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拆迁进入了倒计时,政府限定居民一个月内全部搬出,并且开发商也承诺将给予一定的补偿,但同时规定,限定时间届满后仍拒绝搬迁的将强制拆除,并取消补偿。补偿的金额并不高,但是高压态势之下,有部分居民接受了条件,开始陆续搬离,但仍有超过半数的人拒绝离开,仍就赔偿金的问题和开发商纠缠。
搬迁很罕见的成为了宿舍里的话题,胖子认定最后坚守的人会吃苦头,少言不赞同,全国各地有不少的钉子户,最近还报道了为阻止拆迁而自焚的事情,国家开始重视拆迁的文明合法性,在这种情况下,少言认为强拆的可能性不大。老五是不关心这些事情的,现在一脑门子的周小雅,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胖子说:“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我看明天要有大动作了。”
“我看,估计还得谈,对这种事情地方政府现在比较谨慎,操作不当会影响乌纱帽的。”少言说。
“呵呵,你等着瞧,要不咱们打个赌,就赌明天的晚饭。”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谈了又能怎样?”老三很罕见的插了一句。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少言说的那个叫义正言辞。
“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我只问家事,只求一日三餐,其他不问。”老三说。
“我说你小子怎么就一点政治觉悟没有呢?”老大批评道。
“我一不想入党,二不想当官,要政治觉悟干嘛?”老三说。
“就你这觉悟,我看一辈子都入不了党。”少言笑着说。
“说实话,我就没想过入党。”老三叹了口气,“你们认为入党很高尚?入党为了什么?共产主义是个什么玩意?”
一连三个问句,把大家问傻了,一时失声,少言一直希望能在大学期间入党,并且已经递交了入党申请,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有一些希望的,学生会部长的入党比例相对较高。琢磨琢磨,少言问自己,入党为了什么?自己也没想清楚,入党申请书还是百度的呢。
“我就是一百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业后有份工作养家糊口就行了,没想那么多。”老三接着又补充了句。
“那你读书为了什么?最终还不是为国家工作?”少言反问道。
“为了自己,为了能有点本事,有点钱。唉——,我给你们说个事,我们村上有个小学,是希望工程资助的学校,据说每年下拨的经费也不少,可是校舍却年年失修,前两年下暴雨塌了,死了几个孩子,事情直接被捂了,父母们去上访,你猜怎么着?”
“咋了?”老五问。
“进局子的进局子,劳教的劳教,还有个人跑到BJ,被抓回来后直接送到了精神病医院。”
“我靠,还有这种事?”老五叫道。
“这种事情要是捅了出来了多少人得跟着倒霉,不是我抱怨社会,社会就是这样,谈多了没好处,管好自己就行了,我读书是为了能有份工作,说白了,为了钱,有了钱我的孩子就不会到山村小学上学,就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说实话,给我一千万,我绝不会呆在中国。”
“我看,你就是一愤青,我承认你说的可能是事实,但我相信,那也是个别现象,社会的主流是好的。”少言说。
“四爷,我说句话你可别不高兴,我是农村出来的,贫农,你是城市贵族,我更能看清这个社会。”
不知怎么的,对话开始有点火药味了。
“哎哎,我说,扯远了啊。”老大赶紧打圆场。
平日里老三的话很少,但是谈到社会黑暗面,老三就很健谈,胖子和少言一致认为这家伙是个愤青。家庭困难,生活不如意,在看看那么多不平等的事,自然而然就心生愤恨了。
各自沉默,不久就听到了胖子的呼噜声。
第二天一早,少言就把胖子和老五拽了起来,今天校学生会突击查勤,早几天少言就得到了消息,这种突击对于少言来说早就失去了意义,每次被抓住的也就是些消息闭塞的同学。这一点少言同意老三的说法,信息的不平等是最严重的不平等之一。有用的信息总是流转于一定的利益团体内,不然也就不会有“内幕消息”一词了。
第一节课在逸夫楼五楼,正好可以俯瞰北门外的全貌,少言和胖子到的比较早,从教室的窗口能清楚的看到城中村的情况,少言看到学校北门外停着不少的施工机械,一早就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工人有城管有警察还有些光头,奇怪的是稍远的地方还停着两辆救护车。
胖子一边抽烟一边指着下面说:“四爷,看见没,我没说错吧,要动刀子了。”
“未必吧,吓吓人而已。”少言说。
刚上课十分钟,边上的胖子已经睡着了,少言不得不经常捅捅他,防止他发出呼噜声。这时突然听到城中村那边传来几声闷响,声音并不大,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但过了几分钟,空气中就开始充斥着刺鼻的味道,胖子是被呛醒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情况?”这时教室里已经乱了,大家都捂着嘴开始咳嗽,老师指挥大家立刻关闭门窗,少言凑到窗边,只见一团团淡红色的烟雾从城中村中升起,外围的人员都已经戴上了口罩,部分人员正跟着施工机械快速的进入城中村,与此同时,城中村中却有不少的人捂着口鼻向外跑,立刻就被外围的人员控制了起来,往救护车上送。
“我靠,不会吧,用了啥东西?真他娘刺激。”老五有点激动。
“四爷你看那是谁?”胖子突然拍了拍少言,小声道。
顺着胖子所指的方向,在最外围的远端,柳州路和中山路交汇的地方,少言看到三哥和几个警察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谈笑着。
“你哥是干嘛的?”胖子问。
“不清楚。”
“不会是开发商吧?”胖子接着问。
“也许是路过吧。”少言看到三哥的车子就停在路边。
胖子就不说话了。
“这把搞大了,晚上该上电视了。”老大指着匆匆赶来的记者说。
果然,一辆省电视台的采访车疾驰而来,不想一下车就被呛的不停咳嗽,很快就有民警送上了口罩。
省电视台在晚间新闻中报导了城中村的事情,不过这个报导让少言彻底无语。
电视台的播音员正襟危坐,字正腔圆的播报:“今天上午八点半左右,江城市柳州路和中山路交汇处的城中村发生一起爆炸,初步查明是一个违法存放爆竹的仓库发生小规模爆炸,并导致一同存放的数十桶辣椒粉被毁,扬起刺激性的“辣椒雾”,所幸无人员伤亡…………”电视画面切换到现场,电视画面中漫天淡红色的烟雾,救护人员与抢险人员正有条不紊的进入现场,并迅速展开救助,镜头中一个官员模样的人侃侃而谈:“这个城中村人员复杂管理难度大,环境异常脏乱,周围居民的意见也比较大,区政府已对这一地区进行了统一规划,这一事件虽未造成人员伤亡,但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请市民们放心,我们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对城中村的拆迁改造,还大家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真坑爹!辣椒粉!”老五下意识的摸着嘴唇,现在对辣椒那可是有一种特殊的恐惧感。
“高,实在是高。”胖子突然赞道,“兵不血刃就拿下城中村,再通过媒体修饰一下,混淆视听,高智商的拆迁啊。”
少言也不禁暗暗称赞这一损招。少言和胖子一直怀疑这是个局,因为早上亲眼看见数十个爆炸点,布局清晰,所有爆炸点全部分布在有人居住的房屋周边甚至还看到有人直接往屋子里扔爆炸物。绝非新闻中播报的爆竹爆炸,虽然爆炸威力不大,但被爆炸气流扬起的辣椒粉却在短时间内让所有“钉子户”失去了抵抗能力,就在下午整个城中村已被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