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教主与沈南海一老一少,一个一心疗伤,一个发愤练功,转眼已到了第二年初夏。教主伤势已大致痊愈,这日看着沈南海使了一套正阳掌,沉吟不语。沈南海见状问道:“师父,是弟子练的不对么?”教主道:“不是掌法使得不对,而是内功火候不足。你的正阳刀法还不错,但学掌法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此乃内功跟不上外功之故。”
沈南海满面羞惭,道:“弟子日夜修练,不敢懈怠。只这内功练到第三层,就再难突破,想是弟子资质太差。”教主道:“虽然有赤心果酒辅助,但你一年不到就练到第三层,资质已是不错。这正阳神功愈向上愈难练,野生公天纵奇才,也足足练了十三年,其中从第七层到第九层就练了十年之久。”沈南海道:“啊,原来如此。那弟子再勤加修炼便是。”
教主道:“凡事需讲求方法,一味蛮练,往往事与愿违,须得另行设法。”沈南海喜道:“请师父指点。”教主却问道:“南海你可通水性?”沈南海笑道:“弟子从小在湖边长大,游水便如家常便饭一般。”教主听了,笑而不语。
翌日,教主便带着沈南海离了山洞。沈南海天性重情,听教主说以后不回来这山洞住了,有些恋恋不舍,将火种彻底熄灭,留连一会方始动身。
这山谷甚大,但四面山峰都如斧劈刀削,如木板一般直上直下,教主说这有个名目唤作“板壁岩”。两人向南一路行去,足足走了三天,终于到了这山谷的另外一边。沈南海远远望见这一边的山峰犹如木桶上有个缺口,直直挂下一条银白色的大瀑布来,声如雷鸣。瀑布下有个大大的深潭。两人走到潭边,只见瀑布下白浪汹涌,及至潭中央,水波渐渐平静,日光一照,深不可测。
沈南海心道这潭虽大,比起东湖自远远不如,当即道:“师父,弟子游到瀑布之下绝无问题。”教主淡淡的道:“嗯,那游到瀑布之上呢?”沈南海一时还没听懂何谓“游到瀑布之上”,待想明白,瞠目结舌的道:“弟子,弟子从未这样试过……”教主见他这副呆相,笑道:“那你就试试罢。”
沈南海硬着头皮,脱去衣衫,跳入潭中,不一会便游到了瀑布之下。这瀑布水波下击,何止千斤之力,沈南海昂头上望,被冲得眼睛都睁不开来,憋着气向上蹿去,手脚无着力处,扑腾一会便跌入潭中。反复几次皆是如此,沈南海身上被水打得红通通地,见教主招手示意他起来,游到潭边,爬上岸来。
教主笑道:“不大好游罢?”沈南海满身流水,狼狈不堪,只是干笑。教主道:“我示范一次,你看好了。”随即脱衣下水。沈南海见教主身姿矫健,水中上下如游龙一般,泳技当真高明,深悔先前将话说得满了。
须臾教主游到瀑布之下,双足压水,弹身直立,跟着左手一挥,将瀑布一股流水向左拍去,本是垂直向下的流水受力改变方向,向左下飞出,教主借力,身子便向右上飞;不等势竭,又挥动右掌向右击去,同样击出一大块水花,借力向左;如是左一掌,右一掌,双足向下蹬水,力道与流水的配合巧妙之至,盏茶功夫便上到瀑布顶上,站在水中央哈哈大笑。
沈南海看的眼花缭乱,心中佩服之至,高声喝采道:“好功夫!”教主跃身自瀑顶跳入潭中,许久方冒出头来,原来已自水底潜到了潭边。教主上得岸来,道:“看清楚没有?”又教他在水中如何运力,如何击水,如何掌握力道等法门,沈南海虚心听了。
由此师徒二人便露宿潭边。凡事看来容易做来难,沈南海学着教主的样自瀑布上溯,不是劲道差了,不能借力;就是手脚慢了,已然下落。他生性坚韧,愈败愈勇,纵然每日入睡时累到不能翻身,一觉醒来便滋生出新的力气,越发练得津津有味。
这天沈南海已摸到一点诀窍,在瀑布中可以上升几尺高,晚上兴奋得睡不着,看着天空繁星璀璨,一条银河湛然自夜空中流过,想起徐氏母亲讲的牛郎织女故事,不禁问道:“师父,牵牛星在哪?”教主指与他瞧,又告诉他织女星的方位。沈南海望着织女星,眼前浮现出红鹃的秀美模样,心道今年七夕牛郎织女相会之时,咱俩能不能相会呢。
沈南海正自相思,忽听教主“啊”的一声,坐起身来,仍仰头望着夜空。沈南海亦坐起,问道:“师父,出什么事了?”教主怔怔望着漫天星斗,叹道:“果然不错,要起刀兵了。南海,你看见了么?”
沈南海正摸不着头脑,教主指着天空东南方向,道:“有一颗时亮时暗、似乎在摇摆不定的星星,看见了没有?”沈南海按方位望去,是有这么一颗星,但光线微弱,不见有何异常处。教主道:“这星叫做‘天狼星’,方才光芒大盛,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言犹未完,天狼星微微一闪,竟放出红光,虽然转瞬即逝,两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教主道:“天狼色变,四海震动,劫数已定了。”说罢垂头蹙眉,不再言语。
这晚之后教主便少言寡语,总是心事重重模样。沈南海不敢多问,只埋头练功。他每日进瀑布中搏击,在水中越攀越高,于掌法轻功之道都有了新的体悟,同时体内真气受流水激荡,越来越强,内功不久竟突破到第四层。三个月后,一天沈南海一口气攀到了瀑布顶部,脚下激流涌动,心中畅美难言。
教主见他进境甚速,也自欢喜,道:“好,比我想像的快了许多。咱们这就走罢!”沈南海道:“师父,咱们再去哪里?”教主道:“自然是出谷。出谷就此一条路径,板壁岩只有野人能攀缘而上,咱们只能从瀑布走。”两人日夜兼程,翻山越岭赶回神农教中。
这日他师徒二人终于到了野人谷外,夕雾四起,夜幕低垂。神农教多年隐居深山,和平度日,谷外无甚眼线暗桩之类,与外界隔绝全倚仗天险。这“天险”在教主和此时的沈南海眼中自然不值一提,进到谷中,转进树林中的一条小径。教主忽低声道:“且慢,前面有人!”两人不明如今谷中情形,为谨慎起见,姑隐于树后察看动静。
一会儿,只见一个俏生生的身影走了过来,原来是个女子。这女子似乎在等什么人,须臾见一个男子快步而来。这男子见到等待的女子,喜道:“莫师妹,你来的这么早!”女子冷冷的道:“我也才来。”这一开口,沈南海与教主均听出原来是莫行直之女莫明佩。莫明佩道:“我爹爹交待你什么要紧话,这就说罢!”男子悻悻道:“师妹,我的心意你早明白,为何总是对我不冷不热?”
教主一听是小儿女之事,眉头一皱,就要走开,却听莫明佩道:“你们捉了我爹爹,天天拷打折磨,我,我还要对你笑脸相迎么?”男子道:“你爹爹胆大包天,竟敢毒害遗世教主,不该被关起来么?不过你放心,有我照应,莫堂主少受不少皮肉之苦。”莫明佩道:“这决非我爹爹所为,你们就是不信。就是这话么,我走了。”男子急道:“明佩妹妹,你别走,我有好些话跟你说。”莫明佩道:“有话明儿再说。”男子走近她身边,阴恻恻的道:“有话不说出来,今儿如何睡得着。我今晚睡不好,明日定然容易失手,也许火炉烧得旺些,也许饭菜舀得少些。”
莫明佩如同小蛇儿被掐住了七寸,颓然不语。那男子越挨越近,道:“佩妹,你好糊涂。你想想,只要我们成了一家人,你爹爹便是我的老泰山,我岂有不尽心相救之理?等清源教主消了气,我就去苦苦求情,教主念起莫堂主以前的功劳,说不定再过一年半载就放了他出来。”莫明佩犹豫着道:“这……能行么?”男子道:“如何不行?谁不知道,在教中,教主便听齐堂主的;在青木堂中,齐堂主便听我方有德的。佩妹,你一早就该有个决断。”
方有德说到这里,见莫明佩泪水泫然欲滴,模样楚楚动人,实在心痒难搔,假作拭泪,伸手去摸莫明佩脸颊。莫明佩扭脸道:“你站开些。我,我心里很乱……”方有德涎着脸道:“我心里更乱。好妹妹,你就听我的主意……”说着便上前搂抱。莫明佩心中苦楚,哭出声来。
下期预告:复位锄奸(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