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
黎纲正寸步不离地守着宗主。蔺晨一进门,就匆匆走向榻边:“怎么样?醒了吗?”
“还没有。”黎纲焦急地说。
蔺晨道:“已经是第六天了,如果明天,他还不醒,我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醒。”
黎纲黯然,飞流哭泣,蔺晨无语静坐。
一夜无眠。
次日,室内仍然安静一片。蔺晨找来莘仁,莘仁仔细把脉后,道:“中过奇毒,又用过极法治疗,食过冰续草,神思忧虑实在太多太多,已极大的超过了身体负荷,他早已灯枯油尽了。你又给服用了不死药吧?今天是第七天了,按正常情况应该醒来了,但就他的状况,他还能呼吸已经是奇迹了。他的脉有趋弱之势,小晨,你要有准备啊!”
蔺晨低声道:“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莘仁不语,蔺晨心里一阵绞痛!
入夜,宗主仍是一动不动,脉博细若游丝,仿佛轻轻一动,就会崩断。飞流不停地叫着:“苏哥哥,苏哥哥。”黎纲一脸悲痛,再次给宗主喂粥,一点点,一点点,沿着嘴角全都流下来了。
蔺晨望了望,说:“算了吧,你们去休息吧!我来守着。”
蔺晨静静地坐在榻前,看着那张不起一丝波澜的脸,那般清隽,那般淡定,仿佛一切还在他的意料之中。
蔺晨轻轻握起那只冰凉的手,一改往日的不羁,喃喃地诉道:“梅长苏,世上可有人比你更心狠?
你对自己狠,削皮挫骨;
你对靖王狠,面对面也不告知你是谁;
你对宫羽狠,一丝温暖也不给;
你对霓凰狠,绝情又绝义;
你,对我更狠——
你离开我,离开琅琊阁,非到这朝堂是非之地。
你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琅琊阁,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心狠吗?我忍不住——
忍不住也来到这乱糟糟的金陵,
忍不住替你查这查那,
忍不住替你除这人除那人,
忍不住替你四处搜集情报,
忍不住跟着去那血腥战场,
甚至忍不住炼出要你命的冰续草,
你的心却真狠,非把我拖进这污泥浊水?让我欲罢不能,背负这沉重包袱!”
“你,还是一个骗子,一个真正的骗子。
你骗最恨你的人,也骗最爱你的人。
你骗靖王抛掉淡泊走上争储之路,
你骗蒙挚抛却忠义走上夺权之道,
你骗我抛舍潇洒跳进这不见底的污潭水。
你把我骗得团团转。
你还答应和我游历天下,
你说和我逍遥山水,
你说过和我一起的。
可是,你骗我,一次又一次地骗我!
你现在还想不醒,还想再骗我一次吗?”
语毕,泪水盈眶而出,一任珠儿滴滴落在冰冷的玉手上。
忽而又愤然——
“梅长苏,一向我都任你想,任你行。
我一任你抛弃天寿,削皮挫骨;
我一任你离开琅琊阁,搅翻金陵;
我一任你吃下冰续草,赶赴战场。
今天,你还想离开吗?
我绝不再任你离开我,绝不允许!
你必须给我醒来,必须,必须,你有没有听见?”
可是,他还是平静如水,那恬淡的嘴角,似乎在说:“我知道了。”