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
范瑞刚刚回来，额头沁着微微的汗珠，“都秋天了，太阳还这么厉害，真受不了。”
“还在练习室待着呢。”索旺有气无力的四仰八叉的瘫在沙发上。
范瑞走过去给了他一脚，“我出去的时候你就这样瘫着，回来的时候你连姿势都没变一个，你想头上结蜘蛛网吗？”
“啊呀，我觉得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嘛……”
距离蒂莉斯离开已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公司官方声明蒂莉斯被区内最大的华耀演艺公司挖角，那边华耀公司接着宣称蒂莉斯将会被秘密送到区外培训两年，将把蒂莉斯打造成新一代的摇滚天后云云。
公司已经在寻找新成员代替蒂莉斯的位置。
娱乐圈很是动荡了一阵。有猜测蒂莉斯是被公司用以交换某种利益的，有传蒂莉斯被上层人物看上包养了的，有人义愤填膺说蒂莉斯红了投奔新东家乃背信弃义，有人说公司只顾眼前利益将蒂莉斯卖出去换了个好价钱……
不过，半个月下来，基本上风头都冷淡下来，新的娱乐话题是某影后深夜出入妇产科，疑为怀孕，大家都在猜经手人是谁。
人们永远不缺新话题。谁耐烦将注意力总停留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从视线中消失了还有新人代替，八过了也就算了，正如将这些传言散播出来的设计者设想的那样。
只剩下永夜的官网上时不时还有一两个帖子蹦出来，说怀念蒂莉斯的歌声。
蒂莉斯存在过的痕迹在逐渐消失。
范瑞拽了拽衬衣领口，让自己觉得不那么窒息。
他来到练习室。
时俊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抱着一把吉他。
并没有弹什么曲调，只是做最简单的和音练习。
一遍又一遍，重复再重复。
抬头看见了推门而入的范瑞。
“哦，你回来了。”
“恩。”
范瑞走到他身边坐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明明已经是秋天，却还是这么热呢。”
“恩。”时俊继续断断续续的弹着吉他。
“我……有拜托我们家老头子去查查看，蒂莉斯的事。但我刚刚听到的回答，是老头子以我出生二十多年来头一次那么郑重的态度告诫我，不要再查这件事了。”
“其实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力量能让公司和华耀一起掩盖蒂莉斯被绑架的事。”
“蒂莉斯她……是与众不同的，应该和那个有关吧。”
时俊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对我来说，蒂莉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又害羞还有点呆呆的女孩。”
“她是我的女友。现在被坏人绑架了。”
“我遇到事情的时候，她会不顾一切来救我，她遇到事情，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我很讨厌。”
时俊的肩膀开始颤抖起来，紧紧握住拳头，“就算我他妈的想揍人，也不知道该对谁挥拳才好……我要做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谁能回答我，我该怎样才能让他们，让他们——”
“把蒂莉斯还给我！——”
范瑞默默的坐在旁边，手带着抚慰意味的轻轻拍打着时俊的背部。
这种无力感，他也感觉到了。
在巨大的、冰冷的国家机器面前，我们所拥有的力量不堪一击，宛如蝼蚁。
唯一能做的事只有活下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忍受着，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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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莉斯被推到电梯门口。在等待电梯上来的时候，DE从另外一边被推了过来。
“哟！”FG扬手打招呼。
蒂莉斯看着明亮的金属墙面，上面模糊的映出几人的倒影，“你似乎心情很好啊。”
“能活着当然心情好。”FG说道，“不过，象你这种幸运儿是无法理解的。”
电梯的数字一下一下的跳动。
蒂莉斯看了一下四周，“那么多房间，其他的人都被抓回来了吗？为什么没看见他们？”
“以前是有过的，现在都死了吧。”FG以冷淡的语气说。
蒂莉斯惊愕的看向他。
“很惊讶吗？是啊，完全斩断了和过去同伴的联系，面孔也变了，用新身份开始新生活，只顾着过自己幸福日子去了，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痛苦呢？”
FG掀开了一直遮盖在脚上的毯子，把裤管挽了起来，他腿上的皮肤完全象一个老年人，充斥着皱纹，青筋突出，上面还有大片大片的老年斑，肌肉有萎缩的迹象。
“他们就是这样，死掉了。还有七个人变成了怪物，失去神智，被做成了标本。”
“现在只剩下我和你了。”
蒂莉斯注视着他。两人视线交汇，没再说话。
“叮”。
电梯到达。
两人被身后的警卫推入各自的电梯间。
蒂莉斯被带回自己的房间，而FG被带到罗纳尔的研究室。
“哦，FG，看上去气色不错哦。”
“博士，今天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罗纳尔拿着手里的资料检视，一边看着显示器上细胞的活动影像，“恩，数据很不错哦，没有出现排斥反应，细胞的分裂速度比上次变慢了，端粒的长度没有再出现变化。”
“真的吗？”FG松了一口气。
罗纳尔转向毋秀问道，“女娲一号的细胞繁殖怎么样了？”
“哦，已经繁殖到第六代，仍然很稳定，而且与第五代细胞相比完全没有变化。”
“这么说，细胞成熟之后一直保持在稳定状态，不会出现衰减？”
罗纳尔的眼睛从镜片后放出光芒，“理论上来说，难道女娲一号能拥有永恒的青春？”他的表情未变，略为升高的音调落在熟悉他的人眼里已经暴露出激动的心情，“立刻改变培养液至D型，加快繁殖速度，我要尽快知道继续繁殖下去的结果！”
“是。”毋秀也兴奋起来，“女娲一号简直就是上古华族传说中的那个人物一样嘛。”
“你是说那位名叫玄奘的高僧吧，据说吃过他一口肉就能让人长生不老。”
“是，老师对华族的神话传说一向很了解啊。”
“那些神话传说往往掩藏着真实的历史哦，说不定真的有人象我们一样研究出现过拥有长生不老的人。”
“怎么可能……”FG喃喃说道，“世界上怎么会有长生不老？这绝不符合自然规律。”
“我们都是一样被博士制造出来的，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只有她获得这种力量？”
“哈哈哈，我的孩子，机率虽然微小，但是只要它存在着，便是真实的。不要嫉妒，如果她的基因保持对你的细胞修正作用的话，说不定你也会长生不老呢。”
罗纳尔用灼热的眼光注视着上方监视器屏幕中的蒂莉斯，“长生不老……那帮政客听见这个消息的话，会有什么样的表情，真期待啊。”
他忽然一愣，“恩？一号在做什么？”
蒂莉斯所在的房间四周是银白色的金属墙壁，房间中唯一放置的只有那张床。墙壁上镶嵌着电视。
四角都有监视器，二十四小时监控。
因为“晨风”药剂的原因，她甚至都无力下床走动。
排泄的时候按下床头的特定按钮，床板中央会出现一个排泄孔，排泄物也是标本采集项目之一。
设计试验目标床的时候考虑到了所有方便的应用，但没有考虑过人的自尊心。
对他们来说，试验品是没有自尊心那种东西的。
蒂莉斯幼年呆在试验室中成长的时候就用过这种床，虽然离开了几年，但似乎很平静就自然接受了。
此刻的她没有向往常一样看着电视屏幕发呆，而是两手不停的在空中拨动、跳动。
“那是什么？”
研究室其他的工作人员也聚拢了过来观看。
有人回答道，“很象弹吉他的动作嘛。”
“哦，是呢。”
“精神状态没问题吧？”
“脑电波频率正常。”
“没关系吧……”
……
“还有你！昨天教你的基本指法、和弦还有练习曲，以后每天各练三百遍，不管以后你吉他弹得再怎么好，不管以后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都不准停止练习，知道了吗？”
……
蒂莉斯拨动着空气中看不见的吉他弦。
时俊在练习室抱着吉他弹奏。
两个人的身影隔着时空重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