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娉婷!”
只见三公主和四公主神色匆匆的跑来,三公主拉起娉婷袖子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啊?父皇正在找你呢!”
“找我?”娉婷很讶异。
三公主和四公主看了看花匠,然后不由分说的拉起娉婷:“走啦!都等着你呢!有什么事回来再解决!”
娉婷蹙眉,二哥刚刚被立为太子,为什么父皇要找她?
而且眼下这个男子如此棘手,不能这样放过他,于是喊来侍卫吩咐道:“给本公主看好他!”
面具男子轻轻哼了一声,也没有反抗,就被两个侍卫押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竟然在须臾间让她从气势汹汹变成底气不足,决计不是个简单角色。
娉婷随两位姐姐到了大殿,这时候大殿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只有二皇子齐飞和朝中几位重臣,看样子正准备离开,娉婷看了看齐飞,见他眉角飞扬,难掩得意之色。
而隔着金色帷幔作为龙椅中的齐王,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恭喜二哥被立为太子!”
齐飞微微颌首道:“谢谢妹妹。”
齐王对齐飞说:“以后你是太子,要做要学的还很多,眼下朕也没有什么要交代你的,记得凡事要谦虚谨慎,多询问他人意见,万万不可武断。别让朕再为你为国事操心就好。”
“儿臣谨听父皇教诲!”齐飞恭顺的说。
“好了,你去准备庆典吧。”
“是,父皇,儿臣退下。”
齐王看到娉婷来了,对她招手。娉婷走到齐王身边,微笑道:“不知父皇找儿臣什么事?”
“过来。”齐王示意人解开帷幔,娉婷微微低头,小步的走过去。
齐王问:“叶公子怎么没来?”
娉婷道:“父皇不是就找我么?”
齐王笑道:“这会儿分开你就舍得啦?”
娉婷有些不好意思,撒娇道:“父皇,你取笑我!”
齐王哈哈笑道:“面皮真薄!”随即叹息道:“如今终于是尘埃落定,朕可以放心了。”
娉婷不禁问:“父皇的决定好突然,虽然二哥被立为太子没什么好意外的,不过能让父皇下定决心的,应该是由什么事吧!”
齐王道:“你感到奇怪也很正常,对于立储之事一向犹豫不决的朕怎么突然间下定决心,现在大家免不了纷纷猜测朕的用心。”
“恕女儿多嘴,”娉婷实在是禁不住好奇,把听到的传闻大概说了一遍。
有人说,齐王身体欠安,无法再操劳国事,二皇子监国已经有一段时日,这是迟早的事;
有人说,齐王受了赵王被害的刺激,赵国的烂摊子已成前车之鉴,是迫不得已才现在立储;
还有种猜测,二皇子私下里威胁齐王,齐王出于无奈,才立他为太子。
谁也不知道齐王真正的想法。
齐王听后不怒也不笑,只是云淡风轻道:“娉婷,吾儿,知道父皇为什么要叫你来么?”
娉婷摇摇头。
齐王自嘲的笑笑:“从小朕就十分疼爱你,这次你回来也没机会好好说上什么话,看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朕是真的老了,也不知道那天一觉睡下去就醒不来了。”
“不会的!您不要这么说!”娉婷突然觉得害怕,忍不住扑上前去,半跪在齐王面前,脑袋靠着齐王的大腿,面容带着一丝忧伤。
齐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低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心心念念不忘还是你杰哥哥,只可惜天妒英才,他竟未长到成年便横遭惨祸,让朕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件事每每想起总让朕心痛不已。”
边说边叹:“前几日,朕睡眠不好,总是做梦,梦中出现一个仙人,问朕的烦恼。朕说,朕最中意的皇子不在了,现在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能担大任的,朕为此苦恼不已,夜不能寐。那仙人笑道,这有什么好苦恼的,既然一定要选一个皇子几位,几个人都不满意的话,谁当太子岂不都是一样?
听了这话,朕猜如梦初醒,这些年自己纠结的竟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哎,想想真是可笑啊。”
齐王的目光中有自嘲也有柔情,却掩不住的疲惫和无奈,好像经历过几世劫难一般黯然憔悴:“尤其是昨天听闻赵王被刺身亡的消息,现在赵国朝纲岌岌可危,朕若还不立太子,那日遭到意外,不就是重蹈覆辙?所以,朕才下定决心。你二哥被立为太子,虽不说众望所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希望朕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父皇英明!”娉婷听了这话,心中百感交集,想安慰却无从说起,开口的只有这么一句。
齐王苦涩的笑:“娉婷,朕年轻的时候,最喜欢你母妃,专宠于她,冷落其她所有妃子,这种爱,非但没有带给她幸福,反而让她遭受到许多人的妒恨,你母妃很善良,劝朕也要关爱其她的嫔妃,可正是这种善良,反而害了她。”
娉婷一愣,抬起头来,仰视着齐王。
从小,她很少听父皇说起母妃,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母妃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可惜红颜薄命,在她不到三岁的时候变香消玉殒了。
她对母妃没有印象,可是每每从父皇看着母妃的画像的眼神中,总能读到无比的惆怅与哀伤。
渐渐长大后,她特别理解父皇,同情父皇,在她眼里,父皇不仅仅是九五之尊,当这个男人写下皇冠龙袍,也是一个追寻往昔怀念故人的深情男子。
母妃活着的时候得到无比的恩宠去世之后也让一代帝王念念不忘,她的人生也是完满的吧。
却听齐王说:“父皇的嫔妃们疯狂的嫉妒她,重伤她,说她这样做是欲擒故纵,是用心险恶,是在耍花招,父皇很生气,把那些散布谣言的人通通重罚,好让你母妃出一口气。可是你母妃依然郁郁寡欢,生完你以后身子一直不好,太医说调理得当应该没事,但是她积忧成疾,不停的面对那些刺目的眼光和流言蜚语,尤其是父皇不在的时候,这种攻击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连巫蛊这种恶毒的事,都有人做的出来。
你两岁多的时候,你母妃撒手归去,临终前一遍遍嘱咐朕,让你自由快乐的成长,长大以后自己选择婚姻,只要你快乐,其他都不重要。
父皇一直把这话记在心里,尽量给你创造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父皇虽然给了你轻松快乐的童年,却还是在最重要的时刻,让你涉险政治婚姻,那时候你说你要去楚国,父皇的心里一紧,差一点就说让你姐姐去,却没想到你在父皇开口前就义无返顾的站出来——
那时候,父皇就知道,要失去你这个小公主了,那时候,朕差点就反悔了,但最终,朕还是辜负了你母妃,也负了你。”
“父皇,不是这样的,娉婷是心甘情愿去的,娉婷——不后悔!父皇没有辜负母妃,也没有辜负我,”娉婷有些激动,眼眶泛红,忍住不要掉下眼泪来。
她不愿意显示自己的软弱,可是恍惚间,忽然发现这可能是自己出嫁前唯一的撒娇机会,她终于放任自己胸口的那股热流奔泻而出,握住齐王的手,哽咽道:“女儿觉得好高兴,能有您这样的父皇。您就像天下所有疼爱儿女的父亲一样,为了我们担忧操心,如今,您可以卸下这幅沉重的担子,现在二哥做太子,相信其他的哥哥们也会尽心辅佐他,让大齐更加繁荣昌盛的!父皇,请原谅女儿不能一直陪在您身边,请原谅女儿不孝!”
“娉婷啊,你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父皇感到很高兴。叶公子一表人才,对你也是情深款款,可是父皇还是很担心,”说到这里齐王顿了顿:“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娉婷狠狠的点头:“我考虑清楚了,此生非他不嫁!”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决心么?”
“恩,不管发生什么,女儿的心意都不会改变!还请父皇成全!”娉婷诚心诚意道。
“孩子,你还太年轻,为了爱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可是你怎么知道他的心意也和你一样呢?你怎么能肯定他有着和你一样坚定的决心和意志呢?”齐王带着一丝疑虑看着娉婷。
娉婷再次确定:“我和已经结下生死契阔,进退与共,不离不弃。”
齐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笑笑:“但愿如此,但愿他真能够如同一样,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
娉婷突然有些不安,她不知道父皇这话什么意思,似乎话中有话,刚才谈话中的感动和温馨到了这里完全变了调子,让她觉得父皇对叶浅,似乎包含中某种若无若无的——莫名的敌意?!
可为什么?
难道父皇知道了什么?
“好了,父皇累了,你先下去吧,明日有宴席,你好好休息,好好准备准备。这回,可别让叶公子缺席了。”齐王低声道。
“恩。父皇好好休息,儿臣不打扰了。”娉婷站起身,目光轻轻扫过齐王的脸,在那深沉如海的目光中看到一丝阴郁一扫而过。
她不禁眨了眨眼,再一看,齐王已经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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