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夜失眠，我精神还不算差。我和晓玲用过早餐，晓玲说：“我想不如退房吧，我们今晚换另一家酒店。”
“怎么？”
“这酒店昨晚三更半夜还有骚扰电话，吵得晚上都睡不好觉。”
原来晓玲不听我电话是误以为骚扰电话。我不敢点破那是我的莽撞妄为。想到要换酒店，那正合我意，我欣然说：“那好。”
“C城城外不是有个国家森林公园吗？今天办好业务就去那附近找酒店住宿，可以方便明天去公园游玩。”
“原来你早安排好的。”我赞赏说。
“那当然，我来之前已在网上查资料做好功课的。”晓玲有些得意说：“不过，今天先办好你的正事。”
一提及正事，我才注意到今天晓玲装扮配合我似的，特意穿了行政套裙，丝袜高跟，还化了淡妆，俨然都市OL白领丽人。
“我今天就做你私人女秘书，怎样？”见我望得入神，晓玲开玩笑说。
“求之不得。”我讨好说。
“只是一天哟。”晓玲露出一个顽皮的笑脸，我不禁为之痴迷。
于是我们收拾行李结账退了房间，开车离开酒店。
我今天的事情主要是参加一家外资大型家居用品连锁店的商品采购会。这家卖场是家居用品零售业内的三强之一，全国连锁店有过千家。我公司有好几款产品之前已成功进入他们的销售渠道。他们的订货量很大，但每一款产品的销售周期一般只维持三四年，所以需不断推介款式新颖的新品种以形成一个新陈代谢的良性循环。因此每年的夏季采购会很重要，是决定下一年度新品能否接到定单的关键。按这家卖场的采购程序，其实在采购会前已完成多个步骤。从买手选样到我们按他们设计部门意见修改造型，起样，到确定样品，再报价，最后到他们营销部门开会商讨价钱，才算达成初步接受的意向。往往十款样品只得其一进入初步接受阶段，可见机会之难。最终，全国按不同地区，在十几个城市的分部同时举行夏季采购会。被他们初步接受产品的供应商会被通知在采购会上和他们的买手总裁见面商谈。
我通知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和买手总裁有一个小时的见面。主要是我作产品的展示和推介，而买手会和我讨价还价。如果大家能谈拢确定下来就需要在下午一点再来一次会谈。主要是谈订购数量，订购条件及合作细节并签订销售确认书。
今天的进展很顺利，我五款产品有三款拿到了定单。在我签完合同离开分部时，时间是三点二十分。
在走出分部大堂时，晓玲对我说：“原来你做生意这么正规和规范，我之前以为做生意都要很多乱七八糟交际应酬，利益瓜葛的。”
“做生意也有很多种嘛。我喜欢这种简单的，纯商业的采购。”
“真是什么人什么性格就做什么的事情。”晓玲点点头说。
“今天谢谢你的帮忙，没有你我可能会搞砸。”
“我也没能帮上你什么。”
“我觉得你及时的回答，买手才改变了主意。”
在晓玲陪伴我和买手的谈判中，由此至终晓玲一直保持微笑，时不时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她唯一插过话是在我推介产品的环节上。当时，听到我说这几款产品会有稍微色差产生，买手总裁李先生说：“这几款产品我们是想用在高档家具的配套摆设上，因此对工艺的要求度很高，我们接受不了稍微的色差。”
“我想这是很难避免的。”我说。接着我详细解释了色差产生的技术上的原因。我想用专业的知识说服他知道色差的产生不是质量瑕疵问题。
“是很难避免，不是避免不了，对不对？”李先生执拗地说:“我想，加强技术上的管理，严格控制质量是可以避免的。”
确实在理论上他的说法没错，但这牵涉到高昂的成本。严控质量意味要百里挑一地把稍微有色差产品作为次品挑掉，势必造成正品卖个天价。谁又能接受这样的价钱？于是我把这层因果告诉了李先生。
李先生听后沉思片刻，又和副席的助理低声交换了什么意见后，有些遗憾地说：“那我们恐怕会放弃这些产品。”
我一时词穷，不知该作何解释和说服，双手不由得胡乱地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轻敲。正彷徨间，突然听到晓玲说：“李先生，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有些错愕地望着晓玲，我没有想到她在这时能帮我打破困局。
“洗耳恭听。”李先生很有兴趣。
“我想，贵司既然挑选中这些几经筛选杀入重围的产品，说明这些产品还是有吸引力和竞争力的。”晓玲娓娓道来，“如果放弃，在我们是损失了定单，在贵司也失去了主打市场的新产品。大家都浪费了前期的精力物力，实在可惜。”
李先生颔首认同。
“我的想法是，控制色差已肯定做不了，大家能不能找一个折中办法？”
“你有何办法？”李先生很有耐心。
“贵司是连锁店，那么订购的产品显然都不会去同一个卖场。只要在同一个卖场不出现色差，是不是可以接受？”
“那当然。”
“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做到把色差分类。”晓玲说到这里，把头转向我，显然在征询我意见是否可以做到。见我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旋即用一种坚定语气说：“只要把同一色差的产品发到同一个卖场就行了。”
我不禁为晓玲脑筋之飞快，心思之细密，说话之有据暗暗喝彩。我赶紧补充说：“我们可以做到按色差的细微不同，由深到浅分为五级。”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李先生很满意地边听边点头，对身旁的秘书说:“这一点需特别注明在定单上。”然后又转回头对我说：“你一星期内马上把五级色差的确认样打给我。大货装箱时要注明每一家店的唛头，同一唛头绝不能有色差。”
“这个没有问题。”我连忙应承。望望晓玲，晓玲悄悄给了我一个OK的手势。
见我提及当时这件事，晓玲没有贪功，她说：“我当时觉得反正豁出去，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冒失插话。幸亏没有帮倒忙。”
“我就知道你能带给我更多好运。”
“其实还是你自己的努力，子程，我觉得你会拿到更多的定单的。”
“那要有你的辅助才行呀。”
“好，你高薪礼聘我啦。”晓玲笑说。
“你放心，我一定会下聘礼的。”我语带双关地逗着说。
晓玲拍了我一下，假装生气说：“你好坏。”
我们说笑着走出大堂。我说：“我们先找一个能上网的地方，我还要处理一下文件，然后把它们Email回公司跟进。”
转过几个街口就有一家可以WiFi上网的有帽子Logo的比萨店，因为路程不远，我们并肩走路过去。一路上我的心情就象午后酷阳一样灿烂。这个城市每一座建筑都反射着明朗的光芒，每一辆车子都滑动着跳跃的流线，每一个行人都迈开着轻快的脚步。
刚到店门时，晓玲说：“你忙吧，我想在附近逛逛。”
于是我一人在店内一直到五点三十分才忙活完手头工作。当我为自己点上一份下午茶点时，晓玲手拎一份礼品袋子翩然来到我面前。她把礼品袋子递给我说：“送给你的。”
我受宠若惊地问：“还有礼物？”
“打开看看。”晓玲温柔地说。
我从袋子里掏出包装得很精美的礼盒，小心地拆开来，生怕撕裂那红底白圆点的包装纸。打开礼盒，内里是一支纯黑金夹钢笔和一个咖啡色牛皮长款钱包。我明白礼物的含意：送钢笔是希望我多签合同，送钱包是希望我财源滚滚。晓玲想得如此周到，我不由一阵暖意涌上心头。我说：“谢谢你，晓玲，你真有心。”
这么多年，晓玲也送过我不少礼物。我记得她的第一份礼物是在我生日时送我的老鼠造型陶瓷储钱罐—因为我生肖属鼠，至今将近10年它还完好保存在我的书柜里。
“这是我的聘礼呀。”晓玲说。
“好好，我今晚要好好报答你。”我语带狡黠地说。
“先不说报答，今晚你安排怎样庆功？”晓玲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