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目啊,我怕——”廿明明缀在我身后望着面前奔腾的河流满脸惊惧,同时死死地拽着我的衣角。
我恍若未闻,只顾着和丁川打闹,顺手脱掉裤衩然后是外套。
猛然发现衣角被拽紧,我这才扭头望向廿明明。她今日梳着两角长辫,露出光洁的额头,些许散乱的耳发被微风鼓动飘散起来迷了她清秀的眼,她撅着嘴期期艾艾地望着我哀求道:“秋目,我真的好怕.......我根本不会游泳,要不我们跳房子吧,别下水了。”
我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一把扯开她拽着我衣角的手,没好气地回答道:“你们女娃儿才喜欢跳房子,大热天的不游泳去搞啥子?不会可以学嘛。”
说完我便脱下外套和t恤转身欲走,却没料到她又再次伸出手来拉住了我的右手,我略微一愣,旋即察觉到她满是冷汗的冰凉手掌。我错愕地望向她流泪的双眼,一时间眉头紧锁。
“快下来呀!秋目!”早已脱得光溜溜只余一条底裤的丁川在水里扑腾着朝我大叫。
我扭头望向丁川,他灿烂的脸庞挂着许多水滴,折射着斑斓色彩的脸庞仿佛空中圆轮之子。
我回应一声“来了”,旋即抽出手,对着廿明明说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游泳撒。想学的话我就教你,害怕的话就算了,你就一个人呆在这吧。”说完我便踢掉鞋子欢快地冲向湖水一个跳跃猛然扎入水中。
湖水清凉,剥去一身燥热,我俩在湖中肆无忌惮地打闹起来。开怀的笑声回荡在湖岸两边,梯田上微醺的油菜花绚丽盛开,仿佛田地里伫立着千千万万的舞女,个个随风摇曳,沙沙地点头吟唱着盛夏的悠扬。
蝉鸣与水花,微风与夕阳,笑脸与云彩交相辉映尽诉少时的徜徉。
“秋目啊——”在我俩辗转嬉戏之时,忽然岸边响起一声轻柔的呼喊,我循声扭头望去,只见穿着内衣裤露出白嫩肌肤的少女一只脚停留岸边另一只则脚微微地探入水中,双手扶着岸边老树根,扭头,一双沾惹水雾的眼眸正盯着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哈哈一笑,埋头如箭矢般游了过去,不管背后大吹口哨的丁川轻轻搂住了廿明明的肩膀。她便顺势转过身来,双手搂住我的脖子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我身上。
我开始向水深处游去,她将脸埋入我的怀中,小声道:“你慢点,我怕。”
“怕啥子,哪个第一次游不都这样。”丁川扑腾到我身边故意将水花掀到我俩身上说道。
“啊——”廿明明一边抹去脸上的水花,一边不停地冲丁川挥舞着手臂,“你过去啦!离我远一点!”
“是是是!我离你们两口子远一点!”说着丁川便猛然扎入水中潜泳远了。
这回廿明明只是抹去水花没有说话,一张羞红的脸埋得更深了。然后将身子稍微后仰与我拉开了点距离。
我嘿嘿一笑,然后搂着她向水深处游荡去。
等到她发觉时,为时已晚,我已牵扯着她到了河流中央最深处。她赶紧变成八爪鱼的模样缠着我,一脸惊惧,道:“秋目,别游了,脚都踩不到地了,我怕。”
我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可爱,故意猛然松了手,她惊呼一声四肢纠缠得更紧了。我哈哈大笑,复又搂住她的腰肢,然后轻轻在她耳边问道:“你怕什么?”
“我怕你......”
还未等她回答完毕,我便猛然一个后仰闭气顺手扯着她进入水中,她来不及呼喊便被我拖入另一个世界中。
在她的挣扎扑腾之时,我松开双手任由自己下沉,然后接着折射的波浪光线扬起脸看着她水中不真切的脸,飘渺中竟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呢?
是了,在还未睁眼的襁褓中,在未出世的羊水之中,我曾见过这张日夜思念的脸啊......
那张脸腾然变得有些扭曲,水泡幻灭之时,我恍然惊醒发现廿明明已经快要窒息了。我赶紧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旋即狠狠咬了上去。
我将口中的氧气尽数渡给她,然后脑袋后仰保持半寸的距离。她似乎清醒了不少,眼眸也缓缓睁开,狭长而迷人,里面闪烁着维纳斯眼中的萤火。
她凝望着我,继而抚摸过我的头发,然后是眼睑、鼻尖,最后是嘴唇,用她的指尖与薄凉的唇逐一轻抚。直到察觉到她舌的温柔,我才惊觉这吻的真切。于是,在她逐渐用力的亲吻中,我亦激烈回应。
我俩被包裹在山谷的子宫中忘情亲吻,从诞生到死亡,以为会绵延一生。
我微察缺氧,愈感暗流涌动,于是我轻轻推动她的头颅,想要浮到水面换口气。她似乎毫无所觉,依然紧紧咬着我的嘴唇不放。我豁然睁眼,瞧见的却是她狰狞的面孔。
她自身躯里又抽出四只手来死死钳制着我,使我万般挣扎也动弹不得。暗流倏然汹涌,日光也被云层尽数收割,霎时间,潜伏在深水的黑暗席卷而来,一时间我惊惧万分。
不知何时,她栖伏于我身下,狰狞的面孔也化作本来面目——来自漆黑地狱的蜘蛛,丑陋而强壮,她疯狂地撕咬着我的脸颊,八爪用力想要将我拖入无边深渊中。
我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只得随着她逐渐沉沦,渐渐地,我放弃了挣扎任由她拖拽,我,就要死了吗?
意识涣散之时,几束微光降临瞬间刺破了黑暗,与之同时丁川从不知何处潜游过来,我瞧不清他的面目。只是感觉到他先是围着我转了几圈,期间试图将我俩拖上水面,无功而返后便开始用力掰她纠缠在我脖子上的手。几番努力后,仍旧阻挡不了我俩下沉的趋势。
情急之下,丁川猛然一脚狠狠从侧面踢向她的腹部,旋即一股沛然大力冲击着我俩的身躯,她终于松了手继而向更深处沉降,而我则被丁川拽着胳膊向上游。
脱离了深水与黑暗,我奄奄一息地被丁川拖到岸边,耳朵似乎进了不少水,一时间整个世界寂静无声。我瞧着丁川气喘吁吁的模样,然后又望向水面,那里的涟漪还未消散,我勉力抬起左手指向涟漪。丁川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对我点点头随后又猛然扎入水中,转眼消失不见。
我旋即晕眩过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似乎听见岸边有人焦急的呼喊:明明!
明明!
明明!
明明!
......
“你怕什么?”
“我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