下雄才大略,礼贤下士,如蒙不弃,末将愿投麾下,效命疆场,以慰平生夙愿。吾投诚之心,天日可鉴。末将日前愚昧,误拒陛下于城下,以致洪都破落,臣愿理荒废,十日后亲迎陛下入城。今洪都遍插汉旗,以表吾心。破指血书,先此容禀,皇天后土,实鉴吾心,陛下万勿见疑,切盼收录。
文正泣血告白”
朱文正在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召集左右,说道:“现在洪都危机,必须出此奇策方能延敌,以待大军来援。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我们还需一勇士充当使者,前去假意投敌。此去凶险万分,不知可有壮士愿成此行?”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圣人?孔老夫子面对长河尚且感叹“逝者如斯”,生命诚可贵,但若将你、我置于浩浩的历史长河中,如若不能把握住发光、发亮的机会,终将会被淹没、被遗忘。朱文正说完之后,跃跃欲试者不少,但谁又能第一个有勇气站出来说:“我去”?辛未,辛未这个时候第一个站了出来。古有荆轲刺秦王,虽败,仍能名垂青史,无他,只因家、国、忠、义四字。朱文正眼睛泛着光,走了过去,低沉地问道:“壮士,你效力于哪位将军帐下?”
辛未凌然道:“禀都督,我原是邓总兵帐下千夫长辛未,战前奉命护卫都督,而今望能为都督、为洪都城解忧!”
朱文正听罢,无不痛惜地说道:“如今形势紧迫,否则我万不舍得断送你这样一员猛将。此去如蒙不幸,他日我等定为壮士复仇,若有来生,朱某甘愿为仆,来报壮士解救洪都之恩。”
辛未双手一拱,不再言语,朱文正喝道:“来人,拿酒来!”一旁侍卫赶忙上前,辛未接手拿过一只粗黑陶碗,朱文正从侍卫手中夺过酒坛,大声道:“来,壮士,本督敬你一碗!”亲自为辛未斟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自是先喝了,又道:“辛未,此行你可还有什么牵挂?”辛未沉吟道:“只是家中老母还守在洪都县下…”朱文正忙到:“你我既为兄弟,老母以后自然由我代为奉养!”
辛未仰脖把酒干了,应声道:“谢都督!”朱文正心中又是一紧,不忍再看,忙令属下前去准备。
辛未手持汉旗,骑着一批白马,直冲汉军奔去。陈友谅军营岗哨早已发现,刚及半路,就被汉军抓住,辛未以来使身份要见陈友谅。前哨汉军不敢擅断,急忙通知陈友谅。陈友谅得知洪都守军准备出投降,赶忙召集大臣,面见来使。
辛未进了陈友谅军营大帐,赶忙跪拜,连称“陛下”,陈友谅闻之大喜,不由得放松起来。两军交战,来使代表着双方的最高长官,辛未此举已是尽显屈服之态,陈友谅怎么能不喜!辛未具陈来意,并将朱文正亲手所书降书递上,陈友谅阅后心情大好,令手下众将相互传阅。
张定边看后,冷哼一声,道:“十日之后出城受降?清理废墟以待吾皇?哼,怕是别有用心吧!”
辛未迎上前朗声道:“将军此言何意!都督仰慕陛下军威,今命我出城投降,陛下如若怀疑,可将末将推出去斩了。只是我大都督,今夜若是得不到陛下受降讯号,必将加强防守,拼得鱼死网破!”
张定边又是一声冷哼:“鱼死网破?我看文正小儿早已是兵尽粮绝了吧,再有两日,我大军定下洪都…”
辛未抢到:“将军攻我洪都一月有余,可下我洪都半寸土地?如若不信,将军可再尝试,只不过到时流血牺牲再所难免,陛下仁慈,怕是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张定边怒道:“大胆小儿,大言不惭。来人,将这厮拖出去斩了,以慰我军将士!”
猛听陈友谅大喝:“放肆,好你个张定边,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皇上吗?如今这大汉又是谁的天下!”张定边听罢,不禁一震,是啊,陈友谅早已不是那个和自己一同作战的兄弟了,而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了。张定边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答。丞相张必先赶忙上前,说道:“张将军,还不赶快向皇上谢罪。”张定边心中兀自不服,只是一拜,退到一边去了。陈友谅见状心中虽然恼怒,也不好发作。张必先又道:“陛下,君子贵仁,今朱文正既有意来降,我们不如给他十日时间,如若不然,再打不迟!”
陈友谅听完,微一点头,又问:“其余爱卿可还有什么意见?”其余大臣见张定远如此重臣尚因此受到责骂,哪里还敢再有异议。恰在这时,前方探子进来急报:“抚州门城墙尽悬汉旗!”辛未见机又道:“陛下,洪都军民皆谓陛下圣明,有意归附,还望陛下三思,不要让洪都军民寒心啊!”
陈友谅已然心动,只是怕将士不服。又问:“邹太师,你觉得该当如何?”邹普胜慌忙上前,道:“陛下亲征,朱文正独木难支,想必确有降意,不如暂且受降。不然,狗急尚且跳墙,到时我军必然会再受损失,不得不防啊。”其余众臣尽皆称道。
辛未又道:“陛下,我军皆挂汉旗以表诚意,我已与都督约定,还望陛下在天黑之前下令前军退守十里,到时,都督自然知道。十日之后,都督会亲领众将来迎陛下。”
陈友谅暗自思量:“朱文正亲笔书信所说的投降理由确为事实,纵然朱文正食言,大军相围,洪都也难再保。”忙令左右道:“来人,传我圣旨,前军退守十里,不许进攻,如有违旨,定斩不饶!”又令来人带辛未下去好好生照看。
却说朱文正等人在抚州城头一直在观望汉军动静,天黑之前,终见汉军退守,心中大喜,知计谋成功。忙令众将加强戒备,以防偷袭,又令军士出去征集物资,加固防守。洪都城内,凡身强力壮的男丁俱上前线,老弱妇孺,运送饭食,洪都城内一切井然有序的筹备着守城所需的各种军资。
十日之后,陈友谅带着众将等着朱文正出城投降,哪知前方探子回报:抚州门城墙汉旗已换,守军仍是岿然不动。陈友谅大怒,知道中了朱文正的缓兵之计,派人杀了辛未,辛未也用性命完成了此次出使的重大使命。陈友谅又急令先锋再次进攻抚州门。这时,邹太师进言:“陛下,我军攻打抚州门屡战不下,只因抚州门乃洪都最难攻克之地。朱文正等知我恼怒,料定我军必定再攻抚州门,我军何不反其道而行,以少数兵马牵制抚州门军队,再派大军出其不意攻打宫步、士步二门?”
陈友谅甚信邹普胜,纳其计,哪料攻打宫步、士步二门也绝非易事。驻守宫步、士步二门的赵德胜也是一员猛将,眼见抚州门被围一月有余,却得都督命令,不许来援,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怒火,恰巧汉军来攻正是求之不得,忙组织大军奋力抗击汉军,汉军人多却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屡次被赵德胜挫败,汉军攻势渐弱,洪都守军势力愈盛。如此相持又有半月。
然而这时又有噩耗传来,赵德胜赵将军在城头奋勇杀敌,被敌军射中腰部,不治身亡了。朱文正在抚州门也是急的焦头烂额。朱元璋的援军到底何时能来,朱文正心中没底,屡次派使请援都不得应,朱文正也找不到一个能让朱元璋信任出兵的说辞。
这一天,谢翠英和柳烟又来看望众将士,却见朱文正焦愁不能进食。忙问因由。朱文正照实说了,谢翠英心道:“国公不发兵来援,肯定是因为不信任自己。”心事更重,也不好明示。柳烟听完,也知其中缘由,却笑道:“都督,怎得这时却糊涂了。国公不肯发兵,恐怕主因东线战事紧急,洪都虽然危急,但离应天尚有距离,国公固然担忧,却认定洪都不会影响我之根本。我们可以如此这般说辞,国公必然会亲率大军前来,到时何愁洪都不保?”
说罢,柳烟就和朱文正说了该当如何,朱文正听了,喜道:“洪都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