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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去路寂寥歌当哭

沈棠溪不知该往何处,便在街上茫然而走,忽听得一阵喧哗,行人纷纷四处逃避,几个彪形大汉拦在沈棠溪身前,一汉子不由分说拉住沈棠溪,道:“武镖头让咱们找十五六岁的小孩,这儿可不正有一个?”另一人道:“魏大哥,武镖头要找的是张白尘,听说那张白尘一脸清秀,这小孩分明就是个野小子。”魏大哥道:“我又不识张白尘,咱们收人钱财,给人办事,武镖头让咱们找人,咱们便把这金水镇的十五六岁的小孩全带过去,武镖头少不了大家的好处。”说着一声令下,便有几人上来,七手八脚将沈棠溪牢牢按住。

沈棠溪心头一片混乱,任由他们将自己捆住。一人牵着沈棠溪转过几道街,来到一处大宅子外,沈棠溪见这宅子门外站了不少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都是双手被捆,四周又有十几人看守。他不知这些人有何用意,心中倒有些好奇。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中年人从宅子里走出,见门口站满了人,不由愣住,接着笑骂道:“魏老大这个蠢驴,怎地带来了如许多的小孩?”旁边一人满脸陪笑道:“我们老大说了,兄弟平日里眼拙,认人不准,生怕漏了人,给武老爷添麻烦,便将方圆三里十五六岁的全带过来了,罗先生既然出来了,便请辨认一下哪个是武老爷要找的人。”那罗先生抬起头将在场的人一一打量,怒道:“这个不中用的魏老大,正主儿没捉到,弄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过来,我们武镖头的好处可不是白给的!”

旁边那人惶恐万分,不知该如何答对,罗先生厉声道:“回去跟你们魏老大说一下,给我们元通镖局办事,要用心去做,若再敷衍了事,休怪武镖头翻脸无情!”罗先生怒气未歇,一庄丁急匆匆跑了过来,附在罗先生耳边嘀咕了几句,罗先生脸色大变,说道:“我们元通镖局跟姓陶的素无交情,他来做什么?”

罗先生话音未落,便听远处传来马蹄声,少顷一人朗笑道:“陶寒亭冒昧来访,不知武镖头可否在庄内?”罗先生见一人纵马而至,他虽未曾见过陶寒亭,但见马上此人一袭白衣,面容儒雅,与江湖上传言相像,忙迎上前去笑道:“白衣孟尝亲临,元通镖局不胜荣幸。”

陶寒亭并不识面前此人,忙下马还礼道:“先生言重了,恕陶某眼拙,不知先生如何称呼?”罗先生笑道:“在下元通镖局副镖头罗轩,不知陶大侠有何指教?”陶寒亭环顾四周,皱眉道:“请问罗副镖头,贵镖局绑了这么多少年,不知有何用意?”

罗轩哈哈一笑,说道:“敝镖局有些俗事,武镖头此刻不在庄里,请陶大侠入庄稍歇。”说着便命庄丁替陶寒亭将马牵进马厩,陶寒亭一口回绝,只说道:“陶某自知唐突,不敢给贵镖局添麻烦,今日来此,只因一友人误落贵镖局,乞请武镖头赏陶某薄面,高抬贵手,陶某感激不尽。”

罗轩眼珠一转,说道:“敝镖局平日里全仗替人跑腿,这才勉强顾得上几十口人温饱,哪还有心思去干其他营生?”陶寒亭道:“我这个朋友名唤沈穷,日前误劫贵镖局镖车,冒犯武镖头虎威,又本领不济,落到贵镖局手里。上天有好生之德,请武镖头念在武林一脉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罢。”罗轩笑道:“陶大侠这话可教在下糊涂了,方才听陶大侠所言,那沈穷似乎是打家劫舍之辈,陶大侠平日里行侠仗义,人所敬仰,如何能与这等人扯上关系?”

陶寒亭不欲辩解,只拱手说道:“陶某言尽于此,请罗副镖头给武镖头捎个话儿,今日陶某有事在身,未能拜会武镖头,所托之事,全仰仗武镖头手下留情,他日自当前同镇威镖局李镖头前来拜谢。”说着向罗轩拜了几拜,上马扬鞭而去。

罗轩目送陶寒亭绝尘而去,一脸不满道:“什么狗屁大侠!”转头见魏老大的手下还在一旁候着,怒道:“还愣在此处作甚?武镖头让你们去寻张白尘,却给绑来这么多无关紧要之人,三天之内若是再寻不到张白尘,就滚出金水镇!”

魏老大的手下眼见罗轩怒气冲冲进了院子,跟身旁庄丁苦着脸道:“这位大哥,这些人该如何处置?”那庄丁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们元通镖局是正经生意人,你们如此把人绑来,可不是要坏了我们镖局名声么?快快把人放了,莫要惊动了官府。”魏老大的手下连声应允,待到沈棠溪被解去束缚,一众少年已走了大半。沈棠溪犹不知这些人有何用意,站在原地楞了一会儿,便有人踹了他一脚,骂道:“小兔崽子,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沈棠溪不知该往何处,在街上游荡了半个时辰,见一人在街头牵了几匹瘦马叫卖,忽忆起米丽古丽所言,心念一动,便上前问道:“大叔,你这马什么价钱?”那马商见他一脸灰尘,头发脏乱,鄙夷道:“我这马可是正经的好马,日行千里,都是要大价钱的。”沈棠溪道:“你这马可到得了长安么?”那马商笑道:“莫说是长安,便是昆仑仙山也去得。”沈棠溪接着问道:“那从这里出发,几日可到长安?”那马商听他尽问些不沾边的话,不耐烦道:“我这正忙着,没空理你。”

沈棠溪自稻香村紧跟陆危楼,并无出远门打算,欧阳卫赠送给他的资财全留在了稻香村中。他方才想起米丽古丽曾提起明教欲在长安设立总舵,便打算前去长安,但身无分文,又知长安路途遥远,心下正盘算该如何到长安,旁边一人开口问道:“我看小兄弟一脸风尘,怕是身上钱财不多吧?”沈棠溪见这人一身粗布衣,头上遮了一个巨大斗笠,正将脸遮住,尚未答话,那人接着道:“小兄弟,我这里有一桩买卖,你若是肯帮我一个忙,我便把你送到长安。”沈棠溪不疑有他,问道:“我能帮你做什么?”那人说道:“此处人多嘈杂,你随我来。”

沈棠溪随这人出了镇子,转过几处河湾,眼见芦苇越来越茂密,便不肯再往前走,那人笑道:“明教花那么大价钱打听的人,却是个不中用的小子。”沈棠溪听他提起明教,奇道;“你是何人?”那人笑道:“我叫地字肆柒。”沈棠溪喃喃说道:“地字肆柒?这名字好怪。”地字肆柒笑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我虽与你素未谋面,却知道你很久了。”沈棠溪好奇道:“你如何知道我?”

地字肆柒从怀里取出一本书,翻了几页,念道:“开元七年二月二十,明教光明王莫言急于长安天字零玖处探听圣女米丽古丽行踪;扬州黄字贰壹回应,米丽古丽曾于开元七年二月二十四在扬州再来镇出没,其后米丽古丽紧跟一少年身后,动机不详。”地字肆柒抬头看着沈棠溪笑道:“这少年便是你吧。”

沈棠溪听他将日期说得如此详细,心下惊异,却听地字肆柒接着念道:“开元七年三月初七,明教教主陆危楼于杭州黄字壹叁处探听圣女米丽古丽行踪;据扬州黄字贰贰回应,米丽古丽于三月初五与沈棠溪离扬州而去,行踪不详;据唐州地字叁零回应,米丽古丽与沈棠溪于三月二十二在唐州境内出没;沈棠溪,隐元密鉴查无此人,出生年月不详,父沈葭,曾为相知山庄客卿,与欧阳卫有旧。”

沈棠溪听他提起父亲,忙问道:“你知道我父亲?他如今还在人世么?”地字肆柒笑道:“你很想知道么?”沈棠溪点了点头,地字肆柒笑道:“小兄弟你眼光真不错,跟我们隐元会做生意,定不会教你吃亏。”沈棠溪一头雾水,问道:“隐元会?隐元会是什么?”地字肆柒道:“我们隐元会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沈棠溪听他说的玄乎,心中不信,摇头道:“你定是在骗我。”地字肆柒道:“你此时身无分文,我能骗你什么?”沈棠溪想了想,说道:“那我身无分文,又如何跟你做买卖?”地字肆柒笑道:“身上没钱没关系,我们隐元会做买卖一向公平,我给你想要的东西,你给我想要的东西,这才是最公正的生意。”

沈棠溪道:“那你想要什么?”地字肆柒道:“咱们初次买卖,我也不同你多说废话,听说你自明教学得断情典心法,你若是把这心法说给我听,我便助你了却一桩心愿。”沈棠溪道:“你也想练这武功?莫大叔说这武功对人有害,我已不再练了,你也莫要再练。”地字肆柒笑道:“你真是傻的可以,他们是故意吓你的,这门武功有何难处?你且说给我听听,我来教你修习。”

沈棠溪摇头道:“不行,阿丽说过,这武功不能教给别人。”地字肆柒道:“我只是想听一下,你不是想与你的阿丽相见么?你若是不和我做这桩交易,又如何能到长安见她?”沈棠溪心中微动,但想了一下,仍是摇头道:“我走到长安便是。”

地字肆柒极不甘心,便道:“我这里有你父亲的消息,你可想知晓?”沈棠溪道:“你肯告诉我么?”地字肆柒道:“只消你将断情典心法说与我听,我便把你父亲的消息都告诉于你。”沈棠溪道:“这心法我不会说与别人。”地字肆柒听他如此说,又看了看他的脸色,颇感无奈,便道:“你既不肯说,那也无妨,终有一天你还会来找我。”

沈棠溪只觉眼前一花,四周芦苇晃动,那地字肆柒便不见了踪影。此时夕阳低沉,河湾内暖风阵阵,芦苇丛中蚊虫甚多,沈棠溪在河湾中转了几个圈,始终找不到来时路。他腹中饥饿,一路走来见水中游鱼甚多,便欲跳到水中捉鱼。这捉鱼他自小在稻香村练的娴熟,不一会便捉了好几条大鱼,他在四周找了一大堆的柴草,正准备生火,却发现怀中火折已然用完。不能生火,这鱼总不能生吃罢?

沈棠溪满面愁容的看着眼前几条鱼,眼见着四周夜幕低沉,风中隐隐传来一阵粗犷的歌声,似是一男子在用歌喉向心上人表白,沈棠溪听了几句,还想继续听下去,那声音却不再响起。沈棠溪犹自出神,忽听芦苇丛中传来一阵水声,似是有人落水。沈棠溪顾不得自己水性不好,跳入水中朝声源找去,那水只到得他胸口,他分开芦苇丛在水中走了一丈多远,便见一人正在水中挣扎。沈棠溪上前将那人拉到岸上,想看清这人面相,但这人久在水中浸泡,面皮苍白又满是皱褶。那人怀里紧抱着一青布包裹,闭着眼躺在地上喘息一阵,睁眼见沈棠溪坐在自己身旁,便勉力坐起,朝沈棠溪行了一礼,道:“多谢这位兄台相救,请问此地是何处?”

沈棠溪也不知此地是何处,听他说话有气无力,问道:“我叫沈棠溪,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看了看沈棠溪,看他脸色似乎并不像恶人,说道:“我叫张白尘。”沈棠溪听到这个名字觉得耳熟,稍后想起自己在金水镇的那一幕,于是问道:“你就是元通镖局要找的人?”

张白尘迟疑了许久,哽咽道:“恩人既然问及,那也无须隐瞒。我父本是元通镖局一名镖师,平日里与元通镖局总镖头武及兄弟相称。哪知武及禽兽不如,趁着我父出镖辱我母亲,我父得知之后找他论理,却被他以奸计害死。”张白尘越说越激动,缓了口气,接着道:“这禽兽为了掩人耳目,竟污蔑我父亲勾结山贼,将我一家十余口人尽数杀害。我慌不择路,跳到了宅子外面的河里,这才逃得他的毒手。方才已然在水中漂了一天,浑身麻木,若非兄台搭救,怕是早晚要变成了水鬼。”

沈棠溪听完张白尘所述,怒道:“世上竟有这等样人!比山贼还要可恨!”张白尘咬牙切齿道:“武及这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终有一天,我教他全家血债血偿!”沈棠溪见张白尘忽而一脸凄切,忽而一脸愤怒,本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该如何说。张白尘情绪稍平,打开怀中包裹,从中取了一卷红绡递给沈棠溪道:“恩公救命之恩无以为谢,这点心意请恩公赏收。”沈棠溪慌忙推辞道:“你是落难之人,我怎能要你的东西?”张白尘好说歹说,沈棠溪终是不肯接下。

张白尘见沈棠溪执意推辞,只得将红绡放回包裹,转身跪倒行礼道:“兄台救命之恩,张白尘没世不忘!”紧跟着便将头叩了下去。沈棠溪慌忙将张白尘扶起,张白尘道:“方才是小弟愚鲁,救命之恩非钱财可偿。日后兄台有需要小弟之处,请尽管开口,小弟万死不辞!”

沈棠溪天性淳朴,一向是心中有话便直说出来,此时张白尘不住口的感谢,反倒让他不知所措。沈棠溪支吾了一会,问道:“你身上可带有火石?”张白尘正千恩万谢,听他问了这句不相干的话,愕然点了点头,沈棠溪见张白尘未解其意,接着道:“我想在这里生火烤鱼,不想没了火石,你身上带的可有?”

张白尘这才明白沈棠溪的意思,便从包裹中取出了火石交与沈棠溪。沈棠溪见他包裹里各种东西应有尽有,显是为逃难做足了准备,本想多问几句,但此时只记挂着果腹,便无暇多问。不一会儿,沈棠溪便将鱼烤熟,分与张白尘几条。这烤鱼浑身黑黝黝的,张白尘自小家境殷实,从未见过这等吃食,但他在水中呆了一天,早已饿坏,接过烤鱼咬了一口,觉得味道甚是不错,便毫无顾忌的吃了起来。

两人吃完烤鱼,月亮已然升至半空,沈棠溪奔波了一天,胡乱在四周找了些芦苇铺在地上,躺在上面倒头便睡。睡至半夜只觉口干舌燥,起身到水边捧着河水喝了几口,回去欲再睡下,见张白尘正坐在地上,便问道:“这等时辰,你还不睡么?”

张白尘初遭大变,心事重重,野地里又蚊虫甚多,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见沈棠溪睡眼惺忪,道:“兄台可自睡去,不必理会我。”沈棠溪又倒头睡下,再睡醒时发觉身上多了一团绫罗,转头四顾,却不见张白尘身影,起身四下寻找,但张白尘半夜趁沈棠溪睡熟之后已然离去,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又哪里找得到?

沈棠溪思量片刻,将绫罗放入怀中,循着初升日头辨明方向,沿着河边向上游走去。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终走回了金水镇,却见大街上仍有人四处寻找张白尘。他本想替张白尘打抱不平,但自知武功低微,张白尘又不告而别,只得作罢。

他此时身上有了布帛,欲买马去长安,走遍了金水镇却找不到卖马的人,那自称地字肆柒的人也不见踪影。万般无奈只得雇了一辆马车,那车主却推说长安路途遥远,不肯出车。沈棠溪好说歹说,车主言道洛阳四通八达,车流甚多,不比金水小镇,在洛阳去长安要方便许多,只肯将他送往洛阳。沈棠溪觉得有理,便乘着马车往洛阳而行。他却不知这车夫长年从洛阳往金水镇贩卖货物,这一行只是顺路将他捎上而已。

马车行的甚慢,一路上又走走停停,行了十多日,方才到得洛阳地界。此时正值雨季,自进入洛阳地界,大雨便下个不停,马车在暴雨之中行了两日,行至洛阳城南三十五里风雨镇时,路上泥水满地,已无法再往前行。沈棠溪只得下了马车,在风雨镇上住下。

他在客店住了近两日,这日天色放晴,欲去找寻车夫,行至客店门口,却听客店掌柜叹道:“这曹正英又在那里胡说八道,定是失心疯了!”沈棠溪停下脚步,问道:“老丈,你说的曹正英是谁?”掌柜朝门外努了努嘴,沈棠溪只见一人坐在门外大树下,不知在说些什么,行人行至他的周围,纷纷匆匆绕过,不敢停留。沈棠溪奇道:“为何这些路人都怕他?”

酒店掌柜低声道:“这事儿我是知道内情的,他替人打抱不平,被宋老爷的家丁毒打了一顿,便每日在这里痛骂宋家。老夫在风雨镇卖酒也有些年头了,却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胆敢和宋老爷作对!哎,这又何苦呢!”掌柜见四周围上来了几个客人,猛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忙低下头拿起抹布擦拭柜台。

沈棠溪出门走到树下,见这人面色潦倒,却仍是一脸豪放之气。这人对沈棠溪报之一笑,说道:“小兄弟初来乍到,可有兴趣听我曹正英讲一讲宋家之事?”沈棠溪道:“你怎知我是初到此地?”曹正英抬头看了看他,说道:“若非是初来乍到,又岂敢跟我说话?”

沈棠溪不解,却听曹正英一脸悲愤道:“这周遭地面儿上,宋家就是强盗,干得净是伤天害理之事!这镇子里谁家没吃过宋家的亏?可惜这些人没一点骨气,非但不敢得罪宋家,我在这里骂宋家他们连听都不敢听。嘿嘿,他们不敢听,我偏要骂,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骂出最后一声!”

曹正英顿了一顿,接着道:“宋南天作恶着实太多,讲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小兄弟既然想听,我就单说近日曹某心中愤懑之事。”沈棠溪道:“大叔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这里听着呢。”曹正英长吁一口气,紧闭了双眼,良久开口道:“说起这宋家,便要说一下宋南天,他祖上本是朝中大员,宋南天又是神策军东路慰抚使,连地方守备都要敬他三分。他仗着权势,在这风雨镇独霸一方。”

沈棠溪见曹正英面色越发阴沉,心下有些害怕,曹正英看了看他神色,讥笑道:“小兄弟,你莫不是也怕了宋家?”他见沈棠溪不置可否,又接着往下说道:“近日宋老爷要在风雨镇建围场豢养猛兽,用了三百多亩地尚不知足,又强征了镇子里一些良田,被征地的人家虽是不甘,却都是敢怒不敢言,唯有镇子里的楚四不服,托我写了份状子,准备去衙门告状。”

沈棠溪道:“那官府怎么说?”曹正英道:“官府?哈哈,官府是什么东西?他们巴结宋家还来不及,又怎敢惹宋家?那楚四的状子刚入得衙门,宋家人便得了消息,找上门来,我虽侥幸躲过,却害了我那妹子。我那可怜的妹子,被他们推到井里,硬说偷了宋家的衣裳,畏罪自尽!她自小命苦,襁褓之中爹娘双双过世,跟着我这潦倒的哥哥,没享过什么福,这便因我而死...”说到此处,曾正英黯然泪下。

沈棠溪以前久居稻香村,近似与世隔绝,虽偶有山贼洗劫,过得也算太平。自从识得米丽古丽,更觉世间尽是美好,此时听曹正英说的凄苦,方知人世险恶。曾正英抹了一把眼泪道:“宋家人害死我妹子,只算是给我一个警醒,那楚四一家可就惨了!楚四一家四口被官府捉去,三口人冤死在狱里,只剩下个幼女被人救了出来,哎,老天无眼!老天无眼!”

沈棠溪听到此处,只觉肺快要炸出来一般,曾正英扫了他一眼道:“小兄弟肯听我说这么多,曹某已是感激不尽。曹某得罪了宋家,早晚脱不了一死,楚家的四口,已然只被害得剩下楚家小妹一人,小兄弟若是有心,便助她脱离苦海,远离这块是非之地。她父母在天有知,定会护佑小兄弟福寿安康、长命百岁!”沈棠溪点了点头,问道:“曹大叔可知楚小妹现在身在何处?”曹正英道:“我适才在镇子东北角一间屋子后面见过她,你此刻便过去,若是去的迟了,怕是要落入宋家之手。”

沈棠溪转了几处宅院,在一处草棚下看见一小姑娘坐在角落,这小姑娘约莫有五六岁,沈棠溪近前问道:“你可是楚小妹么?”那小姑娘见生人来找,双手环抱,缩紧了双肩,不时把头藏到怀里。沈棠溪柔声道:“我不是坏人,镇子里曹正英大叔让我来看你。”那小姑娘抬起头打量了一会儿沈棠溪,也觉沈棠溪不像是坏人,问道:“那些带大狗的人,都走了么?”沈棠溪不知她说的带大狗的人是何人,道:“有我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楚小妹眼中含泪,朝沈棠溪微微一笑,突然跪地求道:“陶叔叔为救我被人打伤,现在伤的好重,大哥哥你是好人,求你快去救他!”沈棠溪听楚小妹求的恳切,扶起楚小妹连声答应。楚小妹领着沈棠溪一直走到镇子西头,拐进一处废弃的马厩,沈棠溪见一人躺在地上,一身白衣血迹斑斑。那人听得脚步声响,见楚小妹领着一陌生少年走了进来,坐起身来,道:“小妹,如今宋家的人正找你,莫再四处乱跑。”

沈棠溪打量起这人,顿时大吃一惊,这人正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白衣孟尝陶寒亭。但一个月前在金水镇见他时还是意气风发,一脸侠气,如今却满身血污,头发散乱,惊问道:”陶大侠,怎地成这个样子?”陶寒亭听这陌生少年认识自己,也是一惊,问道:“这位小兄弟认识我么?”沈棠溪道:“我曾见过陶大侠。”便说起往日情形,陶寒亭听沈棠溪讲完,说道:“原来小兄弟也是江湖中人,那就再好不过了,在下现有急事需人相助,还请小兄弟不吝援手。”

沈棠溪道:“陶大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一定照办。”陶寒亭道:“在长安一带,我夫妇也算略有薄名。在下祖上为断狱之官,清廉数代,传到陶某这里虽不曾有甚功名,行走江湖却也好生自在。”陶寒亭顿了一顿,接着道:“此次我与内人方紫霞前来洛阳看望在洛阳太守府担任教习的恩师,不想却撞见此地大户宋家仗势欺人,迫死人命,我夫妻二人本来打算相救楚家,不想姓宋的在神策军颇有权势,出手之时楚四哥一家已然冤死在狱中,只落下个孤女楚小妹,内人也被宋家捉了去。如今紫霞需得速速搭救,我却有伤在身,连行动也是困难。好在我恩师梁师道为人最是正直,且在洛阳太守府里做太守公子的教习,若是由他代为说话,应能救得紫霞平安。请小兄弟将我的口信带给恩师,请他老人家出手相助。”

沈棠溪向陶寒亭问明了路途,一路急行了两个时辰,到了刺史府却被守卫挡在了门外,无论沈棠溪如何说都不让进。沈棠溪万般无奈,幸得府外茶铺伙计提醒,出了百文铜钱方得守卫通报,在门外约莫待了一炷香时间,那守卫出来将一封信递与沈棠溪手中道:“梁教习此时正与公子传授学问,无暇见你,只让我将这手书交与你手中,他言道,自古言多必失,他的苦心,尽在笔墨之中。”

待沈棠溪返回风雨镇,天色已黑。沈棠溪将自己洛阳之行说与陶寒亭,并将梁师道的手书交与陶寒亭,陶寒亭急不可耐的打开手书看了一眼,惊讶道:“恩师他,他怎会如此!?”沈棠溪不明就里,凑过了头,趁着夜色只见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忍”字,他识字不多,但也知这“忍”字的含义。转头见陶寒亭却是双目通红,咬紧牙关道:“恩师他是教我忍么?退一步风平浪静,忍一时海阔天空!哼哼!师父他自是退得忍得,如今紫霞落在宋家手里,却叫我陶寒亭退向哪里!?忍到何时!”他说完口气忽然转弱,同沈棠溪道:“小兄弟,如今我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得请你帮我打探紫霞消息……她身陷宋家南天别院……若是救的晚了……只怕……只怕……”

沈棠溪听陶寒亭言语凄惨,不忍拒绝,一口便应承了下来。他救人心切,在镇上兵器店里买了把短刀带在身上便往南天别院赶去。只是对风雨镇路途不甚熟悉,在荒郊中转了一夜,待到第二日五更时分才到得南天别院外。他在院子外面转了半圈,也不管天色已然大亮,寻了一低矮处便跳了进去。

沈棠溪江湖经验甚浅,那南天别院占地百余亩,他虽是跳了进去,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找人。好在正值清早,院内一众家丁还未起来,沈棠溪进得院子动静虽然不小,倒也没人发觉。他朝四周打量,才发现眼前有好大一片水塘,水塘正中央有一凉亭,凉亭四周荷叶如盖,偶有几枝荷花冒出头来,凉亭正中有一女子,却是背对着沈棠溪而坐。沈棠溪不欲惊动这女子,绕过水塘往院中走去,却听那女子问道:“你是何人?”

沈棠溪听这女子说话,唯恐她叫人来,那女子接着道:“你莫要害怕,我跟你素不相识,不会喊人来捉你。”沈棠溪心中略微放心,走到凉亭中间,见那女子约莫二十多岁,一脸落寞之色。沈棠溪心中忐忑,说道:“我来找一个人。”那女子道:“你是陶寒亭的朋友吧?”沈棠溪奇道:“你又如何知晓?”那女子叹气道:“前几日他与娘子一同前来刺杀宋老爷,闹得满镇皆知。他娘子被宋少爷的人捉了,料想定会再来救他娘子,今日见你,便贸然猜想,不想竟猜着了。我见你武功也很平常,就不怕也被捉了去?”

沈棠溪听这女子说自己武功平常,脸上一红,那女子道:“我胡乱说的,你莫要放在心上。宋南天在洛阳权势遮天,请了好几个高手在庄子里护卫,幸而这几日长安那边出了大事,宋南天和他那些高手护卫尽都回返长安了,只是这庄里护院挺多,若是贸然进去,怕也落得跟陶寒亭他们一般。你这便回去转告陶寒亭,方紫霞已然故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他以前得罪了宋老爷,还是速速远离为好。”

沈棠溪听这女子说方紫霞已死,欲问因由,却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响,想要躲避再也来不及。只听来人嘻笑道:“如夫人起的好早,我来给如夫人请安...”这人话还没说完,看到了沈棠溪,顿时怒道:“臭婆娘,这人可是你的旧相好?你做了我爹爹的小妾,还在外面养着汉子,莫不是找死么?”

那女子唯恐来人误会了自己,忙道:“宋公子,你误会了...他...我...并不识得此人。”沈棠溪不知来人是何身份,但见他三十多岁,一身养尊处优的模样,料想便是宋南天的子弟,来人听了那女子的辩解,却不再理会沈棠溪,只笑嘻嘻的盯着那女子道:“不是那就最好,你来我家这么多天,我待你不薄,你却总是一直躲着我。别以为你是我爹爹的七如夫人,我就不敢动你,如今他去了长安,这南天别院便由我宋笑声说了算。”那女子后退一步,脸色苍白道:“宋公子,你莫要吓我。”宋笑声淫笑道:“那方紫霞不肯从我,已被我抛尸野外,嘿嘿,至于你嘛...”

沈棠溪心下慌乱渐去,取之而来的是无名怒火,他拔出腰间短刀指着宋笑声问道:“陶夫人如今在何处?”宋笑声眼光一直在那女子身上打转,此时见沈棠溪拿刀指着自己,笑道:“你这野小子是陶寒亭的人?哈哈,陶寒亭那个不中用的东西,自己老婆被人捉了去,不敢出头,偏生派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过来。”沈棠溪怒不可遏,持刀的手微微颤动,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宋笑声对那七姨太垂涎已久,难得遇上一个好机会,不欲惊动家丁,便同沈棠溪说道:“你闯进南天别院,本是罪无可赦,不过老子今天有正事要做,不与你计较,滚回去告诉那陶寒亭,他老婆已被我玩腻,扔在了野外喂狗,现在去找尸骨还来得及。”

沈棠溪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个闪身便将刀架在宋笑声的脖子上,厉声道:“我受陶大侠所托寻人,既然寻不到人,那你便跟我一道走吧。”那女子见状大声惊呼,宋笑声却脸色如常,同沈棠溪道:“与我们宋家作对就是找死,我若是有半分损伤,你便要家破人亡!”沈棠溪不理会宋笑声,将刀紧紧架在宋笑声的颈部,推着他向外走去,刚走了几步,便遇到几名家丁,那几人见宋笑声被人挟持,纷纷大声叫喊,紧接着便有十几人持兵器奔来。

沈棠溪见围上前来的人越来越多,不住催促宋笑声快走,那些家丁虽是人多势众,终究投鼠忌器,不敢靠的太近,一个家丁头目见众人乱作一团,大声道:“这小子不要命了,快去相请纪道长!”接着便有人道:“纪道长昨晚去了城中的天香楼,眼下还未回转!”沈棠溪依旧推着宋笑声向前走,低声同宋笑声说道:“陶夫人在何处,你这就带我去找。”宋笑声笑道:“一个死人,我管她死在哪里?”沈棠溪将刀收紧,那刀顿时在宋笑声颈部割了一道口子,宋笑声吃痛,这才大声嚷道:“她是庄子里的人抬出去的,我哪知她被扔在何处!”

一庄丁见宋笑声颈部鲜血长流,唯恐沈棠溪一时冲动,他听出沈棠溪是在找方紫霞,慌道:“我知道那女的尸身在何处,你莫伤了公子!”沈棠溪道:“你这便带我过去,我不伤他便是。”那庄丁便在前面引路,一众庄丁簇拥着沈棠溪与宋笑声出了南天别院后门。此地居民对宋家噤若寒蝉,是以连宋家的南天别院也不敢靠近,一行人行了三里多路,竟未曾在路上遇到旁人。过了一条官道,再往前走,进了一片荒林之中,这林子显是很少有人到来,林间地上野草及膝,前几日暴雨刚过,低洼之处小水坑随处可见。沈棠溪推着宋笑声又朝前走了十余丈,闻到一阵臭味。那庄丁在前面分开草丛说道:“那女的...”他还未开口,便弯下了腰吐了起来。

沈棠溪强忍住臭味,拖着宋笑声上前,那庄丁慌忙捂住口鼻给两人让路。沈棠溪向草中看去,见一女尸赫然躺在泥泞之中,那女尸衣衫不整,浑身伤痕,脖子上一道狭长伤口分外显眼。此时正值夏日炎热之时,又适逢雨后,女尸身上肿胀,散发的尸臭招来了许多蝇虫。沈棠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同宋笑声道:“你们如此造孽,就不怕报应么?”

宋笑声哈哈大笑道:“什么狗屁报应!也只有你们这些蠢狗还信这个,这洛阳,就由我们宋家说了算,即便阎罗王来了,也得让我们几分薄面!”沈棠溪见宋笑声一脸得意,咬牙切齿道:“阎罗王怕你们宋家,我可不怕,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宋笑声道:“你若是伤了我半根汗毛,日后教你十倍偿还,我若是死在此处,这方圆五里的贱人全会流放岭南,嘿嘿,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狗胆!”

沈棠溪本想杀了宋笑声替陶寒亭出一口恶气,但听宋笑声说会连累四周住户,不由迟疑一下,手中刀也松了下来。宋笑声虽自小锦衣玉食,但常有武林高手伴随左右,也学了一些防身套路,他见沈棠溪跟其他少年并无二致,料想不难对付,便趁着沈棠溪分神的工夫,右肘用力往他胸口撞去,同时左手架开沈棠溪右手。他这一下谋求脱身,拼尽全力,本是志在必得,是以还未脱身,便欲发力奔逃。哪知沈棠溪平时出招全是信手而为,此时察觉宋笑声欲摆脱自己,忙收紧右手,宋笑声身子前倾,颈部正撞在了刀口之上!

众庄丁乍见宋笑声颈部鲜血喷涌,不由的都呆在原地。沈棠溪还未反应过来,身上衣衫已被宋笑声的血染红了半边。宋笑声犹自不信沈棠溪胆子如此之大,一脸狰狞笑道:“好小子...你就等着人头...我爹爹定不会...”他说着鲜血从口鼻之中喷出,脸色渐转苍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棠溪见宋笑声身子渐渐软倒,便将他扔在了地上,众庄丁盯着他一阵沉默,忽有人急道:“这小子杀了宋公子!宋大人追究下来,可如何是好?”紧接着几十人扔掉兵器,四散奔逃。沈棠溪不知这些人为何而逃,眼见着地上两具尸身,忽然想起方才宋笑声所说的话,如今宋笑声已死,那这里的住户岂不是要受自己所累?

沈棠溪想到此处,唯恐庄丁回去报信,不及掩埋两具尸体,匆匆返回镇子里。他一路上大声叫嚷,催促路人尽快搬离此处,但他腰间带刀,又一身是血,别人还以为他是江洋大盗,避之犹恐不及,又哪里会听他的话?他赶到镇子东边,陶寒亭见他一身是血,惊道:“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可曾见到紫霞?”

沈棠溪不知该从何说起,结结巴巴的说了方才所经之事,沈棠溪还未讲完,陶寒亭已落下泪来。沈棠溪见陶寒亭表情忽而愤怒、忽而伤痛、忽而扭曲,说道:“陶大侠,如今宋笑声死在我的手里,你同镇子里的人说一下,让他们尽快逃吧,若是宋家人找到这镇子里,怕是镇里的人都要遭殃!”陶寒亭忽而目光如炬,盯着沈棠溪问道:“宋笑声果真已死?”沈棠溪点头道:“不错,方才他正死在我的刀下。”

陶寒亭撑着一根木棍站起身来,拔出沈棠溪腰间短刀,只见上面血迹未干,双目含泪,却又长笑道:“宋南天!终有一日我要你全家血债血偿!”他刚说完,忽而拜倒在地,泣道:“恩人高义,陶某不敢忘怀。陶某与内人琴瑟相合,如今阴阳相隔,乞求恩人带我去寻紫霞尸身,让我再见最后一面。”

沈棠溪慌忙扶起陶寒亭,踌躇道:“宋笑声当场丧命,宋家定会有人前去,此刻过去,怕是要和宋家人相遇。”陶寒亭本要站起,听沈棠溪如此说,又拜倒在地道:“既然恩人不愿前去,烦请与我指点路途,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紫霞入土为安。”

沈棠溪拗不过陶寒亭,只得与陶寒亭又一道返回那片野林之中。沈棠溪担心再遇上宋家人,哪知那林子之中竟无一人,沈棠溪一往一返,宋笑声的尸身也无人动。沈棠溪却不知那群庄丁平日里依附宋家只为仗势欺人,如今宋笑声已死,宋南天爱子心切,追究起来,怕是谁都难脱干系,他们唯恐惹祸上身,早带着家眷四处避难了,又哪敢再回来替宋笑声收尸?

陶寒亭在林中乍见方紫霞尸身,顿时变得癫狂,大声叫道:“师父!师父!你常教我守正驱邪!嘿嘿!紫霞这般死了,你还叫我退忍,你这守的什么正!?驱的什么邪!?这人间还有公理么!”他双眼瞪得老大,眼角渗出血来,转头见到宋笑声尸身,突然跪倒在地,张口在宋笑声脸上咬了下去,扯下一大块血肉来,沈棠溪不忍再看,忙将头转向别处。

陶寒亭口中吐出些肉块,狂笑道:“贪官当道,国无明君,我夫妇却妄想得个清平世界!这原是痴人说梦!哈哈,原是痴人说梦!”想来他舌尖已然被咬碎,吐字已是含混不清。他站起身来,扯掉身上白衫摔在地上,愤声道:“这世上恶人与贪官何其之多,今日捉了进去,明日又放了出来,捉不胜捉,唯有杀之!从此世上再无白衣陶寒亭!”

沈棠溪见陶寒亭言语癫狂,又恐宋家人前来,便同他道:“陶大侠,还是尽快让陶大嫂入土为安吧。”陶寒亭听沈棠溪提起方紫霞,顿时醒悟过来,道:“恩人所言不错,我一时癫狂,竟忘了这等要事。”说着便与沈棠溪一道挖了个土坑,将方紫霞掩埋进去,沈棠溪欲将宋笑声掩埋,陶寒亭却说什么也不许,还不忘踢了宋笑声尸身几脚道:“这等恶人,让野狗分食便是便宜了他!”

陶寒亭跪在地上朝方紫霞埋尸处拜了几拜,起身向沈棠溪拜谢道:“恩人功德深厚,陶某拜谢。陶某这便带小妹远走,勤练武功,来日武技大成,将天下贪官富豪皆尽杀了,也算不枉了此生。寒亭不详之人,若与恩公同行恐连累了恩公,咱们今日就此别过,这大恩,来日江湖相逢,必有偿还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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