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激流前的涌动
----------------------------------------------------
康德庄园11月17日8:15
“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这次又是两个孩子……”踌躇不定潘娜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取下胸前佩戴的沙漏,然后咬破手指,按在沙漏的木塞上。
沙漏很普通,通透的玻璃内,装着如尘埃般的五彩沙粒。但木塞却很奇特,仿佛一团吸水性很强的棉花,很快就被鲜血渗透了。
潘娜看着不断流下的细沙,长长地吐了口气,如释重担。
然后,她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拨打的号码:
“………嘟……嘟……”
“尊敬的用户,欢迎致电*******!FLK为你提供最优质的服务……服务类请按1……”
潘娜有些犹豫地按下了几个按键。一阵短暂的忙音后,
“……刀将由你的决定而出鞘?!”
电话中的声音不大,潘娜听的有些费神,但还是回答了,“我愿匍匐在鲜血之下……”
“愿上帝赐予我黑暗之眼,啊……上帝啊,燃尽那肮脏的一切吧!”
“上帝永祚弗莱可欧!”潘娜按着父亲临终时告诉她的暗语,小心翼翼地对答着。
“邓肯·弗莱可欧阁下?”
“不,潘娜·弗莱可欧夫人!”
“哦?斯非达尔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还真是个笑话啊。”手机那头是一个低沉的男中音,虽然他说的很随意,但潘娜还是听得出他的吃惊,“他还真敢传给一个女人!”
长长的沉默之后,那人终于又开口了:“弗莱可欧夫人,你现在就是‘BTH’的BOSS!上帝永祚弗莱可欧!你的吩咐,就是上帝的旨意!”
“我需要帮助!”潘娜知道,一旦动用这种手段,自己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即使代价再大。
就在潘娜决定背水一战的时候,夏尔正向康德庄园飞驰而去,马蹄过处飞溅起漫天的泥屑和草浆。四处的空气中都是湿湿的泥土味,有些凉意的空气将他的衬衣吹的鼓鼓的。
“可恶,可恶……”夏尔觉得眼眶凉凉的,迎面而来的风将他的眼角吹的湿润了。
此刻渐渐转凉的天气就像他的心情。他听到了,他真的听到了:
“俊,对不起……不是我做的……”
母亲在梦中的喃喃,他都听的清清楚楚。他真的希望自己有时是个笨蛋,这样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叫醒噩梦中的母亲。可是,他做不到,他的敏感将亲情放逐了。
其实,他在调查关于父亲的案子时,就从警察厅听到了一些风声,他怎么也不会相信那是真的。一开始,他以为那些谣言是间隙母亲在弗莱可欧家族中的地位,但是,流言是消不去的芥蒂,直到他看到了母亲手中那枚戒指——那枚只剩两颗蓝钻的戒指!
他希望刚才那些话可以自欺欺人,这样就可以像个傻瓜一样,无牵无挂地活下去。
……
“夏尔少爷……”布莱尔看着一路绝尘而来的小少爷,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直接跑进了草坪,“夏尔少爷……”
夏尔拉紧缰绳,翻身下马,然后将它递给布莱尔,“什么事?”
布莱尔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衣物,清了清嗓子,弯下身子,对着夏尔的耳边开始说着:
“按照理查德庄主还在就继承下来的规定,每五年都会更换庄园的暖气设备。我吩咐了下去,可财政处在订购时才发现,康德庄园的私人银行的资金被冻结了!”
布莱尔看了看有些吃惊的少爷,继续说着:“康德庄园的私人银行是在夫人的个人账户下开设的,这就意味着,夫人的全部资金也被冻结了。”
“为了确定是不是银行方面搞错了,我特意询问了银行行长。他直接就告诉了我,昨晚银行发现了夫人的资金存在大范围的转移,由于金额太大,为了防止是不必要的误操作和犯罪,银行启动了紧急预案,先冻结资金,待咨询清楚再进行操作。”
“我正要向夫人进行确认,但是,又收到了一个更糟的消息!夫人的在剑派的全部股份也被被冻结了!也就是在一个小时前,夫人在剑派的股份就开始全部抛售!因为夫人是剑派最大的股东,一旦她全部抛售股份,那么剑派将面临破产的危机。弗莱可欧家族为了保护股东的利益,董事会紧急投票,通过了决议。邓肯先生代表剑派公司通过了某些特殊渠道,才临时冻结了夫人在剑派的全部股份。”
“这些事情现在都被炒开了,甚至有流言说,夫人这么紧急转移资金,是因为……”
“够了!”怒不可遏的夏尔打断了布莱尔,他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尤菲知道吗?”
“小姐一直在房间,不知道这件事。”布莱尔将“闪电”交给仆人后说:“夫人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庄园的资金链全断了,许多事还需要她处理一下。”
“我知道了……”夏尔感觉他的脚步轻飘飘的,他对那些资金并不在意,令他悸动的是母亲转走资金的目的。他死也不相信,母亲是杀害父亲的凶手!
“夏尔少爷……夏尔少爷……”布莱尔看着扶着墙壁飘去的夏尔,急的大喊:“夫人到底怎么还不回来?电话也一直在通话中……唉,斯非达尔老爷的资产就要全毁了……”
尤菲房间8:40
“咚咚咚”
翠丝打开门,看见夏尔少爷正木木地站在门外,她正想提醒靠在床边的尤菲,却被夏尔阻止了。
“你先出去吧。”夏尔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接着夏尔蹑脚走到床边。他注视着已经睡熟的妹妹,一脸的痛苦:“尤菲,现在我该怎么做?妈咪她……”
含笑而眠的小女孩像天使般,纤细的血管隐约在晶莹通透的肌肤下。她轻轻一侧身,一本泛黄的笔记就从手中滑落了出来。夏尔摇了摇头,拿起丝被上的笔记本,放回了妹妹枕边。
时间是秘密最厉害的窥视者,它鼓动了秋风,哗啦啦地翻开了日志,侵入了小女孩的心扉:
……
9月8日
终于又可以写日志了,现在脑袋晕晕的,可能是动了手术的原因吧……嘴里感觉不舒服,像燃烧起来一样。虽然很难受,但是夏尔那个混蛋居然抱着我哭了,呜呜~~~听着他哭,我也想哭,可是嗓子疼的厉害。今天很高兴,夏尔……哥哥居然为我哭了。
9月14日
唉唉,真倒霉……由于喉咙经常出血,又动了手术,所以没怎么写日志。今天很多人来看了我,很高兴。可是没看到米修尔那个笨蛋。爸爸也一直没有看到。可能他太忙了。呜呜~~~又要输营养液了,不能吃饭真麻烦。。。
9月15日
今天终于可以回家了,哈哈哈,不知道咪咪怎么样了。外面下起了下雨,哗啦啦的,我不喜欢雨天。米修尔还是没来。笨蛋,再不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爸爸也是,好想他
……
10月1日
今天在床上躺了一天,没力气~~~外面还是下雨。不过妈咪一直陪我说了很多话,虽然说不出来,但很高兴。还是没见到爸爸。
10月2日
翠丝把咪咪抱来了。嘻嘻,今天陪它玩了一天,它的肚子一直“咕噜咕噜”的。夏尔说爸爸走了,我问他去哪儿。他没说。唉,爸爸去哪了。
10月3日
睡了一天,身体软绵绵的。阳台的紫丁开了,紫色的小花,我也有一条紫色的围巾。又想爸爸了,他去哪了,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
11月15日
现在都还不能说话,难受。可恶,米修尔那个混蛋一直没来。呜呜,爸爸,你在哪,怎么还不回来。妈咪一提到你就哭了。我想我一定长大了,一直没哭。
11月16日
阳台上的玫瑰开了,很香很漂亮。哥哥来过,不过我装睡,他不告诉爸爸去哪了,我就不理他了。米修尔也是,再不来,我也不理他了。
11月17日
嗓子还是很痛。翠丝告诉我,爸爸不会回来了。她哭了,哼,她可真烦人。我一定要等到爸爸回来。一定。今天树林起雾了,以前他都带我和夏尔露营去了。那时好快乐,好怀念。以后一定还要去。
秋日的阳光格外的温暖,橙色的光芒铺满雪白的大理石,折射在粉红的窗帘上。有些凉意的微风掀起粉红波浪;夹杂着青草香的浓郁玫瑰味浮动在屋内。
微风撩动着尤菲齐眉的刘海,她修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微闭的眼睑上投射出好看的阴影。她均匀的呼吸着,像个婴孩般睡着。
当然,有着好奇心的夏尔也在秋风的怂恿下,不经意地窥视着日记。直到一张崭新的扉页覆盖上那娟秀的字迹时,夏尔才忐忑地将笔记整理好,从新放回尤菲枕边。
夏尔来到阳台边,他强忍住从胸腔涌起的那股热气,“为什么她可以像个笨蛋一样活在不可能的奢望中,而自己却还要她接受那么残忍的事实。”
如果能痛快地死去,为什还要煎熬地活下来。
“尤菲,你要像笨蛋一样,幸福地活下去,这份责任——我担负了!”想到这,夏尔早已泪流满面了。
与此同时,一群实枪核弹的警官驾车从原野的公路上呼啸而过,冲向了康德庄园,飞驰过的气旋扬起一大片落叶。
夏尔从阳台远眺过去,只见未卜先知的布莱尔已经带着仆人们堵住了庄园大门。
----------------------------------------------------
贝伦帝国大厦10:21
拔地而起的大厦入口,RCA集团的标准:睁目怒视的“圆头鹰”,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就在99层董事办公厅,穿着黑色笔挺大衣的米歇尔,依靠在由落地式碳纤玻璃围成的观景台边,他抚摸着两旁少年的肩膀,良久才说:
“米修尔,卓梵……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一切,都是以后你们要从艾斯科特家族中接手的……他们都是你们的父辈毕生的心血。”
橘黄的阳光像一层朦胧的薄雾,将他们笼罩在其中,只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以前我天真的以为,为什么同样接受上帝的恩泽,有的人一出生就可以坐拥金山,而有的人却清贫一世?难道上帝的恩宠偏袒了某些人吗?”
米歇尔俯身望着街道上如蝼蚁般的人群,继续说着:
“当我第一次站在这时,我才发现,这里的高度,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到不了的。他们要拼命地仰望,才能看到我的脚尖。而我却这么堂而皇之站着这,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既生为贵族,那就不能奢望过普通人的日子。我能站这么高,是因为我把许多不必要的东西踩在脚下。既要有不怕被拉下去的勇气,又要有向上爬的胆量。都说高处不胜寒,可笑,又有几人能呼吸到这的空气?!”
“既然没资格做到,又有什么权利来评判?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现在,我可以藐视脚底任何人,但只有一种东西能让我弯下腰,那就是责任,家族的永耀!”
米修尔和卓梵感到肩膀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在站到这里之前,在家族的荣耀面前,什么都可以踏在脚下。这样,你才有资格抉择当初的割舍是否值得。明白吗?”
米修尔和卓梵毅然地点了点头,他们可能还不清楚肩膀上担负着怎样的责任,但是,它真的很沉。
…………
那个时候……
“你在捡什么?”
“你是笨蛋吧?没看到我手上的东西吗?”
米修尔觉得这个女孩说话还真不客气,他那么问只是想打个招呼。能让他主动的女孩不多,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尝到不友好的滋味。
可是,她的头发好黑,好长,像黑丝绸;她的肌肤很白,像,像布丁一样,而他很喜欢布丁。
“这儿都是你们的,”米修尔注意到,枫叶滴落下的露珠把她的衣服打湿了,可她乐此不疲,“为什么还要捡啊?”
“脚,你踩到它了!”米修尔能看清她淡淡的眉毛,还有鼻翼两边的细汗,“还有这只!”
她像一只小老虎,不断地驱逐着他。
“喂……”他感觉自己完全是一个失败者。
“笨蛋,只有捡起来的才是自己的……你很烦呢。”
“我帮你吧。”他开始讨好,第一次讨好女孩子,觉得很没出息,脸颊变得微红。
“不要……你会把它们偷走的。”
“不会,不会。我会把它们给你!”
“真的?!”
“我发誓……”
然后,她抬起头,笑了。对,笑了。那对浅浅的酒窝把他陷了进去……
再见,尤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