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刚刚一拉开卷轴,李幽篁就被这几个龙飞凤舞的古篆字体震慑住了心神。然后当一个个苦涩的字词映入脑海之中的时候,他反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尽管柳梦卿的古董卷轴上面所记述的名为“天书”的功法与他自己所修习的太极玄清道以及莫名出现在自己房间中的佛门功法有着似是而非的感觉,但是与先前洞窟中石壁男子给他带来的震惊相比,却已经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了。
天书上那些奇特的文字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全部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但是令李幽篁沉醉的却是另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刚刚离开那片奇异洞窟的时候,这种感觉还并不明显,但是却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强烈,天地仿佛已经不再是原本广大的天地,反倒是像自己眼前的一粒砂尘,即便是只有太极玄清道五层的修为却又如何,在这片天地里自己无所不能!自己本就不应该是被束缚在这一片天地之间的笼中之鸟!自己迟早应该超脱这一片天地才对!
这种奇特的情绪在心头萦绕良久方才渐歇,等到它完全消散后,李幽篁才恢复了常态,眯起眼睛看着盘坐在一边的柳梦卿。
魑魅魍魉,轮转九幽,无数的鬼气在这个妙龄少女身边起伏流转,还在现世中徘徊着的孤魂野鬼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嚎叫,那鬼雾比之前那穆高扬所激发出的浓厚了何止千倍?李幽篁仅仅一眼就看出了坐在自己眼前的柳梦卿,在修为上已经超出自己一大截了,若是先前她与那穆高扬联手,自己又哪里还有活下来的道理?想到此处,李幽篁也是感到一阵后怕。
“歹!”柳梦卿突然睁眼轻喝,一手成爪挥出,一道鬼气应声击中一只飘荡着的野鬼,将它硬生生打入了穆高扬的尸体里,而那尸体在注入一道鬼气之后,竟然兀自动了一动,有些僵硬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少女如此这般,又施展了两次法术,倒在地上另外两具尸体也终于直挺挺地站起。
“不知公子现下却有何打算?”柳梦卿抬首问道。
李幽篁这才回神,对着柳梦卿拱手答道:“在下受高人指点,去南方寻觅仙缘,说是需要越过十万大山,去到南疆之地才可得止。”
那柳梦卿起身露出温婉笑容,一袭白衫在一阵突起的山风中飘扬开,倒是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但是又全无那种难以接近的感觉,就连李幽篁也在一刹那看得有些呆了。
“妾身是南疆五族中水族的祭司柳梦卿,既然公子与妾身同路,相见即是缘分,我们何不结伴而行,相互间也可以有一个照应?”
此言说罢,柳梦卿也不等李幽篁同意,一手剑诀挥舞着驱赶着三具尸体,一边向前走去,几步之后才回头向着李幽篁笑道:“公子,走这边。”
李幽篁苦笑着摇了摇头跟上,从那魔窟出来之后一段时间,他的心神都被那种奇异的感觉充斥,此刻回过神来,却是发现自己对之后的路一片茫然,恰巧柳梦卿生在南疆愿意同行带路,想来想去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然这也是他年纪尚轻,对修真之人没有太多的了解,鬼道一途在中原又极其少见,他自然是没怎么听说过。若是换了一个年纪稍长的青云门弟子,看到柳梦卿这般施法,指不定早就一剑劈出,嚷嚷着要除魔除邪了。
两人三尸一路行走,那柳梦卿修为虽高,但是在南疆鬼道巫术中却还没有修习御剑之术,虽然步程算不得慢,原本御剑飞行十来天的距离,却也硬生生地走了两个多月。
一路南行,路经焚香谷,越过那十万大山,来到南疆之地。周围的风土已经与中原地带大为不同,在柳梦卿的介绍下,李幽篁见识到了不少特属南疆的美食异物,但是看着柳梦卿那一张始终带着一点微笑的温婉脸庞,李幽篁就越发觉得她只是一个对世事懵懵懂懂的阁楼少女,尽管对隶属南疆的任何一件事物,她都能加以详细的论述,但是那平静的双眸中始终隐隐透露出一种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其实你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坐在一家客栈里,李幽篁突然开口说道。
“确实。”柳梦卿幽幽叹了口气,回答道,“我是在水族的祭坛里长大的,随后又很快被送去了中土学习那里的风俗,虽然我有听过其他祭司们描述南疆的种种,但是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切身体会这一切。”
“那么,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样的。”想起自己在大竹峰上的十几年生活,李幽篁颇有感触,很认真地回答道。
一盘盘样式有些奇特的菜肴被端上饭桌,香喷的气味不禁让两人食指大动,虽然没有达到狼吞虎咽的地步,下筷子的速度却比平时快了不是一分两分。
周围路过吃饭的南疆土著则是时不时对着两人指指点点,但是目光更多的却是放在了默然站在两人身旁的三道披着斗篷的身影。
南疆之人有着身陨故土的风俗,穆高扬等人的死尸是柳梦卿催动南疆的赶尸术一路驱赶过来,但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在李幽篁的提议下,两人还是买了三件斗篷,将他们罩得严严实实。但是这样一来,也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风景,使得周围的人都不敢接近。
用完一桌饭菜,两人起身准备离去,李幽篁突然感到背后一凉,急忙转头看去,只见一道黑影从眼中一闪而过,等到定睛看去却又空无一物。
“怎么了?”柳梦卿在边上问道。
李幽篁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大概是我多心了吧。”言罢便跟着柳梦卿沿一条丘陵泥路缓缓踱步,仅仅再过小半天便可到达水族在南疆的聚集地,历时两个多月的旅途也可以暂时告一段落,只是李幽篁心中却充斥着一种莫名的烦躁,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