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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午门斩首

洪武三十年,豫王赵绵泽二十四岁,丫头成为夏荨七年,这一年的六月初八,艳阳高照,却是洪武帝赵洹登基以来,京城最血腥的一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豫王赵绵泽涉嫌勾结北狄,意图谋反,现已查明属实,处以午门斩首,其舅魏国公与其沆瀣一气,共谋叛逆之事,满门抄斩,即刻执行,钦此!”

一个满面涂着白色粉末,身着黛紫色华服太监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尖利的声音引起轩然大波。

午门,魏国公府八十余人被推搡着走上了断头台,老弱妇孺,满门上下,全被拉上了刑场,他们眼里都写满了决绝,虽然绝望,却无一人出声求饶,坚定不移地赴死。

站在最前面的赵绵泽仰头看着朗朗青天,忽然发出仰天长笑,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泛起了深沉的绝望,如凛凛长夜里骤然熄灭的灯。

一身来不及换下的盔甲被人当堂剥落,露出空荡荡的白衫,风一吹,衣角撩起,越发萧瑟,双手被缚住的他,被两个锦衣卫押上了断头台,不论怎么说,就是不肯跪下,哪怕那人猛地踢在他膝盖弯上,身形仍岿然不动,越发傲气,那一身清贵与温雅的气质,谁都不会相信他是丧心病狂的叛逆分子。

押着他的人还想动手,他眸光微冷,滑过二人气急败坏的脸,唇角勾起冰冷的笑,两人只觉一股寒气从后心攀了上来,在接近正午时分,竟是冷得直哆嗦,再也不敢对他有任何逾越举动。

监斩台上,锦衣卫总督何瑞安端坐其上,一身显眼的红色飞鱼服,腰侧的绣春刀风华凛凛。

他凝着刑场上站着赴死的男子,那便是当今豫王赵绵泽,纵使身处最艰难的困境,也不见他露出多少脆弱神态,蔷薇似的薄唇微微勾起,笑意嘲讽而散漫,眸如鹰隼,似笑非笑的眸光扫过他,越发讥诮。

何瑞安眯起眼睛,拾起了写有斩字的木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天色,刺眼的阳光晃得他眼睛生疼。

“时辰到,斩立决!”

木牌扔下了刑场,坠落的那一瞬间,裸着一身肥肉的刽子手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猛地喷在刀上,刀身淬着烈酒,被正午的阳光一照,竟折射出绚烂的光彩,好似一道彩虹。

他擦去嘴上的酒水,双手握紧刀柄,举上半空,刀身一转,光线更为刺眼。

人群中,一个秀气的少年面色煞白,正是女扮男装的夏荨,凝着刑场上不曾跪下认罪的赵绵泽,眼里蓄满了泪水。

二人目光相触,赵绵泽眼中阴霾散开,洇开一朵温笑,温软的眸光笼着那少年,无声地动了动唇。

下一刻,刽子手挥刀而下,高傲的头颅飞下,在地上滚了两圈,沾满了泥灰,可人们诡异的发现他双眼闭着,是带着笑死去。

刽子手下手干净利落,刀落,头也落,断口光滑平整,挥刀的速度很快,刀上几乎没有沾着多少血迹,两息时间后,断颈处血如泉涌,溅了刽子手一脸。

那一瞬间,台上的赵绵泽悄无声息地死去,台下的夏荨身形一软,倒在死士甲轩的怀里,却固执地撑着他的手站起来,强迫自己将这一场屠杀看完。

阴沉沉的乌云从天边涌了过来,天色一下子黯淡下去,轰隆隆的雷声仿若自地底传来,震耳欲聋,刺目的闪电撕破滚滚浓云,顷刻间大雨倾盆,仿佛在诉说着赵绵泽的冤情。

但大雨并没能阻止这一场不公平的判决,何瑞安依然端坐如植,有条不紊地扔下斩牌,一个牌子落下,一条人命便陨落,其义子何清玄坚定不移地给他撑伞,妖娆至极的容颜之上,始终存着一抹微笑,倾国倾城,妖孽如斯。

“魏国公李琰德涉嫌造反谋逆,判,斩立决,即刻行刑。”

“魏国公府李默海......”

“魏国公府李默云......”

............

八十一条人命,无一生还,全是斩立决。

头颅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刑场上,雨水冲不去泼天的血腥,血流成河。

城外,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扬起的烟尘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洗刷得一干二净。

“快,要赶不及了!”

领头的男子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归来,满脸疲惫沧桑,眼神却焦急担忧。

眉眼间与豫王赵绵泽有两分相似,不如他俊美,但又有一股凛然正气存于眉间,英气逼人,他是靖王赵绵宸,与赵绵泽同宗一脉的皇子,两人是关系最好的兄弟。

从接到赵绵泽被举报谋反叛乱被抓的消息,他便启程,由西北蛮荒之地,夜以继日地赶路,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累死了两匹千里良驹,终于看到了京都恢弘壮阔的城门,笼罩在倾盆大雨中,这个世界都陷入一种模糊朦胧的状态,分不清天地,分不清黑白。

一举冲进了京都,冲进了刑场,行刑已经结束,八十二颗头颅整齐地摆放在刑场上,双目睁着,向这天发出最后的不甘和怨恨,死不瞑目。

赵绵宸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冲上了刑场,发疯似的将赵绵泽的头抱在怀里,有任何想要冲上来阻拦他的人都被他拔剑直接砍了,眼前一片血红。

围观的人受到足够多的震惊,渐渐散去,夏荨看到这一幕,终于承受不住晕厥,被贴身护着他的男子甲轩抱起,顺着人潮离开。

临走前,甲轩回头望了一眼血腥漫天的刑场,看到了一地尸首与头颅,也看到了那个跪在雨中,发出绝望不甘的吼叫的男子。

记忆中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赵绵泽就此身陨,背负着叛逆冤名死去。

目光一凉,一簇火焰烧了上来。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紧了紧手臂,将怀里面无人色的夏荨护得更紧,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这一年是晏朝纪年八十五年,洪武帝赵洹三子豫王赵绵泽勾结北狄欲行谋反之事,处以午门斩首之刑,突降瓢泼大雨,天气骤冷,六月飞雪,为其鸣冤,豫王一派魏国公府满门抄斩,八十一条人命陨落,血流成河,大雪覆了繁华京都,午门刑场自此夜夜冤魂呼啸,即使正午时分,依然阴气森森,无人敢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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