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一点一点的回归,从指间到全身,无所不在的酸痛。腐臭的气息顺着凉风一阵阵袭来,作呕的味道几乎让她窒息。艰难的睁开眼,掀开裹在身上的草席,破碎的麻衣遮不住那累累的伤痕,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我这是怎么了?
许嫣然看着这陌生娇小瘦如枯骨的身体有些愕然。自己正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就变成了这十二三岁的豆蔻女童。
梦境?搜过脑海中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莫不是自己在做梦了,但是疼痛感清晰的传来。那些记忆属于这具娇小的身体,阴森恐怖的恐怖的深宅大院,女主人尖酸刻薄的容貌,还有那凄厉的叫声,交织成了让人恐怖的画面。
这具才十二三岁的身体到底承受了什么,她是一个家生奴,从降生的那一天注定她就是奴隶的身份,身体不属于自己,生命也不属于自己,没有自由,没有自我。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是一场毒打。
只是因为太困了打了个盹儿烧糊了老爷的一碗白粥,就被夫人动了极刑,滚钉板还有杖责,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人不堪回忆。
这一切只不顾是个借口罢了,夫人的目的就是除掉她,一切只因她生的几分姿色,老爷欲把她纳为妾室。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搜索过脑海里的这些记忆,许嫣然顿觉不寒而栗。这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记忆里只有宅子里的奴役生活,身为一个低贱奴隶家主怎么会允许她踏出宅院一步。
环视周围,连天的衰草,森森的白骨,腐烂的尸体,被野兽撕扯的零零散散的残肢,怪不得到处弥令人作呕的腐臭,原来这里是一处乱葬岗。
上天让她重活了一次,让这副身体又重活了一次,或许自有他的用意。好吧,既然来之,则安之。倘若有机缘我定会为你报仇。
许嫣然拂过身体上的伤口,尖锐的疼痛清晰的传来,让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真的不是在梦境中。
她蹒跚的爬出乱葬坑,顺着衰草连天的小路向前跌跌撞撞的走去。
或许自己可以遇到一户好人家收留自己。或者遇到一个好人给自己一块饼一碗热汤也成。
冻僵的手脚几乎失去自觉,饥渴折磨着她的肠胃,刚刚活过来,就这么再死去,难道这只是上天安排的一出恶作剧吗。
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个巍峨的城门,瀛洲城三个繁体的隶书高悬城门之上。许嫣然心中升起一阵欣喜,有座城池。
但瞬间又黯然了,这副身体是不是就是从这座城里丢出来的。倘若遇到这副身体的家主再被抓回去怎么办。
思索片刻,便傻傻一笑,一拍脑门是不是饿傻了,自己又不是那个软弱的小姑娘了,前世的记忆还清晰在目,活了两世难道还怕斗不过那些恶人。
顺手在地上摸了一把黄土摸在脸上。便向城门迈去。
“哪来的小乞丐也想进城,滚开。”许嫣然没想到会被守城的拦下。那娇小的身体就像一个布娃娃被踢到了路边。
一口凉气抽来,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半晌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肋骨。
“官爷,我不是乞丐……我和我的亲人失散了让……我进城吧。”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再次爬到城门边。
“还敢过来,徐州城住的都是贵人,这副摸样还敢说自己不是乞丐,小爷没空跟你玩儿,不想死快滚。”看着那副猥琐的嘴脸,许嫣然几乎已经绝望。
就在这时,远处一寄马匹绝尘而来,许嫣然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一阵嘶鸣,马上的人终于勒住了缰绳,那悬在上空的马蹄终于没有落下。马儿却在地上惊得打了个圈儿,“救命……”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他低头,那一团东西,竟然是个活物,一个瘦骨嶙峋的看不清容貌的小人儿横躺在路中间。
“怎么回事?”他厉声问着那守门的小官。
“这位大爷,这可不关我的事,是这个不知死活小乞丐,非要混进城去。”守城小官立马恭敬的上前回禀,已无刚才的那副盛气刻薄模样。顺势便拎起许嫣然那瘦弱的身体,想把她丢到一边。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迎上一双丹凤杏眼,清澈的眉目让她忘记了呼吸。这里竟有生的如此妖艳的人儿,纵然是男儿,却也美的让倾城绝色的女子望而却步。
清秀中带着疲惫,似乎是赶了很长时间的路,略黑的眼圈却也遮不住他的风采。
“我……真的……不是乞丐……。”
那娇美的容颜一怔,看着那被拎在半空的小人,心中似乎升起了一阵怜惜。
许嫣然只觉自己身体就像个玩偶,那美人抬手便从那守门官手里拎过了来横着丢在了身前的马背上。
在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在那守门官眼前一晃,“这是我家走失的家奴,现在我要带她回去。”只见那人立马点头哈腰,恭敬维诺的放行,“是……,是,这位爷慢走。”
那如此悦耳的声音进入许嫣然的耳朵,冷汗却从毛孔里一点一点的渗出,又一阵的毛骨悚然,家奴?难道自己又要回到那个狼穴虎窝了吗?
这俱身体在那里已经送过一条命了。许嫣然搜过女孩的记忆,那个恐怖的庭院并没有如此惊艳的人呐,那里也只不过是个商贾富户而已,粗俗的佣人,刻薄的家主。
颠簸的马儿,咯着肋骨,让她喘不过气啦,浑身难受的酸痛,意识渐渐的模糊。是要回去了吗?或许这真的只是一场梦,老天的一个玩笑,睡吧,醒来就能回到那个车水马龙,夜晚也是灯火通明的现代城市了。
“钺将军,你回来了?边疆的战事可紧。”谁的声音如此温柔却带着冰冷清逸,或许还没有完全适应着具身体,隐隐约约的声音,却始终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皮。
“安王不必担忧,叛乱已经平定。现在由我的副将在驻守,我们进去谈。”
原来他叫钺,还是个将军?不但人好看,连声音也是如此的好听,竟像一副疗伤的奇药,伤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这是?”诧异的声音,是在说自己吗?身体从马上被拎了下来,被人打横抱起,那温暖的胸膛是那美男的怀抱吗?
都什么情况了,李嫣然依旧花痴的想着。
“哦,在城门口捡到的一个小乞丐,看着挺可怜的就……”
“钺,来历不明的人还是不要往府里带了,小心是那人安排的。”那温柔略带沙哑的声音似乎变的异常的谨慎。
“我这次回京谁也没通知,就直接赶到你这里了,那人哪来的消息,还那么巧在城门口。她还只是一个孩子,把她交给下人吧。”意识又一点点的模糊,许嫣然知道那是他的声音,“找个丫头给她看一下伤势……”
……
雾丝轻纱帐,朱兰雕花床,许嫣然再次挣来眼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伤口也已经擦了药。
意识清晰了也许多,古色古香的家居告诉她这里不是自己某个城市宅居的小屋,这里是什么世界?古代?异世?网游?
夏天的滚滚天雷是不是劈歪了,这种事也能出在自己身上。
喉咙里一阵干涩,她便走下床来,想到杯热茶。不料腿还是使不上力,膝盖一阵酸软,撞在了桌脚,青花瓷的杯子,碎了一地的斑斓。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
抬头竟是那副将自己在城门口拎上马背的美人儿。
酱紫色的狐裘披风,裹着他那一身的劲装,绒绒的领子映着那清俊的容颜,显得更加的动人了,炯炯的双眼似一汪不见底的清泉,男人生的如此真实一种罪孽啊,许嫣然有一种不知道该流口水还是该流鼻血的错觉。
“你醒了。你的伤很严重,身子也很虚,最好不要乱动。”白皙的手将她扶起,看似柔弱无骨,却是那么的有力“想喝水,叫下人就可以了。”
他在茶盘里又拿起了一个新的青瓷水杯,倒上一杯水挪到她的手边。
许嫣然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人却说不出话来。
“你是谁?从哪来?”他的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天籁飘来。不管是什么都是如此的动听。
我是谁?许嫣然恍然回神,“我不是你走失的家奴吗?”
“你不是我的家奴,我不那样说,守城官会把那么容易你给我吗?”略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寒意,许嫣然只觉沁骨的冷,“难道你真的是瑞王的人?”
“瑞王?我只是一个商贾富户的家生奴,被家主打死了丢在了乱葬岗,还好奴婢命硬又缓了过来,爬了出来,到了城门就遇到了您。”这事这具身体的身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相信他有心知道这这城中肯定也能知道,许嫣然眼珠子转了转,“恩人既然救了我,我就是恩人的人了。”
跟着眼前的美男似乎不是什么吃亏的选择,貌似能把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救回家心眼也不会有多坏。反正自己在这里也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的。
“你真的不认识瑞王?”
许嫣然小心翼翼的点点头,故意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记得接他的人是王,他却一直问的是瑞王,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在上一世宫廷虐心剧也没少看,这和王爷扯上了关系,还是小心点儿为妙。一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表现的太镇定也不是正常的反应,真被人当成什么特务细作就不好了。
那人嘴角却勾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像一朵诱人的罂粟,妖艳盛开。
“你不必害怕,在这里养伤就是了,需要什么告诉丫鬟梅儿。”
门开了,他走了,妖媚的脚步,许嫣然望着他的背影似乎痴了,涌进来一阵寒风,许嫣然打了个激灵,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是许嫣然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感到亲切温暖的人。
这么一个媚骨生风的人,竟然是个将军,钺将军?此时她还在怀疑不会是自己意识不清听错了吧,那么阴柔的男人会打仗吗。
风夹杂着雪花拥了进来,许嫣然起身掩上门窗,竟然已是深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