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泽皇后着着几衫丹衣,套上白绒狐狸里的大氅,一股暖意直直的浸入肌肤。
坐在镜前,贴身的几个更衣侍婢为她画上蛾眉,沾上赤霞,额上贴上黄金珍珠蕊的花钿。鹅脂腻鼻,朱丹唇,香腮雪,墨云鬓,天鹅颈。发髻上插上紫玉簪,金步摇,金珠抹额,耳著明月珠,颈上环着凤穿牡丹的项圈。
最后是代表**统领大权的凤冠,轻扣在团发上。
嫣然一笑,国色添香。
“寡人的皇后果然是天姿国色,宛若九天仙子降落凡尘。”武帝笑着从门外走进来,身上还穿着朝服,看来是刚下朝就直接过来了。
“呀!陛下怎么来了!”皇后又惊又喜的轻轻下跪请安。”臣妾刚做好了陛下最喜爱的冬阳羹,正打算给陛下送去龙吟宫呢,这不,陛下就过来了。”
“哦?难道寡人不可以来这里看皇后吗?”武帝扶起临泽皇后,认真的打量着她。很久没来天恩宫,她似乎比以前更加好看了。
“臣妾不敢,也怪这些奴才们不懂事,都不知通报一声,好让臣妾去恭迎圣驾。陛下您看,臣妾好不尴尬啊!”皇后说着,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不怪他们,是寡人不让通报的。”武帝说着坐下来,皇后也靠着坐下来,略略端庄了些
,不似方才的嗔媚。
侍婢端上冬阳羹,跪举在武帝面前,一张青春可人的脸上尽显慌乱与娇嫩羞态。武帝看得有些呆住了,皇后连忙接过冬阳羹,示意侍婢退出去。她静静搅动着乳白色粘稠的汤羹,缓缓的问到,”陛下今夜会回龙吟宫吗?”
“寡人今夜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陪陪皇后。”
“陛下……”皇后有些震惊的看着他,随即眼里波光点点。
“方才那个侍婢让寡人想起了念虞你刚进宫的时候,一张玉脸清透惹人怜,让寡人好难忘怀,寡人一眼就选中了你。”
皇后莞尔一笑,轻轻地道”陛下先将冬阳羹喝了吧,暖暖身子,外面天寒地冻的。”
他接过玉碗,手指触碰到温暖的碗壁。恍然间仿佛看到鸩儿那双深邃孤清的眼。空白的让人心疼。
“陛下…陛下……”皇后不解的喊道。
他回过神来,放下玉碗,”有没有给鸩儿送些被子过去?寡人赏赐的西域鹅绒被,有没有派人送到禁离宫去?”
“这……鹅绒被总共就有六床…三宫娘娘各两被就没有了…不过,臣妾已经差人为长公主送了蚕丝被去。不会冻的。而且,肃王爷将火莲玲珑蚕丝制成的日暖被也送去了。陛下就放心好了。”
武帝愤怒的一耳光扇到恩临皇后粉白的俏脸上,皇后猝不及防,踉跄的撞在地上,凤冠歪倒一旁,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寡人说过,凡赏赐之物,三宫可少,但是绝对不会少鸩儿的。鸩儿金枝玉叶,受不了风寒之苦。看来,这皇后之位坐久了,你是越来越不知道分寸了。连轻重也分不清了吗?”武帝声音低沉的吼道。
“陛下的心中永远只有纯依皇后和长央公主…何时有过臣妾啊!臣妾也是一样的深爱这陛下,为什么陛下就是永远也看不到念虞的真心呢?”恩临皇后哭喊着问到。
顿时,娇艳的脸上梨花带雨下。
“念虞……鸩儿是长公主,地位是在你之上的,这一点你可明白?你没有和她相提并论的权力。至于这**…寡人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不过是给陛下寻欢的地方,真爱…我竟然也傻傻地相信这**会有爱。早在进宫时就应该明白的,皇宫里没有爱。”
皇后淡淡的说,眼光无神,也顾不及疼痛,跪在他脚下,”陛下息怒,臣妾僭越了。臣妾知罪。请陛下责罚臣妾吧!这皇后之位…臣妾也不会有丝毫的留恋。”
“念虞…你这又是何必。”他有一丝不忍渐渐爬上心头。
“请陛下责罚。”恩临皇后有些强硬的说道。
“你太倔强了……念虞…寡人不想责罚你。”
武帝的脸色缓和了些,长呼了一口气,似乎是一声听不见的叹息。”如果再有下次,这皇后的位置也该换换人了!”
皇后伏跪在地上,面色冰凉,似要凉到心里去。
他说完有些不悦的转过身,大步的踏出了天恩宫。一路直走,连那些倚楼忘君恩的佳丽美人也没有心情再看。临泽皇后的事,又不可遏制的让他想起纯依皇后来,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鸩儿受那份寒苦,她一定会想到各种办法劝鸩儿回到浮生宫。可惜这世间,再也没有像灵儿那样通晓心性的人了。
如果灵儿还在,寡人也许会轻松得多。不知道灵儿现在过得好不好……武帝停下来,望着天,仿佛在白云之中又看到她纯真的嬉笑。
“灵儿……”他不由得喊出来。
“陛下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屋来?”
“啊?”他回头,看见一脸幸福的萧淑妃。吹弹可破的肌肤映着落日的红显得宁静而安详。”是嫱儿啊!今天怎么出来了。”
她在婢女的搀扶下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因为肚子里有七个多月的身孕,实在不便。末了,婢女扶着她起来,她缓缓地一笑,抬头道:”陛下今日竟有空到臣妾这儿走一遭了?”
“寡人只是想起确有许久没有见到嫱儿了,心中挂念得慌,顺道过来看看。身子不方便,就不要出来走动,这么大的雪,万一冻着了可不好,寡人还怕伤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呢!”他说着将萧淑妃搂在怀里,手轻轻地抚着她隆起的肚子。
“臣妾嫌屋里呆着太闷,想出来走走。这不,刚一出来,就看见了陛下,在看什么呢?”萧淑妃说着也抬起头望着天空,心里早已有了两分思量。见武帝许久没有做声,她又望了他一眼,颔下头,”外面天气可冷,陛下还是和臣妾进屋里去吧!”
“也是。快进屋吧。”他温柔的笑了笑,将萧淑妃搂的更紧了一些,缓缓地带着她步入屋里去,扶她坐到柔软的床榻上。
萧淑妃笑着靠到他身上,”臣妾知道陛下恩宠臣妾,可这**之中,怀有龙种的并非臣妾一人,陛下如果有时间的话,也一并去看一看。这皇宫里,有假意,但也有真情。”
“别人都是想方设法把寡人留在自己身边,嫱儿可倒好,老是把自己的夫君推到别的女人身边去,嫱儿难道不吃醋?”
“说不吃醋那是假的……”萧淑妃的眉头皱了起来,”可臣妾怀有龙种,无法侍奉陛下,臣妾也没道理将陛下留在臣妾身边。这**德容双全的妃子千万,臣妾才不惊人,貌不出众,而能得到陛下的恩宠,已经是臣妾万世修来的福气,臣妾怎还敢有奢望呢?”
“真是委屈你了。”武帝怜爱的看着她,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赞许,”这**,还真的需要一位像嫱儿这样德才仁爱兼备的人来统领。”
“陛下可折煞了嫱儿,临泽皇后出身王亲贵族,才貌惊人,又对陛下深爱之至,臣妾只乃一介小官之女,卑贱贫寒,又无过人之处,陛下千万不可以这样想!”萧淑妃一脸惊慌的说到,”要是传出去,臣妾恐怕没能为陛下诞下皇子就先魂归极乐了!”
武帝冷冷的笑了一下,还带着些许生气,”她是出身高贵,所以才那么放肆。”
“陛下息怒……对了,长央长公主怎么样了?臣妾听说公主……用不用臣妾去……”萧淑妃见武帝脸上浮起的不悦,大概猜到一定是临泽皇后那里惹他生气了,连忙调转了话题。
“没用的,她的秉性寡人太了解了,皇宫不适合她。”武帝的眸子闪过片刻的心疼。萧淑妃清楚的看在眼里。
“前几日,昭娣长公主与元嘉长公主还受了风寒,长央长公主住在那冷宫里,天寒地冻的,要是有个什么事,陛下您……”
“够了。”武帝有些恼怒的低吼一声,”长公主与寡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陛下……臣妾,臣妾只是……”萧淑妃又害怕又委屈,柳眉一弯,一双秋波泪光点点。
“嫱儿,寡人知道你心里担心鸩儿,但鸩儿实在是寡人平常太娇纵她了,目无一切,让她受些苦也是好事。寡人不是有意要责怪你,别往心里去,好好养好身子,寡人过几日再来看你。”他说完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臣妾恭送陛下。”她颔首说到,抬起头时,他早已经远去了。
君心难测啊!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